冬日是最長膘的時候。
折筠霧的臉總算胖了起來,春扯了扯的臉頰,“你胖起來也好看。”
夏坐在一旁的炕上看花鳥房的賬本,年末了該盤賬,賬目多,白日里沒有做完,就晚上帶回來做,聞言頭沒抬一邊對賬一邊笑:“如今進出小廚房多,楊太監能不給塞吃的?”
春和夏住在一個屋子里面,折筠霧是過來串門送糕點的。將糕點放下,有些不好意思,“確實最近吃的多。”
之前不用挨的時候,也不過是一日三頓糧淡飯,哪里吃過這種好東西——關鍵是不要銀子吃多都夠,不免就沒有節制的吃多了些。
春:“還是吃一些,別太胖了。”
太胖了不好看,說不定殿下不喜歡。
但是劉太監卻覺得胖點好,之前太瘦了,就跟排骨一般有什麼好看的?按照他的理解,殿下還是喜歡臉圓點的。
于是鼓勵折筠霧再多吃一點,怕有“相貌”煩惱,還寬道:“你還沒條,等你再高一點,一拉直,附在了新長出來的骨頭上面,自然就瘦了。”
折筠霧后來想了想,無論是胖還是瘦,殿下喜歡就算。殿下也算是喜歡,最近還饒有興趣的教起了讀書。
——從這點上看來,殿下最近心很好。
折筠霧坐在一邊的小案桌上面寫殿下教的字,寫的很認真,很珍惜這個能學字的機會。寫完了,給殿下看,太子殿下笑出了聲。
“奇丑無比,孤還沒見過這般丑的字。”
折筠霧有些慚愧,自己也覺得很丑。太子教讀書只是覺得在讀書一事比較上進——這是個人都能看的出,平日里太子教將軍的詩句全記在了心里,還問春這些字怎麼寫,是什麼意思。
太子正好喜歡上進的人。因為他自己就上進嘛,讀書從未斷過。所以便閑下來,便偶爾教幾個字。
學字自然是要從三字經開始。太子問,“你之前可識字?”
折筠霧搖搖頭,又微微點了點,“奴婢在村子里學過一些。”
太子拿出三字經,“你讀,你看看自己能認多。”
折筠霧看了半天,只認得一個人字。然后勉強指著人之初的初字,遲疑的說了個“刀”。
太子被逗笑了,“人之刀?”
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慨的道:“也沒錯,初始就是要有一刀,才能終結初始。”
這話就過于難以理解了,折筠霧還沒有到如此境界,接不上太子殿下的頓悟,只小聲的道:“殿下,您,您寫完不要的廢紙,可以給奴婢嗎?奴婢拿回去照著描。”
太子一愣,看向廢紙簍子,那里面沒有幾張廢紙。不過他心不好的時候,廢紙確實多的。太子沒當回事,“隨你。”
折筠霧很高興。萬萬沒想到,殿下竟然這般好。更加認真刻苦練字了。太子也終于知道為什麼有些人喜歡收聰明學生,雖然并不在意學的怎麼樣,也只是隨而教,但是知道因為自己的教導越來越好,這種滋味倒是好。
他就讓劉太監去找冬開庫房給折筠霧拿幾套筆墨紙硯,還給了一個自己時的描字本。
劉太監去找楊太監喝酒的時候就道:“所以說,這人啊,就是命,以前也不是沒有好看的在殿下面前來來往往,但他都厭惡的不行,如今筠霧就正好得他心意,不一分,不丑一分,你說說,這是不是命?”
又慨:“小姑娘也有本事,能讓殿下這般玩過家家,嘖,你看著吧,將來說不定——”
這話說到一半就沒繼續說了,楊太監聞音之意,笑嘻嘻的道:“那也是人家的命,咱們這些人羨慕不過來。”
他起一顆花生米,眼睛笑的瞇起來,“我問你,你怎麼送過去的?”
劉太監嘖了一聲,“怎麼送的?自然是私底下送過去的,怎麼還要敲鑼打鼓啊。”
殿下特意賞賜文房四寶給一個十二歲……阿不,過了年就十三歲的宮,有心之人就得想一想,畢竟殿下不近,平生最討厭好看之人,如今竟然改了子,大家想的便不是太子自己是怎麼想通的,太子是怎麼改變的,而是,這個姑娘到底有什麼本事。
這一個不好,折筠霧的命就別想要了,劉太監雖然平日里也沒有安什麼好心,但卻不想去害一個小姑娘命。
再者說,若是殿下回過味來了,他這條命怕是也要沒。
所以說,這東西不僅要悄悄的送,就是折筠霧這個人,也要藏著掖著,平日里不讓太顯出去。
劉太監能爬到如今的位置,也不是平白爬上去的,自有自己的本事,楊太監就佩服他這一點,關鍵時候總周到的很。而且有了今日劉太監一番話,楊太監心里對折筠霧就更加有數了,他準備明日再做點喜歡吃的棗糕給送過去。
然后給劉太監斟酒,“明日你跟著殿下出宮去?”
劉太監笑起來,“所以說,別人都說你楊公公一心窩在小廚房里面雙耳不聞窗外事,我是不信的,瞧瞧,瞧瞧,這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楊太監也不辯解,只道:“你出去,我就托你給人捎個口信。”
劉太監自然是肯的,然后道:“也不能離蜀陵侯家太遠,不然小盛那腳可跑不快,跑回來怕遲了。”
楊太監:“我還能不知道?放心,我知道你們是去蜀陵侯府,才敢麻煩你。”
于是細細代一番,其實大概就是楊太監有個親姐姐在京都里面賣豆腐的,楊太監想讓劉太監去捎個好,再看看家里的況。
李太監早就知道楊太監有這麼一個親,不過也裝作剛知道的模樣,“是嗎?你小子竟然還有親眷?”
楊太監:“都是被賣了的,可拐彎抹角的,竟然聯系上了,我這心里就有個念想。”
劉太監:“那你的好日子在后面。”
沒的人,即便日后出宮也是孤一個人,如果有門親,也能好過許多,要是能過繼一個外甥,那就更好了。
楊太監送他出去,“我也是這般想的,所以讓小盛多幫著我跑跑。”
劉太監回去就跟小盛道:“你楊爺爺有有親了,你可把事辦好了,以后你去了小廚房里面,還能多吃點他的東西。”
小盛把楊太監姐姐的住址記住了,然后問劉太監,“劉爺爺,明日里去蜀陵侯家,筠霧去嗎?”
劉太監搖頭,“不去不去,你出去之后也不要提。”
小盛雖然不明所以,但也不敢繼續問,只好轉移話題,“這回蜀陵侯家風啊,不過是個生辰,陛下卻特意讓殿下去吃席,以示看重。”
唯一中不足的便是瑞王也去,小盛不用想也知道殿下看見端王肯定會不高興。
劉太監坐下來,小盛給他倒一杯茶,然后又端來熱水,親自給劉太監鞋子,慢慢的給他加熱水泡腳。
劉太監這雙腳以前被磋磨過,一到冬日里就冷的骨,需要用熱水泡,越滾燙的水就越好,小盛不敢用太燙的,只提了好幾壺在屋子里面,堂屋里還燒著一壺熱的,慢慢的往木腳盆里面倒水,讓水一直維持在舒適的溫熱。
劉太監泡腳泡的很舒服——所以說,他為什麼將小盛帶在邊,就憑著他這孝順勁,劉太監也樂意。
小盛是第一次去蜀陵侯府,年紀又小,很多事沒有聽說過,劉太監樂意跟他說一說,以后這出去辦事,各家的底子是什麼樣子,小盛心里也該有個數。
“蜀陵侯府算是一點點用戰功堆起來的,想來你也知道,這代的蜀陵侯是個打仗厲害的,當年能平定云州叛賊戰,他功不可沒。”
“自此之后,陛下便對他另眼相待,他班師回朝之后,便將五軍都督給了他做,可謂是風。”
小盛記在心里,將蜀陵侯和重臣連在一起,心道這家是不能得罪的。
劉太監卻因腳泡的實在舒服,有閑心跟小盛說起蜀陵侯家人盡皆知的事來。
“你道他如何一仗名?比他戰功傳的更加廣的便是他的為人。”
小盛好奇的道:“什麼為人?”
劉太監一邊讓小盛再倒點水,一邊唏噓道:“蜀陵侯驍勇善戰,他的夫人也是名門世家,兩人琴瑟和鳴,生下了三個兒子后,又生下了一個閨,可把兩人樂的,大擺筵席。”
“當年那才三個月吧?可惜了,正好見叛賊造反,蜀陵侯時任云州將軍,自然要戰衛城,當時況艱險,先是吃的敗仗,一軍之人不斷后退,退去了沙漠里,蜀陵侯夫人帶著一家人也在。”
“聽聞后來大軍斷水,又遭遇了風沙,一家人跟大軍分散。當時,大一點的孩子尚且能自己跟著走,可是嬰兒卻不行,得抱著才行,可當時人哪里有那麼多力?蜀陵侯覺得只能舍棄。”
小盛聽得神:“然后呢?”
劉太監唏噓,“當時,蜀陵侯一行人里面,有兩個嬰兒,還都是嬰,一個是他自己的兒,一個是他兄長的。”
“他兄長當時戰死在了云州,只剩下這麼一點脈,所以兄長的兒自然不能丟,即便也是嬰,但他咬著牙沒有舍棄,只舍棄了自己的兒。”
“這事被隨行之人傳出來,他的名聲大噪,都說他有有義。”
小盛聽完也唏噓了一聲,往劉太監的腳盆里再倒了一些熱水,道:“那他兒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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