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只有兩個字的題,首先就能把那些經文記背不夠識的考生,刷下去。
此題出自《孟子·滕文公下》:“曾子日:脅肩諂笑,病于夏畦。”曾子說,聳肩故作恭敬、滿臉堆笑向人討好的人,說起話來,會讓人覺得比酷熱的夏天在田間勞作還要疲憊。
此題若說做,也能做出來,以題背題尋覓角度,做出文章也不至于跑題太遠。但是要想做好,還需得以題之正面破題作文。
破題就已經不簡單,更不要說后面文章如何寫了。
堂里今日來了不讀書人,縣學里的學生尤其多,他們怎麼會不知道這《脅肩》一題的難度?這是洪教諭給秀才們留的題,洪教諭道,能將此題做好,便離秋闈登榜不遠矣!
眾秀才都看向了邢備,不知道他為何出此一題考問學生。
其實邢備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出此題,只是杜克剛才那麼一說,他腦中立時響應,聽見后面考生走過來,直接就口而出了。
當然不出意外,后面的這位考生,就是魏銘。
與其說眾人都看向邢備,倒不如說都看向了魏銘。
杜克手里著一把汗。他才管不了這題是為誰而出,他只要看著這魏小孩,張口結舌,答不出來!
他興得不行,覺得翻的機會終于要到了,再見魏銘不似剛才一般張口就答,還以為自己終于拉下來他,一句“不會了吧”差點就沖出了口。
只是這話到底沒出來,因為他以為不會的人,開了口。
“人以肩者,亦工于行。[1]”
此發端二句破題,一下就把眾秀才鎮住了。這是直接拋開題背題,要正面剛了!
別說眾秀才,就是杜克、晁狄和邢備三個設下此題的,都訝異起來。
魏銘卻不論這許多,繼續承題而答。
“夫人而不余一肩,其為也工矣。乃小人則猶以為未工也。”這句承上啟下,接著引出小講,再正文論之,“凡人膝可使之行,躬可使之鞠,而惟肩獨無所用小人日:吾今而有以用吾凡必抑而下之以將敬”
他作得流暢,一氣呵,到了末尾,頓了一下,目掃向杜克晁狄兩人,“況令日者,脅吾之肩以人;而他日者,即可脅人之勢,以致人之。是我失之于肩,而取償于人之肩。”
脅肩諂笑之人到底是誰,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此文一出,堂中先是一靜,而后突然沸騰起來,六位考一時沒忍住,紛紛轉頭看來。
“正面切題,把文章做得如此扎實飽滿,真是奇作!”
劉春江第一個稱奇,洪斌也道:“此文波瀾層折,滔滔不絕,刻鏤惟肖,猶如神作。題位、題神不違不離,恰恰正好,題外不添一字,題中不一字,只在‘脅肩’上做文章,這是螺螄殼里做道場的大家功夫啊!”
他二人都是有下屆中舉之人,兩人給出這等評價,此篇文章已經提到了鄉試之作的高度!
苗先生不在座上,從魏銘接題、破題就看得一清二楚,他老人家這會忍不住走上前來,大力握住了魏銘的手,“安丘縣竟出了神了!”
神哪里是說出就出的?當下堂里聽不懂文章妙的百姓們,也紛紛況又不一樣了!
[1]此篇八文,出自清人吳樹聲;后洪斌的評論,化用自李《小題八文簡論》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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