脣已被咬出痕,九倏然不知。
重霖卻咄咄相:“殿下可知,帝君這兩百年是如何過的?殿下想必終於明白,爲何帝君寧肯以權謀私封鎖瑤池,也要殿下一見了罷,不過是因,那是此生後一面罷了。但諸多誤會,如今卻是不可說也不能說,因帝君怕殿下負疚。帝君他……當初連淨化妙義慧明境後帶你一同沉睡都想過的,如今卻能想到他羽化後,殿下你的日子卻還長,不願你永生負疚,殿下可知,可知這有多難?而琉璃閣中,帝君說他這兩百年過得很不好時,殿下你又同他說了什麼?”
怎麼會不記得同他說了什麼。
你給我的這些……我都不要,其實你不用給我這些,我們也算兩清了。
手意識地拽上口,眼淚卻再也流不下來。
謝孤栦道:“重霖大人,夠了。”
重霖像失了力氣,木然從袖中取出一方錦帕,放到九手中,錦帕攤開,是東華曾贈給的琉璃戒,戒面上的羽花硃紅中帶著一點赤金,燦若朝霞。
重霖低聲道:“帝君原本命小臣在他羽化後再將此給殿下,但,”苦笑一聲道,“今日小臣所說所做,其實條條都違了帝君的令,也不在意這一條了。帝君說當初贈給殿下的天罡罩將隨他羽化而湮滅,怕不能再護著你,將這枚琉璃戒留給殿下,此戒乃帝君拿他的半心做,即便他不在了也不會消失,會永遠護著殿下。”
半心。回憶一時如水般涌腦海。恍惚記得那是他們初阿蘭若之夢,記憶正當混時,他騙說從前他不對的那些地方都原諒了他,因爲他給下跪了。說了什麼來著?
“帝君你肯定不只給我跪了吧?雖然我不大記得了,但你肯定還幹了其他加丟臉的事吧?”
“不要因爲我記不住就隨便唬我,跪一跪就能讓我回心轉意真是太小看我了,我纔不相信。”
他是怎麼回答的?
“倘若要你想得通,那要怎麼做,小白?”
又說了什麼?
“剖心,我聽說剖心爲證才能證明一個人待另一個人的義……因剖心即死,以死明志,此志不可謂不重,纔不可不信。”
頭忽涌上一口甜腥,用力地吞嚥,聲音啞得不樣子:“他不能就這樣去羽化,重霖,我還有很多話沒有同他說,我得見他一面,我……”
重霖神悲哀道:“來不及了。殿下難道沒有看到這漫天的隕星嗎?”
殿外九天星辰確已隕落泰半。
踉蹌半步,未及謝孤栦去扶卻自己撐住,眼眶發紅,明明說句話都力,但每句話都說得清楚,幾乎咬牙切齒:“什麼來不及,天崩地裂同我有什麼干係?你不是說當初他連沉睡幾十萬年都計劃著讓我相陪嗎?此時他要去赴死,不是該想讓我陪著他?什麼我的日子還長,想要我活得好,他纔不希我活得好,他心中一定不得我陪他去死。”
終於再次哭出來,像個耍賴的孩子:“他要是不這麼想,我和他沒完。
天命說我們沒有相聚之緣,死在一起的緣分總是有的吧!”
謝孤栦在九的哭聲中近一步向重霖道:“便是淨化妙義慧明境,總該有個淨化之所,重霖大人,帝君他此時究竟在何?”
重霖閉眼道:“碧海蒼靈有一汪碧海,亦有一方華澤,碧海在,華澤在外。帝君他此時,應是在碧海蒼靈旁的華澤中,此時趕去,也許能見他後一面。”
葉青緹爲仙的時日尚淺,神仙們的戰場是什麼樣,他其實沒有什麼概念,因而隨九趕至碧海蒼靈外的華澤之畔時,見著眼前的景,葉青緹甚爲震驚。
泛著銀的明屏障依華澤之畔拔地而起,不知高至何,黛黑天幕上,漫天星辰次第墜落如同凋零之花,隕落的星依附於澤畔的屏障之上,倏然與屏障混爲一,此屏障似乎正是以星結。而屏障之中碧波翻涌,掀起高浪,浪頭之上,紫的神尊正執劍與以紅菱爲兵的妖激烈纏鬥。
妖後黑的妖息凝一尾三頭巨蟒,像果真有意識的巨,拼命地尋找時機要去撞擊四圍的屏障,意破障而出。紫神尊後的銀芒則時而爲龍時而爲時而化作瑞麒麟,與三尾巨蟒殊死周旋。
屏障中間或響起異憤怒的咆哮,咆哮之聲驚天地,攪的水浪化作傾天豪雨,紅的妖眼中現出恨,紫的神尊臉蒼白,面上的表卻不如鬆,手中蒼何的劍速一招比一招,一招比一招殺意濃。
與此同時,銀化作的瑞一口咬定巨蟒的七寸,巨蟒拼命想要掙開,用了殊死的力道,帶得瑞齊齊撞在華澤之畔的屏障上,頃刻地山搖,妖與神尊皆是一口鮮。
葉青緹此行原本便是爲攔著九以防犯傻,方到此地,便趁著九關注戰局時以仙將二人的胳膊綁在了一起。
他想,即便意加戰局同東華一道赴死,但此時與他綁作一團,也不會貿然下場,將他亦拉死局罷。自然,他這麼做說不準會永世恨他,但比起救一條命,這又算得了什麼。
他等著哭鬧著求他解開,但令他驚訝的是,竟只是困地偏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又擡起二人綁在一起的胳膊瞧了一瞧,臉上猶有淚痕,表卻極爲鎮定,輕聲細語地問他:“你可知華澤上的屏障乃是帝君以九天星所設的結界?這種強大的結界,除非設界之人主放人進,否則外人進不去的。”循循善地向他,“你放開我好不好,就算不綁著我,我也進不去那座結界的。”
他想,還好,以理人,比他想象的要冷靜。但仙界的事,他顯然曉得的不如多,豈知沒有騙他。
他很堅定地搖了搖頭。
竟沒有著惱,反而加輕聲細語道:“帝君此時招招攻,顯是想盡結束戰局,將緲落斬殺於劍下,他可能……已到自己力有不支了罷,若再這麼耗著,除掉緲落便已力竭,又如何淨化結界中那些三毒濁息呢?”
話語輕,就像真的只是在評介戰局,令他一時放鬆。卻在此時,被反握住與相縛的左手急往結界撞去。
他尚未反應過來,軀已重重撞在結界之上,但卻不知爲何已在結界裡側,唯出與他相縛的那隻胳膊仍在結界之外。面極從容,手上卻不是那麼回事,左掌中化出陶鑄劍來,劍出鞘,眼看提劍便要往自己右臂上砍。他一個激靈,急忙拈訣,二人手臂相離時陶鑄劍的劍風已劃破袖,差一瞬便要見骨。他一頭冷汗,卻抿對他笑了笑,下一刻已飛摻戰局之中。
爲何能結界?他驀然想起左手手指上所戴的琉璃戒,那是,東華帝君的半顆心。有設界者的半心,自可暢通阻進他的結界。
瞧著飛雨腥風中那縷白的影,葉青緹一時嚨發沉,踉蹌兩步,跌坐在地。
九在結界一旁,只覺勁風簌簌,帶得人搖搖落。重霖同他們提及妙義慧明境時,已說明因各人的仙澤不同,境中的三毒濁息由始至終只能以一種仙力化解,若有旁的仙力相擾,反會生出禍事來。九明白淨化三毒濁息時幫不了東華什麼,能助他,只在他對付妖尊緲落之時。
梵音谷中,九曾同緲落的化相過一次手,其實曉得自己絕非緲落本的對手。
確然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並非腦中空空顧忌,明白有時候幫忙與添只在一之間,而絕非是來同東華添的。唯有一招可近得緲落的,便是梵音谷中東華教給那一招。彼時東華摟著的腰,握著持劍的手,在耳邊沉沉提醒:“看好了。”當初其實並沒有看得十分清楚,但私底下卻回想了數次,演練了數次。爲何會如此,也不明白,只是他教的,他給的,便本能地要去揣,要去通。
此時耳聰目明,極其冷靜,翻騰的巨浪之上,緲落在東華的步步相下只得攻守,而三尾巨蟒則被引至華澤之畔同東華的瑞相爭,緲落後出一片巨大的空隙。唯一的時機。
陶鑄劍急速刺出,集了畢生仙力,攜著萬千流,如今日隕空的星辰,幾可聽見破空的微哧聲。東華當初握著的手比給看的那一劍,並非一味求,重要乃是形的變化,數步間形數次變幻,令人察覺不出攻勢究竟會來自何方。陶鑄劍奔著緲落背心而去,但要刺的卻是緲落腰側。
果然,即便施出力的一劍,紅的妖尊亦險險避過,只是陶鑄劍磅礴的劍氣卻削掉腰側大塊,緲落被激怒,反手便是一掌劈在心口,被拍得飛開,而蒼何劍亦在此時重重刺被稍引開注意的緲落背心。
寒芒如冰穿心而過,左右一劃,已斬斷緲落半。這一擊至狠,大量的妖澎湃而出,結界中的豪雨被染得通紅。而在的雨幕中,九遙遙看向東華,見他眼中現出怒和痛,急急向而來,口型似乎是在的名字。就力地扯起角朝他笑了一下。
妖尊已滅,三尾巨蟒驀然失形,重歸爲意識的漆黑妖息,銀的巨龍仰頭咆哮一聲,亦重歸爲一團銀。蒼何劍懸浮於結界正中,瞬時化形爲一把巨劍,與結界齊高,且同時化出七十二把劍影羅一列,將結界二分。
瀰漫的三毒濁息被齊齊攔在劍牆彼端。而此端只有他們兩個人。
九覺得這個時刻,的想象力真是前所未有的富。
或許這一生對自己所有好的想象,都集中在了這一刻。
覺得自己就像一隻羽翼初的雛鳥,又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睡蓮,還像一泓銀的、流水般的月。這些是此時能想到的的東西,覺得自己就該這麼地輕飄飄落東華的懷中。說不定這已是他們今生後一面,怎麼能不?
順勢摟住東華的脖子,他正用力地抱著,手著傷的口,急聲問痛不痛?埋在他懷中用力咬了咬脣咬出些許來,方擡頭看他,搖頭說不痛。
臉雖然蒼白,脣卻還紅潤,他放下心來,疲憊地問:“爲什麼要來這裡?是不是因爲讀不用功,不知道這個結界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你出不去了?”
在懷裡點頭:“我知道啊。”明白他爲何要用九天星來造這個結界,星結界慣用來囚困邪,置於星結界之中,除非殺掉設界之人,否則誰也走不出去。而設界之人一旦造出此結界,自己想要困,則唯有將所困之一概滅掉一途。他造出星結界,原本便是要與妙義慧明境同歸於盡,雖不是絕頂聰明,但此時這些都懂。
他面迷茫看著:“既然知道,爲什麼要來,”嘆息問,“你說我該怎麼把你送出去?”
有些委屈:“爲什麼要將我送出去,那天我說那些話,是不是讓你傷心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但是你也讓我傷心過,我們扯平好不好,我來陪你啊,你心裡其實是想我來陪你的吧?”
他怔了許久,卻笑了一下:“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想你來,我去哪裡都想帶著你,就算是羽化我也……”他閉了閉眼,“但是不行,小白,你還這麼小,你還有很長的日子要過。”
鄙人不才,年方十九,打小就是一名道士,上有師兄十數位,下惟餘最小,俗稱關門弟子。師門太窮,師兄們難耐清苦,幸掌門師尊豁達,任由眾師兄散夥而去。 後有三位師兄迷途知返,年紀頗大,皆有四五十。 蒙師尊垂青,逝前傳掌門之位於小道,然無論年歲或資曆皆不能服眾,三位師兄不服。師門不幸,小道不是軟柿子,絕不退讓,與之內訌。 山下村中,有新舉人,乃小道發小,師尊逝前亦有交代,護送其進京趕考。義不容辭,且容小道人間走一遭,回來再與眾師兄鬥!
他,蕭石。以一身殺戮震懾修真界,帶著狂人血屠名,登上強者之巔。 四年前,全家慘死,他立地成魔!四年後,重回都市,欺他者,殺!辱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