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州府衙門派去的員大部分都回來了，許清嘉與段功曹是最晚回來的。

許清嘉去的時候,段功曹正在與同僚講許同知帶的那名武師的威武，他也知道自家兩名淘小子跟著許家的武師練功，隻當是個尋常看家護院的，反正也沒指著兒子走武人的路子，哪知道等真正親眼見了，才曉得許府裡居然也藏龍臥虎。

這一路之上,段功曹挖空了心思的與方師傅搭話，就想知道方師傅的來歷，自己也好挖一個這樣的武師回家。哪知道方師傅惜字如金，進了城還沒掏出一句話來,段功曹真是挫敗非常。

他家倆淘小子看到他回來,立刻便興高彩烈起來：「明兒就能去許府練功了！」既然爹爹回來了，那方師傅定然也回來了。

段功曹：……

到底誰是這倆小子的爹啊!

在兒子那裡到了傷害的段功曹回到後院見老婆，沒想到老婆正找了個先兒聽曲子,小酒品著，二郎翹著,滋潤的比他走了之時麵還要紅潤，氣還要好，若不是還穿著人的子，段功曹都要疑心自己房裡半躺了個小爺。

假如懷裡再摟個人，那活就是小爺們樂的姿勢。

段功曹心裡頗不是滋味。

他還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夫妻能夠走到這一步。好在也不是全無彌補的，至見他來了，老婆還是很客氣的讓丫環給他提水沐浴，又熱邀請他一起吃酒聽曲兒。

這邀請一般都是他外麵那些狐朋狗友向他發起的，出自老婆裡，可真新鮮。

以前他們夫妻可就跟貓捉老鼠似的，他在外麵人，老婆在後麵看的死，聽到什麼不好的苗頭，或者看到他往家領來的人，立刻就翻臉上殺著，在家裡上演全武行。如今倒好，老婆完全沒有武的心思了，不但不再拈酸吃醋了，還學會樂了。

段功曹喝著酒，總覺得心裡不是滋味。

他家老婆似乎對這種生活已經習慣，聽曲兒聽到一半，與他了個滿杯，仰脖灌下去之後，還嘆一句：「聽說這城裡還有小倌館，那裡的小子們各個齊整，又聽話兒又甜……」

「噗——」

段功曹剛喝到口裡的酒盡數噴了出來，麵前好好一桌席麵被糟糕了。他心裡立刻就跟吞了蒼蠅似的猜測，難道在他不在的日子裡，他家老婆做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嗎？

不然，為何會提起小倌館？

段功曹不好那一口，也沒進去過那地方，但不表示不知道這回事，不知道好那一口的爺們的去。

段夫人似乎還很愕然，嫌棄他糟蹋了席麵，吩咐丫環撤了下去，似乎被他這一噴給弄的連樂的心都沒有了，連曲兒也不聽了，回臥房睡覺去了。

段功曹腆著臉兒跟過去，當夜使出渾解數服侍了段夫人兩回，清早起來還在琢磨這事兒，想到許府裡的武師，恨不得挖了許清嘉的牆角，將方師傅請過來替他看家護院。因此大清早的可著勁兒的誇方師傅。

許清嘉進了衙署，與同僚們打了招呼，被段功曹纏著要方師傅，他便爽快吐口：「方師傅是我托朋友請來的，他可不是賣到我府上的，隻要段兄能將他挖走，我是不介意的。反正就算方師傅去了段府，難道我家小寶小貝還不能去你府上跟著他學武了？我還省了幾十兩銀子呢！」

他是篤定了方師傅不可能會去段府。

段功曹卻心下暗喜，隻當機會來了，與許清嘉結伴去見韓府君，盤算著等下了衙，就去許府見方師傅。

這大半年，雲南郡的員上至韓南盛，下至縣鄉小吏，都過的戰戰兢兢。韓南盛被上麵申斥，下麵的吏自然也落不著好。

許清嘉見到韓南盛，見他憔悴不堪，鬢邊都生出了華髮，還當他為了公事勞心至此，「下許久不見府君，怎瞧著府君氣不好？公事再忙，府君也要保重啊！」

韓南盛扯開一個勉強的笑，與許清嘉段功曹談完了公事，段公曹先出去之後，他才頹然朝椅背仰靠了過去，了一把臉，似乎在振神，這才道：「我接到家裡的信，說是……說是家父近來不佳，已經病倒了……這節骨眼上，又不能離開……」

他這是連稱都不提，純粹以私論，才將家事告訴了許清嘉。

「一旦……一旦我回鄉去，恐怕這雲南郡一州之事還要你來暫代了。雖然有通判大人，可他隻是共治，上麵就算派了他來，一則行監察之職，二則共治，卻不可能奪了州郡員之權。」

整個雲南郡，除了府君韓南盛，往下的輔許清嘉品級最高，在朝廷沒有明旨下來之前，假如韓南盛回鄉奔喪守孝，這雲南郡的擔子還真就要落在他肩上。

「府君勿憂心，老太爺吉人天向，說不定等下一封家書來了之後，就會有老太爺轉危為安的訊息。」

韓南盛苦笑，「但願如此吧！」他也盼著老父健朗康泰。

方師傅回來，最高興的莫過於他教的幾隻猴兒。許小寶與武小貝第二日下半晌一早就高興的跑回來了，後跟著大氣的永祿，一路跑一路喊著讓他們慢點，這倆猴兒就跟聽力突然出現障礙一樣，對永祿的話是充耳不聞。

段家倆小子回家換了服也往許家去，見他家娘親懶懶的曬太，還當哪裡不舒服，難得心的問了一句：「娘你怎麼啦？」

段夫人昨晚差點被段功曹折騰的骨頭都要散了架，這會兒還在想著自己這招似乎比上演全武行效果來的好太多，正想的出神，被兒子們問候了一聲，頓時不住臉皮紅了一下，倆孩子還當曬太曬的太狠，連臉都曬紅了，還特別殷勤的勸：「娘，太太熱了，不如你去房裡歇著？！」

被一人屁蛋上拍了一掌：「你們趕滾蛋！該幹嘛幹嘛去！」

於是倆小子就乖乖滾蛋了。

最矜持的樓大郎表現的不是十分明顯，隻角一直不住的朝上翹，還比平日早來了半個時辰，就的瞅著方師傅，到底還是個孩子，就連寡言的方師傅也察覺出來了。

他自己是個寡言的子，雖然教的許小寶與武小貝是倆淘氣蛋兒，可是似乎對上樓大郎，偏偏很能瞧他的心思。這孩子你誇他一句，他表麵淡然，但眸子裡泛著芒，角微翹，就知道他心裡也是極高興的，隻是緒不外，要人多多觀察才能知道的。

前院裡開了課，練到一半，還有丫環送來了茶水點心，孩子們呼呼喝喝的聲音傳了來，鄭樂生一個人養傷無聊，正在前院轉悠，順便等著許清嘉下班，就順兒了過來。

許家的孩子他認識，其餘的就不認識了。就連方師傅他也是初見。

見到許小寶與武小貝，他朝著二人招手：「小寶小貝，到表伯這兒來。」說不定這倆孩子知道許清嘉什麼時候下衙呢。

小寶與小貝是倆小怪，永祿雖然沒告訴過他娘撒潑治鄭樂生，但鄭樂生欺負了臘月姐姐，被阿孃揍了這事卻是知道的。

許小寶假裝沒聽到，跟武小貝對視了個眼神，見武小貝也是同樣的心思，他還小聲道：「這壞蛋欺負過臘月姐姐呢！」比起親戚鄭樂生，明顯一直陪著他們長大的臘月更親近了。

鄭樂生沒聽到武小貝的嘀咕聲，又朝著他倆招手，他倆過去。這下段家倆小子連同樓大郎，以及方師傅都聽見了，目便朝著許小寶與武小貝瞄了過去。

這倆小子不不願的過去了，站在三步開外，仰頭瞧著鄭樂生：「你找我們倆什麼事啊？」

鄭樂生心裡暗恨胡那市井潑婦，教出來的孩子真沒禮貌，見了長輩不但不行禮，連稱呼也沒有。不過他寬宏大量，不跟孩子一般見識，笑著問倆孩子：「你們不認識我嗎？我是你們的表伯啊。」

許小寶與武小貝也知道這一位是他們爹爹的表兄，不過倆孩子卻沒有相識的心思，仗著年紀小，言無忌，許小寶眨著大眼睛迷的仰頭瞧著鄭樂生：「表伯是什麼東西啊？」

武小貝也特別天真無邪的反問：「能吃嗎？」

鄭樂生：……

這倆壞小子！再不會錯了，定然是那潑婦所生，不然怎能說出這麼刁鑽的話來？！

他暗自平息了一下莫名燥的氣息，出個更為親切的笑來：「表伯就是你們父親的表兄啊！」

許小寶立刻大聲反駁：「胡說！我明明聽到臘月姐姐說你登徒子！我跟小貝不是應該你登叔叔的嗎？是吧小貝，你也聽見了吧？！」

武小貝立刻乖乖行禮，清脆的音立刻傳遍了此間：「登叔叔好！登叔叔來我們家玩兒嗎？你以後不要跟臘月姐姐玩了，臘月姐姐回去一直哭呢！」

鄭樂生的臉都黑了！

登……登你個頭啊！倆臭小子！他著拳頭都恨不得揍這倆小子一頓！

對付不了你們那潑婦娘，難道還揍不了這倆臭小子？！

不遠的方師傅聽到許小寶與武小貝的言語，冷冷的目立刻朝著鄭樂生了過來：混帳！居然敢跑到許府裡來欺負眷了，當他是死的嗎？！

他充滿威脅的目在鄭樂生的臉上掃了又掃，看他就跟看死一般。

方師傅是戰場上搏殺出來的，平日瞧著寡言木訥，但怒之時，氣勢卻十分駭人，那戰場之上帶來的殺氣立刻散發了出來，讓人無端覺得後脖子發涼。

鄭樂生被他的目掃過，忍不住在大天白日瑟了一下，也不顧跟孩子們糾正下不應該他「登叔叔」，立刻走了。

他一走，段家倆小子立刻圍了過來嘲笑許小寶與武小貝，樓大郎比這倆小子開竅，早看明白了許小寶與武小貝這是在裝傻，肚裡暗樂，當著方師傅的麵兒還是很老，拿出大師兄的派頭來，喊了幾個小子過去繼續練功。

等今日的功課完了，許小寶與武小貝回了後院，見到臘月，便拉著嘀咕，將今兒在前院練武的時候，他倆故意裝傻，「登叔叔」之事講給聽，臘月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了親眼看著長大的這倆小子，隻覺得心頭髮，「奴婢謝過兩位小爺了！多謝兩位小爺給奴婢撐腰！」還鄭重的給二人行了個禮。

平日裡，臘月都是跟著主子「小寶小貝」的，這是胡定下來的，據說孩子的名兒多，他們就能平安長大。倆小子在後院還從來沒被人這麼鄭重的當小主子謝過，立刻臊的臉都紅了，「臘月姐姐你……」一溜煙的跑了。

臘月回頭將此事悄悄告訴笑著告訴了胡，胡笑的肚子都疼了，等到許清嘉回來，又講給許清嘉聽，「這倆小子鬼鬼，居然你表兄『登叔叔』，我真想看看鄭樂生聽到這稱呼的樣子……」

有永喜報信兒，許清嘉從哪個門裡後院，躲過鄭樂生的圍追堵截，毫無力。

他換完了服，洗手凈麵之後，抱著許小胖妞在他上練走步，聽到這事兒也是笑意不絕：「這倆壞小子！小寶倒是比我小時候壞多了！」

胡立刻糾正：「我兒子那聰明，不壞！隻有聰明的孩子纔有這麼多鬼主意呢，你讓笨孩子出個鬼主意試試？！」

同知大人委屈的看著老婆:「你是說為夫打小就是個笨孩子？」

胡頓時想起來許學霸那嚇人的過目誦的記憶力，跟笨孩子是沒辦法聯絡到一起的，於是斟酌了一下，「要麼……你小時候是個老實孩子？」

老實孩子也算是誇人了吧？！

同知大人總算滿意了。

他抱著許胖妞子專心的練習踩步，一會忽抬頭道：「府君大人說不定會回鄉去。」

「他能走得開？」胡所記沒錯的話，地方員是不能隨便離開的，除了探親假以外。不過就算有探親假，今年雲南郡一直是災害不斷，前段時間聽說已經有流民出現了，韓府君為此頭髮都快要愁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