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的人在第二日國子監門口,就依照姜梨說的,聲言同孟紅錦的賭約作廢,不必耿耿於懷。
此話一出,燕京城的人對姜梨又是高看了一籌,自己對賭約全力以赴,勝局之後卻不會抓著賭約不放,心寬廣又仁,十分難得。
這樣一來,襯的孟紅錦反倒是個笑話了一般。
不僅如此,因爲姜梨表現出來的太過溫和,還有人開始懷疑當初姜梨殺母弒弟的事是否有什麼,因爲這樣一個溫可的姑娘,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做出這樣狠事的人哪。
而季淑然是繼母,這個關係微妙,猜測也就衆說紛紜了。
這些話傳到了季淑然耳中,季淑然氣得不輕,卻因此待姜梨更加賢淑慈了些,惹得姜梨都覺得十分不自在。
淑秀園裡,院子裡裡外外的丫鬟都在認真做事,誰都知道,季淑然這幾日心不大爽利,丫鬟們都唯恐自己被拿來做了筏子,做事也比平日更盡心。
門口守著兩個丫鬟,屋裡,銅牛裡的冰塊似乎也不能解去暑期,夏日到了尾,更加悶熱,惹得人的心都浮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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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淑然正在和自己的姐姐季陳氏說話。
季陳氏是一大早就過來找季淑然的,姜元柏並不在府上,季陳氏道:“這幾日你都在做什麼?你可知外頭如今怎麼說你的?那些閒話連我都聽見了,說姜梨當初殺母弒弟的事,未必不是你做的戲碼。”
不提此事還好,一提起此事,季淑然也是滿心怒意,道:“姐姐,你怪我做什麼?這話是外頭人流傳的,我這院子裡上上下下可不敢提此事。”
“不管是誰提起的,流言傳的越多,對你可不是什麼好事。”季陳氏道:“都是那丫頭引出來的事,你怎麼連個小丫頭都對付不了?”
季陳氏和季淑然未出閣時,關係就十分要好,比起季淑然常做婉約姿態,季陳氏要強的多。
季淑然沒好氣的道:“那丫頭不溜秋,心眼忒多,莫說是我,便是你對上也得吃力。這回孟家你瞧清楚了沒有,孟紅錦分明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我本想著孟紅錦既然要對付,我做收漁翁之利最好不過,誰知孟紅錦不濟事,不僅沒有得手,還把自己搭了進去。”
“怎麼回事?”季陳氏一驚:“孟紅錦的事也同有關?”
季淑然便將孟紅錦和姜梨的事細細的同季陳氏說了一遍,末了才道:“姜梨自回了燕京城以後,一次虧也不曾吃過。也和瑤差不多年紀,可你看心眼比瑤多得多了。若是日後留在府中,瑤哪裡是的對手?”
“聽你的話,”季陳氏沉道:“姜梨是不能留了,只怕再過些日子,還要厲害些,最好趁早打發了出去。”
“你是說……與說親?”季淑然道:“倒不是不可以,只是老爺定然要過問。”
“那還不簡單,”季陳氏冷笑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公子哥兒數不勝數,便是找一個聽上去不錯的,實則不怎麼樣的人,你把人嫁過去,兩三年就沒了,外人也瞧不出什麼,不是很簡單的事?”
“姐姐,你幫我留意著。”季淑然道:“若是有這樣的人,我便想法子告訴老爺,讓老爺了親事。”
季陳氏點頭,二人正說著,突然見姜瑤從外面跑了進來,跑的太急,連季陳氏也沒有瞧見,只喚了一聲“娘”,聲音就哽咽了。
季淑然嚇了一跳,連忙走上前拉起姜瑤的手,便見姜瑤滿臉淚痕,急道:“瑤,你這是怎麼了?”又怒斥姜瑤的丫鬟金花銀花,道:“你們是怎麼照顧主子的——”
“娘,”不等季淑然繼續說話,姜瑤就一頭撲進了的懷裡,噎著道:“周世子,周世子要與我解除婚約……”
“什麼?”一邊的季陳氏拍案而起,“瑤,你說什麼?”
姜瑤這才發現季陳氏也在,喊了一聲“姨母”,就兀自哭個不停。
季淑然讓丫鬟把門掩上,問姜瑤道:“瑤,你這是說的什麼胡鬧,周彥邦怎麼會和你解除婚約,你莫不是從哪裡聽來的傳言……”
“是真的,金花的姐姐在寧遠侯府當差,昨日夜裡寧遠侯夫人和世子爭吵,那丫鬟買通了世子院子裡的小廝,才問清楚,世子說、世子說要與我解除婚約,要娶姜梨!”
“金花!”季淑然道:“瑤說的可是真的?”
金花立刻跪倒下來,道:“奴婢所言千真萬確,確有此事。”金花心裡也是驚惶不已,燕京城的人都知道姜瑤和周彥邦的親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即便是姜梨回來後也改變不了。可這個節骨眼兒上,周世子竟然提出要娶姜梨,這可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了。
“真是豈有此理!”季淑然大怒,道:“周彥邦把我們姜家當做什麼人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姜瑤已經哭花了妝容,一把抓住季淑然的袖子:“娘,我該怎麼辦?周世子不要我了,他還要娶姜梨……我會爲燕京城的笑柄,娘,我不要……”
季淑然見哭的梨花帶雨,十分傷心,亦是心疼不已,只抓著姜瑤的手道:“你放心,娘會替你討個說法。那周彥邦如此搖擺不定,我姜家卻不是任人挑選,想解除婚約沒那麼簡單,誰要讓你爲燕京城的笑柄,娘定會讓他後悔一輩子!”
最後一句話,季淑然幾乎要將牙都咬碎了。
“瑤先別急,”季陳氏比季淑然要冷靜些,只道:“昨夜既然周彥邦和侯夫人爭執,便說明侯夫人是不贊同周彥邦的做法。況且周彥邦已經悔過一次毀約,如何能毀第二次,姐姐變妹妹,妹妹又變姐姐,這在北燕以來還是第一次聽說。周彥邦倘若日後還想升加爵,便不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寧遠侯不會讓他做,你父親也不會同意的。”
姜瑤聞言,心下稍安,問:“周世子不會與我解除婚約麼?”
“當然不會。”季陳氏笑道:“你可是姜家的嫡,你父親是當朝首輔,誰敢如此待你。”
“可姜梨也是姜家小姐,”姜瑤不甘,“若不是姜家人就好了,倘若只是個普通人,必然沒有這麼麻煩。”若姜梨只是個普通人,以季淑然的家世,自然可以讓對方知難而退,或者是消無聲息的“消失”。
“便是是姜家人,也沒有那麼麻煩。”季陳氏拍了拍姜瑤的肩,道:“瑤,你先下去,我與你娘還有事要商量。”
姜瑤原本還想讓季淑然替坐主,可一看季陳氏的臉,便曉得季陳氏和季淑然有重要的事要商量,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帶著金花銀花淚痕未乾的回瑤築了。
姜瑤走後,季淑然冷道:“姐姐,現在你看到了,姜梨那個小賤人多有本事,這纔回京多久,連周彥邦也勾搭上了,真是不知廉恥!”
“周彥邦年紀輕輕,男人嘛,都是一個樣子,”季陳氏道:“妻不如妾妾不如,不如不著,當初姜梨和周彥邦婚約尚在的時候,周彥邦何曾問過一句?如今姜梨回來了,他倒又想起這樁親事,無非就是三個字‘求不得’罷了。倘若他得了姜梨,便又會念著瑤的好來。”
季陳氏這一番話,竟將男人的劣分析的淋漓極致。季淑然道:“即便如此,一想到我兒的丈夫心裡念著的人是姜梨,我就一陣噁心。”
“所以說,得想個法子。”季陳氏道:“我原本想,在姜梨的親事上做文章,可現在想來,姜梨嫁了旁人,反而還會讓周彥邦落下心病,更覺‘求而不得’,對姜梨的執念更甚,難免會怪責到瑤上。瑤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待瑤也如親生兒一般,怎麼忍心看委屈。”
季淑然道:“我也是這般以爲,姐姐,可燕京城裡手,並不容易……”
“手做什麼?”季陳氏搖頭,“咱們季家的人,從來不親自手。而且要一條命,又有什麼好的?”
季陳氏不解:“姐姐的意思?”
“不是說,明義堂校驗的魁首,過幾日宮宴當進宮面聖,陛下親自授禮的麼。宮宴之上,來的人可不,都是燕京城的世家大族,倘若在宮宴上弄出點什麼靜,可就真的名聲掃地了。”
“是要讓……”季淑然恍然大悟。
“當初中書舍郎沈大人的夫人沈夫人你可還記得吧?那般好好地人兒,若是論容貌論才華,進宮都進的,可最後還不是遭萬人唾棄,你瞧死了,連個爲說好話的人都沒有。可不就是當著貴人的面兒做了醜事。這姜梨也是一樣,姜梨還不及那位容貌才華呢,還有殺母弒弟的名聲在,但凡在宮宴上出點差錯,可就是真的在無翻之地了。”季陳氏緩緩道來。
說的輕鬆,卻讓季淑然一瞬間明白了,眼前似乎都出現了姜梨被人指指點點的畫面,令激又快。
“這件事我來安排,宮宴之上,我會爲好好安排一個‘兒’的。”
季陳氏瞧了季淑然一眼,道:“笨,眼前不就有一個?”
季淑然不解。
“我聽聞此次國子監榜首是葉世傑,那是葉珍珍的孃家。姜梨和那葉世傑好歹也是表兄妹,表兄妹什麼,最容易生出點事兒。之前姜梨不是還在街上替葉世傑解圍麼,我猜,指不定他們真有什麼。”
季淑然臉一沉:“你說葉世傑?憑什麼讓這般便宜?”在季淑然看來,葉世傑勉強算青年才俊,現在更是國子監榜首,姜梨嫁給葉世傑,實在是便宜了葉世傑。還不如讓姜梨所嫁之人一無所有,人人都瞧不上的醜惡懶漢,這才解氣。
“我的好妹妹,你可要想的長遠些,姜梨嫁給葉世傑真的好麼?”季陳氏不不慢道:“葉世傑如今中了魁首,日後就要爲。雖然季家不把他放在眼裡,但總歸瞧著礙眼,葉家要是靠葉世傑起來,姜梨就有了外祖家依靠,到那時,你想姜梨,就更難了。”
“宮宴之上,倘若葉世傑和姜梨有了首尾,大白於人前,聖上大怒,定然遷怒葉世傑,葉世傑升無,還會被人脊梁骨。姜梨聲名狼藉,這兩人就只得親。可是親後,真的就會相敬如賓?”季陳氏娓娓道來:“葉世傑因姜梨毀了前途,必然對姜梨有怨,葉家也會因此怪責姜梨。夫妻二人要是有了嫌隙……”季陳氏一笑,“要想過得好,可就難如登天。到那時,你再去從外頭尋幾個貌的丫頭,或者買通姜梨邊人,時時挑撥幾句,不怕葉世傑和姜梨不了仇。”
“而一樁姻緣裡的仇人嘛,子總比男子難過得多。”季陳氏繼續道:“待那時候姜梨在襄,你要是想法子對付,比現在容易得多。”
季淑然茅塞頓開。
讓姜梨和葉世傑“有”,既能毀了葉世傑的前途,斷送葉家希,讓葉家無法翻,還能讓姜梨嫁到一個對有怨的夫家,事事不順。
只要嫁到襄,季淑然相信,有一萬種辦法讓姜梨生不如死。
“多謝姐姐提點。”季淑然這回對季陳氏算是心服口服,道:“姐姐的法子比我周全多了。”
“比起宮裡的麗嬪,你我二人還差得遠。”季陳氏道:“你現在趕快去安安瑤,自被人寵著,周彥邦這般辱與,心裡定是難過極了。切莫讓衝之下做出傻事壞你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