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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領命而去，吩咐門上給套了輛車，上披著大裳，抱著手爐，後又有捧傘添炭的小丫頭兩個跟著。是周婷邊的大丫頭，出門的排場不小，門上人還專派了兩個小廝跟車。

珍珠賞了兩個荷包，兩個小廝歡天喜地接了過去攏在袖子裡頭，這城外的路可不比不得宅子裡頭，又有人掃雪又有人撒沙，車還好些，一路靠走的，真能凍掉腳趾頭。幸好一進了城就是大道，又是往自家府裡去，若是誤了時辰出城，也能在府裡頭過一夜。

兩個小丫頭久在周婷院裡當差，得了珍珠的調理等珍珠出嫁了也是要提二等的，這時候自然結著，一個開了車上放的食盒：「姐姐可要嘗一嘗，這會子回府再回來要錯了飯點哩。車裡頭還備著熱水，茶也是現的。」

珍珠見是做鴿蛋大小的麻團兒，皮子炸的金黃，上頭撒了白芝麻，瞧得見裡頭拌的黑芝麻餡，抿了兒先笑一笑：「你們倆倒會討巧，是誰往廚房去討的？」一面拿手了，一面往裡送。

兩個丫頭一個珊瑚一個蠟，全是烏蘇嬤嬤看過點了頭，珍珠親自放在邊調教的，各項都已慢慢上了手，只等著珍珠出去了，就給翡翠碧玉打下手。

蠟抿抿，眼睛一彎笑道：「知道姐姐去給福晉辦事，碧玉姐姐了琉璃親送過來的呢。」珍珠教帶小丫頭，碧玉自然不能閑著，主食事，更加需要細緻耐心的人接班，那兩個丫頭已經磨了小三年，這會子方才顯出用來。

「我瞧著琉璃的臉孔又圓了，想是待在廚房吃的多些。」珍珠把小盒子推一推，兩個丫頭也不避讓，一人拿一個托在帕子上頭吃，珊瑚話音剛落，珍珠就點著笑：「你要眼熱，我就拿你去把琉璃換了來。」

珊瑚連連擺手：「那不的，我跟姐姐學著梳頭穿，已經能給姐姐幫幫忙兒了，那琉璃可是日日給福晉撿燕窩上頭的白呢，這活兒做了三年，再細緻不過了，換了我可得誤了福晉的燕窩粥。」

馬車行得穩，裡頭燒著炭倒覺不出冷來，三人坐在一，珊瑚是個說笑的，沒兩句就探聽起來：「我聽說府裡頭的側福晉出了麼蛾子，主子可是姐姐去敲打？」

珍珠斜一眼：「再不許說這話，那是主子，哪有咱們做奴才去敲打主子的。」說著拿起茶托來：「這是主子我去給年側福晉請安呢，也不知這一冬過去了，子骨好些了沒。」

蠟一直坐著不說話，只拿了小壺往杯子裡頭添水，這時候贊了一句：「姐姐當真滴水不的。」

「我說這個是你們學著呢，往後我出去了，著你們倆在主子跟前侍候，要是有什麼不到的，我的臉可就丟盡了。」珍珠手點一點們：「咱們主子最講規矩，我知道你們幾下私下裡那那邊兒是個姨娘，這話要傳了出去，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周婷再講規矩，下頭人也不是不會看風向，眼見周婷一人獨大，上待年氏再恭敬心裡頭也看不起，背後嚼舌的再管也不了，只不放在明面兒上罷了。

這時被珍珠點了出來，兩個丫頭先是面上一紅，們也是天長日久，聽得閒話多了這才輕慢起來，吐吐舌頭，一人一邊勾住珍珠的手作保：「再不敢了，姐姐且饒我們一回。」

自胤禛一家遷去了圓明園，雍親王府門前清靜了許多，送禮走門路的全往圓明園去了，府裡頭領事兒的沒了油水可撈，只捂在門房裡頭閒磕牙，聽見有人拍門慢騰騰出來，往外頭一掌眼，認得馬車上頭雍王府的印記，趕開了門。

府裡沒個像樣的主子，小格格如今解了，可冬天裡哪有景可賞，全貓在屋裡頭暖著，或是湊四個平日裡說得來的一打打馬吊，支些銀錢出去灶上整治兩個好菜，倒比周婷在時過得舒服，既得不著寵了，不如隔府住著自在。

西院裡頭熱鬧，年氏那裡也一改往冷清的狀，到底是占了側福晉份位的，周婷不在，就是最大的。後宅裡這些人早就被周婷給磨和了，本著一團和氣的心態往年氏住的東院裡頭去了兩回。

好與不好，都權作個消遣，也有消息真個不靈通的，以為年氏只是留在府裡頭養病，總歸還要往圓明園去的，又送東西又拿了話奉承。

年氏也真的擺出了側福晉款兒來，這時候倒大方起來了，周婷邊得用的全都調走了，有錢也沒地兒疏通去，拿些出來際這些比低一等的，或丫頭擺了花出來請了這些格格來賞，或是拿出份例裡頭的羊魚涮鍋子吃，幾回下來倒有所得。

這些小格格雖沒得過寵，卻在府裡呆得久，年節時也要往周婷請安，年氏既見不著周婷的面兒，便打起知己知彼的盤算來，思量著找出周婷的病，好尋了機會下手。

周婷再寬厚，格格們的份例也比不上側福晉的，年氏這裡的東西自然比們屋子裡的強，使的炭也更好，幾個人一耗就是一天，年氏也樂得有人結，雖也嫌們聒噪，卻還是耐著子聽完。

吃人短，再說人們湊在一沒事兒也要生出事來，又閒了這麼些年，有一點事就在嚼了又嚼，如今來了個新人，自然要把當初那些事兒全都拿出來顯擺，正中年氏的下懷。

桂嬤嬤冷眼看著，倒沒急著指出的不是來，這些說輕了不過是妾跟妾之間說說閒話，沒個把柄在手裡頭，也不好急赤白臉的去告狀。

年氏聽了一筐筐李氏宋氏的舊事，這些小格格們多們的欺，周婷那邊們沒這個膽子去埋怨，差得太遠，一手指頭就能死們，怎麼還敢生出埋怨的心來。可前頭擋著道兒的李氏宋氏卻不一樣了，一個死了一個常病著，都是現的嚼頭，把那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吐了一回，倒讓年氏聽出些心得來。

這些日子裡頭還真琢磨出個道理來，再好也得近了四郎的才有施展，如今這麼乾吊著不下鍋，怎麼他知道滋味呢？

可不信周婷能把關在這裡十年八年，等哥哥們升遷了，或是回京裡頭述職的時候，總有法子回到四郎邊去的。存了這個心可著勁兒的打聽前頭的李氏宋氏是個什麼模樣。

這些人們添油加醋把自己知道的那點兒事描了花上了影兒的吐給年氏聽，年氏越聽眉頭擰得越，兩回下來恍然大悟，不是做得不夠好，而是前頭這兩個人落了人的口實。再這樣行事，落在四郎眼裡，可不是跟們一樣了？

年氏上一世能得寵不絕就單只「出挑」這一個法子，人想要在男人眼裡心裡顯出來，就得先清了男人的心思，原來的套路前頭兩個把事給辦絕了，這輩子就只能換一條路走了。

年氏的算盤打得「劈啪」響，把周婷的事兒打聽了又打聽，自己歸結了一套辦法出來。照四郎現在的樣子，該是喜歡那講規矩又穩重的，看那拉氏如今這麼得寵就能知道了，頭前兩回那樣子是顯得有些不莊重，怪不得沒他的眼呢。

既打定了主意，往日行事也變了起來，只作個賢淑模樣兒，立意要把好名聲傳出去。可既要賢名兒，又不想把才名兒給扔了，架上還擺著詩集，梅花案上頭的琴還綴上了新的絛。

架不起這些人起哄，倒真的彈了兩回，立馬有人贊大家子出，樣樣都拿得起來，年氏拿帕子掩了角自謙兩句，那琴倒彈得更多了，怎麼也沒想到會隔著牆傳到八阿哥那裡去。

這幾日出了弘昀的事，門上早早往各院子裡報了，把鮮豔的都換下來，格格們全都又回屋裡，誰知道這府裡哪個是耳報神，萬一人傳進福晉耳朵裡，可不是自己找不自在麼？

年氏這裡復又冷清下來，在屋子裡頭對著鏡子重又開始練起走路說話來，武格格說那拉氏最是板正不過的，年氏的印象也是如此，這一世沒怎麼見過，上一世卻是常常看見的，那腰背直，子立得穩穩的，自己卻是怎麼站都似弱柳拂風。

正練習著呢就聽見丫頭報說珍珠來了，年氏擰了擰眉頭，搭著惜月的手從炕上站起來往外室去，錯眼一打量先見了珍珠上那一襲滾著兔的錦襖，跟頭上耳上的素淨首飾。

年氏早早得著了弘昀去了的消息，本就穿素的，屋子裡倒沒什麼要換的，見珍珠戴的素，裳卻是著些暖，微微一哂開了口：「我這幾日上不舒坦，這地下的毯子就先沒換了，倒要請姑娘先別往福晉那兒說。」

地上鋪的薑黃綠地纏枝花紋的毯子，也不算出格了，聽話聽音兒，珍珠哪有不明白的，只笑一笑：「側福晉不必急趕著換，主子爺說了，才出了年，不用立時用這麼素的，總歸差著輩兒，犯不著什麼，就是咱們小格格，也並不是一味素淨的。」

年氏笑容一僵，還記得進府遇上的第一樁喪事就是弘昀的，那時候正逢胤禛傷心，院子裡頭連紅花都不許留，報春月季才開出來就奴才全掐了，如今竟連個丫頭也不必穿白了？

倒還繃得住，咬一咬往上首坐了，臉上還帶著笑：「倒不知這回子，福晉又有什麼吩咐？」

一個又是紮了珍珠的耳朵，臉上笑得四平八穩，只把眼皮子一掀：「咱們主子問側福晉呢，這夜夜琴挑，可曾引了張生來？」

年氏紅潤的臉頰一下變得蒼白，惜月還來不及攔，就順手砸了個茶盞過去，珍珠穿得厚，上沒破，裳卻全了。

年氏口一陣起伏，指著珍珠恨恨出不了聲，一把推了惜月：「你是死的，快給我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