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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中線大軍的馬蹄聲已經出現在虎頭城以南地帶,直撲懷關和茯苓柳芽兩鎮一線,慕容寶鼎部馬欄子更是遠至重塚軍鎮,在涼州白馬遊弩手轉流州之後,這些遠遠不如烏欄子的北莽斥候肆意遊曳四方。
坐鎮北莽中軍的兩位大將軍,正是董卓和沒有參與第一場涼莽大戰的橘子州持節令慕容寶鼎。不知為何,原本擔負攻打懷關任務的慕容寶鼎部,臨時轉為圍困茯苓柳芽兩鎮,董卓親自率軍前往北涼都護府所在的懷關,雖然有意氣用事的嫌疑,但是北莽王庭和西京兩座廟堂都沒有任何異議,原因很簡單,一來董卓的小舅子突兀戰死於龍眼兒平原,沒誰願意在這個關口跟睚眥必報的董胖子較勁,二來懷關是北涼關外唯一一以險隘著稱於世,是當之無愧的雄關天險,可謂易守極易,難攻極難。
慕容寶鼎麾下嫡系雖有兩萬步軍,可是這位皇親國戚顯然沒信心用兩萬人馬,就攻下駐軍不下三萬北涼邊軍的懷關,一旦用他那支北莽一等一的騎去攻城,且不說這種行徑是不是暴殄天,就隻說慕容寶鼎能不心疼?這支人數不過三萬的冬雷騎,其甲胄之好,戰馬之優,戰力之高,素來傲視南朝邊關。
當初北莽皇帝親自主持西京議事,決意讓慕容寶鼎部攻打懷關,與老婦人姓氏相同的橘子州持節令差點就要當場發火,之後洪敬巖與董卓的小舅子耶律楚材同時死於虎頭城北那場斥候之戰,然鐵騎一下子群龍無首,慕容寶鼎得以吸納足足三萬然騎軍,這才稍稍釋懷,這其中未嘗沒有北莽皇帝的補償意思,否則慕容寶鼎想要跟公認喜歡吃獨食的董卓、在北庭基深厚的寶瓶州持節令王勇爭搶,還要與那麼多盯著然鐵騎這麼塊從天上掉下來的大眼,珠子都已經發紅的草原大悉剔掰手腕,慕容寶鼎就算能夠分一杯羹,至多也就是撐死了將四五千騎收囊中。所以當慕容寶鼎佔了天大便宜後,董胖子竟然主要求攻打懷關,這讓整個草原都豔羨橘子州持節令的狗屎運,簡直就是睡了天底下頭號花魁,拔鳥後正心疼花酒錢呢,結果就有人傻乎乎湊上來幫忙提上子,還說這筆帳已經結了。
北莽最年輕的大將軍董卓和北涼都護褚祿山,並稱“北董南褚”,這兩人的恩恩怨怨,不僅僅是名涼莽,連中原場都素有耳聞。
如果沒有董卓這名兵法天才的橫空出世,也許徐家騎軍當年就已經勢如破竹地攻破草原北庭,讓本就岌岌可危的篡位帝淪為離趙室的階下囚。董卓唯一一場敗仗,正是拜褚祿山所賜,褚祿山的八千曳落河鐵騎,也正是在那一場截殺戰裡大放異彩,先前雙方各自奔襲四百裡,董卓部騎軍本已徹底離離騎軍包圍圈,仍是被擅自出擊的褚祿山死死咬住,最終一頭撞上,死傷慘重,雙方談不上勝負,只是董卓重創,曾被褚祿山一槍捅落下馬。
中原一直傳言褚祿山當時對被人匆忙救走的年輕北莽將軍撂下一句話,
也正是這句話讓北涼鐵騎飽詬病,“天下騎軍隻分兩種,不是你們草原騎軍和中原騎軍,而是我們徐家鐵騎和其他所有騎軍!”
龍眼兒平原,當初臨時烏欄子主將的耶律楚材戰死。
一位材異常壯碩卻無臃腫覺的北莽武將蹲下,上下牙齒輕輕習慣相互敲擊,瞇眼向南方。
他邊站著一個哭得稀裡嘩啦的小孩,那頭通雪白的神俊馬駒不知所措地圍繞孩打轉,時不時用馬頭小主人。
兩名披縞素的年輕子,一人佩劍而立,容絕,氣質清冷。另一位氣質雍容的子手捧骨灰,一把把抓起,一把把灑落在天地間。
們分別是北莽提兵山第五貉的獨,第五狐,和耶律楚材的姐姐,金枝玉葉的北莽郡主。
第五貉死在新涼王手上,耶律楚材死在年輕藩王曾經親至的這涼州關外戰場。都與那個姓徐的年輕藩王有著直接關系。
名陶滿武的小孩,雖然年齡不大,如今段宛如柳條,依稀可見人胚子,而的父親陶潛稚,退出姑塞州邊軍後前往龍腰州留下城擔任城牧,暴斃於幾年前一個黃紙飄飄的清明節。
陶潛稚與董卓是可換生死的邊軍袍澤,尤其兩人都是初軍伍時的袍澤,誼自然更重,所以在陶潛稚死後,陶滿武就了以冷鐵腕譽南朝的董卓的心肝,這個胖子甚至直截了當跟他的兩位媳婦說過,就算以後有了親兒子親閨,自己也絕對不會對他們有對小滿武那麼親。
陶滿武對那個總喜歡抱起自己後拿胡子扎臉頰的小舅舅,對那個最喜歡開玩笑說等長大後就一定要娶做小媳婦的年輕長輩,雖然當時總是白眼他,可心底一直很喜歡,就像因為是世上最親的親人,所以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不用客氣。
陶滿武親眼看著那位姓耶律的大嬸嬸潑灑骨灰,哭得眼眶紅腫,泣不聲,隻好用雙手死死捂住,生怕自己就沒個盡頭的哭聲,讓本就很傷心的叔叔嬸嬸更加煩心。
似乎是意識到下丫頭的哭聲小了,披鐵甲外罩縞素的胖子轉過頭,看到小滿武的可憐模樣後,作輕地扯開的纖細雙手,嗓音沙啞道:“沒事,想哭就哭,天底下的子,其它事不好說,想哭總還是能哭的。”
這位在北莽名聲顯赫不輸軍神拓跋菩薩的武將,哪怕是蹲著,也能夠與小孩平視,很難想象這位曾以短短二十年戎馬生涯便至南院大王的雄偉男人,會流出這般溫的神。
那位北莽郡主撒完一壇骨灰,高高舉起手臂,隨手向遠丟出骨灰壇,任由那只出自中原民之手的質樸陶壇砰然碎裂。
第五狐眼皮悄然抖。
北莽郡主轉頭向自己的男人,語氣淡漠道:“仇,你作為耶律楚材的姐夫,又是我大莽王朝的南征第一人,肯定得報。”
第五狐皺了皺眉頭,但是沒有說話。
董卓了陶滿武的腦袋,沉聲道:“這是當然!當年娶你的時候,答應過你,只要我這個小舅子沒有當上南朝第四位大將軍,他就一定不會戰死沙場,是我董卓失信在前,親兄弟明算帳,夫妻之間也是如此,這個仇就從懷關開始報!我一筆一筆跟那個姓徐的算。”
轉頭北遙遠的家鄉,輕聲道:“不過,董卓你作為我的丈夫,人不能死。”
董卓咧一笑,雙手撐在膝蓋上,緩緩站起,“北涼鐵騎號稱甲天下,可要我死,還真不容易。”
慘然一笑,呢喃道:“你已經失信一次,千萬別有第二次。到時候,我就算想找個人罵,又能找誰?”
所在家族在草原王庭那邊的勢力盤錯,董卓之所以能夠打離北征大軍的部署,當時麾下那支銳騎軍,便是嫁給這個男人的嫁妝之一,這些年董卓在南朝廟堂平步青雲,一鼓作氣直至登頂,更不了家族的推波助瀾。董家步騎兩軍的戰力皆是北莽南朝當之無愧的第一,整整將近十五萬私軍,董卓怎麼養得起?尤其是早期,還是靠的嫁妝支撐。反觀的弟弟耶律楚材,作為嫡長孫,板上釘釘的未來頂梁柱,離開耶律慕容兩姓年子弟都必須參加的王帳怯薛衛之後,非要進那個姐夫軍中,也非要從一名普通什長做起,結果投軍小二十年,到死還只是個比兵權介於千夫長和萬夫長之間的將軍,不上不下,換任何一支南朝邊軍,誰敢如此不知死活地雪藏打耶律楚材?
猶豫了一下,面容淒苦地自言自語道:“經歷過那場葫蘆口戰役後,他被你下令率領騎軍馳援楊元讚,我就很擔心這個一筋的安危,所以背著你,我功說服了有著同樣憂慮的父親,打算出力讓他進兩支王帳鐵騎之一,擔任耶律重騎軍的主將,可是到最後,父親那邊的運作已經有了眉目,耶律楚材這個王八蛋卻死活不答應,說要是把他從姐夫邊挪開,那就離家出走,乾脆下甲胄,一人一騎去中原江湖逛去。”
董卓雙手握拳,“這件事,我現在才知道。”
董卓舉目遠眺,“但假如我早就知道,又如果耶律楚材答應你們,我肯定不攔著,可如果他不願意離開,我也不會勸他。”
董卓繼續道:“我董家軍的兒郎,是整座草原最俏的百金之士,沒有誰擔心前程,只要自己想挪窩,最升一級。但是這麼多年,只有一場場大仗苦仗後,外人削尖了腦袋進我董家軍,以為董家軍士卒為榮。從沒有誰離開選擇離開這支兵馬……”
董卓突然笑了笑,改口道:“我說錯了,其實有,而且很多!就像我這個小舅子,戰死。”
董家兒郎馬上刀馬上矛,死馬背死馬旁。家中小娘莫要哭斷腸,家中小兒再做董家郎!
突然走向他,對著他的口狠狠一錘,到頭來,皮糙厚且披掛鐵甲的董卓沒什麼覺,的拳頭已經瞬間紅腫。
在這之後,不哭不鬧,深呼吸一口氣,聲道:“別死在懷關,別死在拒北城,真要死,就死在距離草原最遙遠的中原南海之濱,我才能眼不見心不煩。”
董卓咧道:“好嘞!”
轉離去,“我這就回北庭,你別送了。”
大概是與小孩陶滿武一樣,這位曾經小小年紀就揚言“隻恨不是男兒,否則必是萬戶侯”的堅毅子,這位憑借此語便讓北莽帝開懷大笑連說三個好字的北莽郡主,同樣不敢當面哭出聲。
等到獨自走遠,第五狐這才憂心忡忡道:“你為什麼偏偏要啃懷關這塊沒丁點兒的骨頭?留給慕容寶鼎去頭疼不好嗎?”
董卓自嘲道:“仗死仗,總要有人來打,我們那位皇帝陛下剩下的家底,如果還想要在中原版圖有所作為,就不能再打第一場涼莽大戰那樣的兒戲仗。草原兒郎,到底不是年年春又生的水草,割過一茬又有一茬。如今草原大小悉剔都傷了元氣,北庭一旦再得寸進尺,恐怕就要訌了。那麼個大爛攤子,神仙也補救不了,到時候吃苦頭的還是我董卓,白白讓北涼邊軍坐收漁翁之利,立下不世之功。”
董卓南,是那座被他親自攻破後毀壞不堪的虎頭城,再往南,就是坐擁天險地利的懷關,說來可笑,草原百萬大軍,跟北涼打了二十年仗,老人屠在世的時候,南朝邊軍連見到虎頭城的次數都屈指可數,直到人屠徐驍死後,他董卓終於大權在握,北莽的馬蹄才踩在了往南一些的地面上,但也僅是推進了一些而已。可如今,北涼鬱鸞刀部的一萬輕騎在繼早年大雪龍騎軍之後,又一次深南朝腹地,視姑塞州大小軍鎮要塞如無。
董卓手指向南方,對這位小媳婦說道:“在懷關那座都護府裡頭,坐著個比我還要胖的胖子,據說離朝廷一直宣稱我與褚胖子之間的那場仗末尾,這位人屠義子說了那麼一句大逆不道的豪言壯語,說是天下騎軍,隻分徐家鐵騎和其他所有騎軍。其實真相不是這樣的,只不過北涼邊軍何其自負,欣然接了離文的潑髒水,反而視為誇讚。”
董卓沒有收回手臂,一直指向南方,笑容沉,緩緩道:“褚祿山當時的確撂下些話,我記得那個家夥當時高坐馬背,用鐵槍槍尖指向我,大笑道,‘聽說你小子董卓?我義父出於某些顧慮,不好全力出手,所以陳芝豹和袁左宗都懶得陪你耍,我褚祿山實在閑來無事憋得慌,這才跑過來跟你過過招,否則就憑你這麼點能耐,加上你手頭這點稀爛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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