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跟白狐兒臉並肩的地方停步,徐年無奈道:“不要用這麼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如此霸氣的事,行不行?”
白狐兒臉沉默無言。
徐年沒有轉頭去看白狐兒臉的臉,輕聲道:“趕把滿臉鮮,別顧著擺高人風范,這裡也沒外人。”
白狐兒臉抬起抖不止的手臂,拭臉頰。
徐年這才轉頭凝視那張好像從未悉過卻也未陌生過的人臉龐,笑道:“我跟韓生宣打跟王仙芝打,次次都給打得狼狽不堪,也就上次接下祁嘉節那一劍,好不容易從頭到尾裝高人裝到了最後,人比人氣死人啊。”
白狐兒臉冷聲道:“李義山死前要我救你一次,如今你我兩清了。”
徐年嗯了一聲,“兩清了。”
白狐兒臉突然皺眉道:“你強撐什麼?兩隻腳都打擺子了!”
先前被拓跋菩薩雙拳全力捶在後背的徐年咧一笑,“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其實現在也就只能使出十七停而已,距離你所謂先手無敵的說法,還差了點?你這雙手負後的姿勢,帥氣歸帥氣,其實也不容易,有些辛苦的。”
兩人陷沉默。
最後還是徐年敗下陣來,“誰背誰走?當然,我倒是想背你來著,就怕你不樂意,所以你說了算。”
於是大漠黃沙,出現了那稽一幕。
一襲白袍的白狐兒臉背著一位年輕藩王,蹣跚而行,後者手裡拖著那桿鐵槍。
白狐兒臉埋怨一句,“比娘們還不如!”
“寄人籬下”的年輕藩王無奈道:“你說啥就是啥吧。對了,白狐兒臉,你還記得咱倆當年第一次見面嗎?”
白狐兒臉眼神恍惚,卻故意用冷漠語氣道:“不記得了。”
“我還記得,那時候隻覺得你是真正的江湖高手,瀟灑得一塌糊塗,高手得也是一塌糊塗……”
一手環住白狐兒臉脖子一手拖槍的年輕藩王絮絮叨叨,言語越來越低沉含糊,不知何時就那麼昏睡過去。
白狐兒臉背著徐年,等這個家夥徹底睡死過去後,自言自語道:“其實那時候也曾想過,等我哪天報了仇,就帶你一起行走江湖的。天大地大,江南江北,什麼地方都去……”
睡夢中,徐年偶爾會喊上一聲白狐兒臉,後者也會輕輕應下一聲。
白狐兒臉沒有告訴他,其實自己今天最多可以使出十九停,足夠自己跟那個拓跋菩薩同歸於盡了,不怕死,而是不舍得死。
不舍得死的代價,就是這輩子再也無法恢復到十九停巔峰心境了。
白狐兒臉想了想,既然報仇一事本就是個天大笑話,也就無所謂以後是不是天下第一了。
到後來,昏睡中的徐年輕輕念著一個個名字,說著讓人聽不真切的囈語,依稀有紅薯有敦煌城,白狐兒臉只知道當他說到齊當國這個名字之後,帶著他也許唯有在夢中才敢不加掩飾的哭意。
白狐兒臉有些想不明白,是怎樣的心路歷程,才會讓當年那麼一個吊兒郎當的年輕人,變現在的北涼王,變一個畫地為牢的笨蛋。
也想不明白,是喜歡那個油舌的年輕人多一些,還是喜歡現在這個連睡覺也不敢松開那桿破鐵槍的家夥多一些。
年便一直打心底把自己當做男人的南宮仆,突然憤怒道:“徐年!”
驚醒過來徐年頓時打了個激靈,趴在白狐兒臉後背上的他滿臉惶恐道:“怎了怎了?我你脯了不?別剁手,千萬別!肯定是誤會!”
白狐兒臉深呼吸一口氣,趕打消心中那個念頭,恨恨道:“管好爪子!睡你的春秋大夢!”
“要不然換我背你?”
“閉!”
實在疲憊不堪的徐年哦了一聲, 繼續睡去。
此時兩人都想不到,很多年後,相比徐驍同樣可謂功高震主的新涼王,孤去往太安城,離新皇帝沒有面,所以迎接這位當之無愧的廟堂頭號功臣,不是兄弟久別重逢的溫畫面,不是新朝君臣相宜的青史談,而是一人陷滿城皆敵的境地。
那一次,依然是白狐兒臉及時出現在他邊,這個名南宮仆的人,給了離朝廷,或者準確來說真正大一統的天下,一個荒誕不經的答案。
“我來接走我的媳婦。”
大概世間唯有白狐兒臉,能夠把徐年當自己的人來喜歡。
而且全不管天下喜不喜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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