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大宗師之戰,無論是白當年敦煌城遇上鄧太阿,還是徐年對上趕赴北涼的王仙芝,從來都不會拖泥帶水,絕無客套寒暄的可能,分勝負即分生死而已。【全文字閱讀】
拓跋菩薩雖然不清楚眼前白袍人的腳,但是有過一番大致了解,緣於此人先前曾領著個劍客遊歷北莽,偶有出手,從無敗績,哪怕遇上數千騎也能安然退,北莽蛛網老祖宗李弼對此人評價極高,甚至不惜用“未來武道就有直追王徐二人”來形容這位雌雄莫辯的俊年輕人。拓跋菩薩雖然沒有說話的念頭,但也沒有急於出手,一來徐年的傷勢確鑿無誤,再者他不願因為貿然出手而痛失大好局勢,畢竟到了他們這個級數的武道高手,最忌諱遇上陌生新人給出“新手”,就像名已久的棋壇國手,往往不懼怕與知知底的宿敵過招,唯獨頭疼那些初出茅廬的天才後輩,尤其最怕與那種後起之秀一局定勝負。
而江湖高手爭生死,便是此理,東越劍池宋念卿當初攜十四新劍,就給當時位於巔峰的造極大麻煩。而且拓跋菩薩還有一份獨到見解,天下江湖劍道宗師層出不窮,李淳罡之後有鄧太阿,鄧太阿之下也有北莽黃青、太安城祁嘉節、西楚劍胚薑泥等眾多大風流人,在拓跋菩薩看來,劍道氣運,自春秋末至今,想必已經用去七七八八,必然再難有呂祖一般的人出現,唯獨用刀的宗師,太太了,並且始終沒有一個人而出,達到公認有問鼎天下第一人的高度,拓跋菩薩直覺告訴自己,差不多應該有人要冒頭了,說不定就會是眼前此人,這個能夠北涼王徐年願意托付命的年輕人!
拓跋菩薩一番審視後,察覺到某些端倪,眼前被徐年稱呼為白狐兒臉的家夥,氣機算不得有多雄厚,較之曹長卿之流,也許算不得氣象雄偉,只是氣機流轉之勢,頗為古怪,一個字,那就是“快”。
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如汛期廣陵江的一瀉千裡,這簡直就是取死之道!
拓跋菩薩愈發好奇,這人到底懷揣著什麼念頭才會拿減壽命來換取武道境界,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武癡兩個字能夠解釋的了。
徐年輕輕歎息,他當然知道白狐兒臉為何如此毅然決然,那就是要在三十歲之前躋天下第一人,親手殺盡仇人。三十歲之後,生死不計。
白狐兒臉走出幾步,站在他前,“雖然我趕到了,但是別想著我們都能活下去,你也知道,救你比殺他難太多。”
徐年自嘲道:“你隻管放開手腳,我這趟宰了洪敬巖,如果你再殺掉拓跋菩薩,哪怕我死了,那麼這筆買賣就算虧,也沒虧到姥姥家,能夠接。”
白狐兒臉雙手手心抵在腰間長短兩柄刀的刀柄上,繡冬刀,春雷刀。
徐年對於這對佩刀一點都不陌生,相反實在是太悉不過了,記得第二次遊歷江湖,白狐兒臉就借了繡冬給他。在那更早之前,徐年第一次遊歷返回北涼,那趟狗刨江湖,始終憾沒能遇上一位真正的絕頂高手,臨了臨了才被他撞上那位白狐兒臉,才讓當年世子殿下覺得那趟遊歷的收尾不差,三年艱辛顛沛流離,到底給他遇上一位世外高人了。徐年記憶猶新,之後那年清涼山聽湖大雪,白狐兒臉飛掠出閣,繡冬春雷出鞘,大雪裡,真是好看極了,刀法好看,人更好看,大概也正是那個時候,世子殿下開始有了正兒八經練刀的想法,開始憧憬自己將來有一天,能有白狐兒臉的風采,一半也好。
雖未手,但拓跋菩薩好似看穿白狐兒臉雙手刀的底細,原本不願言語糾纏的北莽軍神破天荒笑道:“你不是我的對手,你當真為了北涼王死在這裡?”
拓跋菩薩見他一言不發,也不惱火,出雙掌攤放在口,低頭去,言語中有些落寞,“以後未必有機會親手斬殺你們這些中原宗師了,王仙芝曹長卿皆已死,真是可惜。”
徐年忍住笑意,瞥了眼拓跋菩薩,用地道醇正的南朝腔說道:“我前這位本聽不懂北莽言語,你就別自作多了。能手就別叨叨,難道真要等到呼延大觀趕到這裡?”
拓跋菩薩一笑置之,抬起頭,“他啊,不會來的。”
徐年眼神沉。
拓跋菩薩玩味道:“雖然不知道你在敦煌城那邊搞什麼鬼,我在南歸途中獲悉陛下和李弼親自前往那邊,甚至暫時借調了赫連武威河西軍,外加北庭王帳兩萬鐵騎,興師眾。就算是那個號稱一人一宗門的呼延大觀,無論他企圖是什麼,想必都很難討到便宜。”
徐年深呼吸一口氣,猛然間站直,一手握那桿鐵槍。
不但是白狐兒臉到出人意料,就連拓跋菩薩都出現剎那間失神。
白狐兒臉率先出手。
那柄繡冬刀在拓跋菩薩前炸開一道璀璨彩,如滄海升明月。
拓跋菩薩一拳砸爛月華,破開凌冽刀罡之後,另一拳直接砸向白狐兒臉的眉心。
白狐兒臉另外一柄春雷短刀姍姍來遲,在千鈞一發之際終於鏗然出鞘,向拓跋菩薩腋下,顯然是要跟拓跋菩薩要以傷換傷。
拓跋菩薩出拳沒有毫凝滯,依舊砸在了白狐兒臉的額頭,同時收起手肘,試圖夾死那柄短刀。
被擊中額頭的白狐兒臉後仰,一腳踹在拓跋
(本章未完,請翻頁)菩薩口,借此勢頭從拓跋菩薩腋下出那柄春雷。
充斥氣機愈顯鋒芒無比的春雷刀竟然只是破了拓跋菩薩的衫,在拔出的過程中,金石聲大振,如刀割鐵石。
手握雙刀的白狐兒臉形雙腳離地倒掠而去,恰好環繞徐年一人一槍,如蝶繞枝頭一圈,然後以更快速度撲向拓跋菩薩。
拓跋菩薩舉起雙臂錯在頭部,白狐兒臉先後繡冬春雷涼刀,撞擊在拓跋菩薩手臂上,劇烈的氣機波,在兩人之間漾出兩層漣漪。
拓跋菩薩雙腳深陷沙地,僅是後退數步,手臂縷縷金如千百蛟龍盤踞,沒有毫衰減。
等到白狐兒臉雙腳及地面,已是一氣呵揮出二十余刀,勁道層層疊加,亦是全無強弩之末的跡象,反倒是聲勢節節攀升。
拓跋菩薩不斷退向後,在霸道無匹的攻勢下,雖說神自若,可畢竟看上去就像是毫無還手之力,如果傳出去,僅此一點,相信就足以讓這個綽號白狐兒臉的人名聲鵲起。
要知道徐年被譽為陸地神仙之下一招殺敵,作為跟徐年同樣的武評四大宗師之一,遇上尋常高手,即便對手是一品天象境,即便做不到一招斃敵,也絕不至於在並無保留太多實力的前提下一退再退,何況此時的拓跋菩薩,比起當時跟徐年轉戰西域千裡,已經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無論魄還是氣勢兩者都今非昔比,這就意味著眼下這個“得勢不饒人”的白狐兒臉,繡冬春雷各十數刀,實在太快了,快到了就連拓跋菩薩都暫時找不到間隙。
拓跋菩薩本以為再給此人出數十刀又能如何,氣機流轉剎那八百裡甚至是一千裡又如何,一口氣不管有多悠長,終有生滅之時,終有新老替,可等到他不知不覺退出將近百丈距離後,才猛然驚覺此人的刀勢不但沒有盡頭,而且越來越快,最新長短兩刀的出手,比起徐年在西域他出城那一劍,已經要更快!快不可怕,怕就怕這種快仿佛沒有盡頭,步步登天一般,不過天門不停步一般!
拓跋菩薩頗為無奈,若說起先他還有把握強行破開刀勢,那麼現在他就真的只能防守到底了。
恰如運轉遲鈍的大規模重步軍遇上了一支銳輕騎,不會輸,但卻只有被挨打的份。
拓跋菩薩心中默念數字,從三字起,已經默默數至九。
每一次遞增都是此人出刀的些許奇怪“停滯”,在停頓之後,就是更為迅猛的出刀。
徐年瞇眼去,距離他越來越遠的那戰場,就算是他也已經看不清楚白狐兒臉的影。
只見一團白雪翻滾在拓跋菩薩前。
十二停之後,拓跋菩薩雙臂金開始出現輕微晃。
十四停後,白狐兒臉的出刀已經裹挾天地自的風雷之勢,這已經不是天象高手向天地借取大勢那麼簡單了。
已經有幾分道教神仙袖裡乾坤別開天的意蘊,或是佛陀施展於方丈之地蓮花淨土的氣象。
換是徐年如今修為,可以用完完整整一口氣造就出類似境界氣魄的招式,但絕對無法做到如此連綿不絕,在多次換氣之間依舊渾然一。
在十五停和十六停之間,拓跋菩薩期間試圖拚著傷也要止住對手這恐怖勢頭,雙手攥春雷繡冬雙刀,只是長短兩刀有如神助,在拓跋菩薩足夠撕裂任何一位天象境武人軀乾的雙手間,如斷水之刀輕而易舉從水流中出。
這簡直就超乎拓跋菩薩的想象。
但真正讓拓跋菩薩到不安的真相是也許在十七、至多十八停之後,此人就能真正穩居上風。
這個人的出刀沒有任何華麗彩,只是快,既沒有李淳罡兩袖青蛇的一往無前氣勢磅礴,沒有顧劍棠方寸雷的瞬間天威,也沒有鄧太阿羚羊掛角招招仙人劍的肆意汪洋。
這個人的出刀,就像一個勤勤懇懇的老農,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靠著老把式,安安靜靜等候那份可以預計的收。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拓跋菩薩不是沒有後手,而且直覺告訴他勝負一線就在那十八停左右,但是今日並非他與此人的兩人之戰,一百五十丈之外還站著一個肯定藏有後手的年輕藩王!
十六停。
拓跋菩薩大開中門,任由那柄長刀如滾雷炸在膛,任由短刀僅是蜻蜓點水便如一條蛟龍沉重懸掛在肩頭,形踉蹌的北莽軍神雙腳第一次離地,第一次不得不需要借勢加速後掠出去,只為了拉開他與那兩柄刀之間的距離而已。
十七停!
就在拓跋菩薩一咬牙準備祭出後手的關鍵時刻,徐年輕輕從黃沙地面拔出了那桿鐵槍。
繡冬一刀當頭劈下,拓跋菩薩竟是被劈得雙膝地,一口氣倒出去三十丈之多,下一瞬,本不該倒退如此之遠的拓跋菩薩已經消逝不見。
白狐兒臉站在拓跋菩薩影消失的地方,一手春雷一手繡冬,背對徐年,看似靜止不,沒有追殺拓跋菩薩的,突然一步出,繡冬刀尖筆直指向前方。
十八停!
去而複還的拓跋菩薩猛然出現在百丈之外,眼神遊移不定,最終還是選擇往北而走。
徐年提著鐵槍走到白狐兒
(本章未完,請翻頁)臉邊,歉意道:“見諒,我沒想到你這一刀這麼……”
徐年猶豫半天,都想不出如何形容白狐兒臉這一刀的驚世駭俗,到頭來隻好悻悻然套用了一個口頭禪:“這麼技活兒。”
徐年看著北方逐漸遠去的那抹氣機,慨道:“早知道就拚著留下不可挽救的後癥,也該幫你攔下拓跋菩薩,說不定真能殺了他。以我現在的慘淡景,豁出半條命不要,給他兩三招還是能做到的。”
白狐兒臉緩緩放刀鞘,冷淡道:“六停殺二品。九停殺指玄。十二停殺天象。十六停,佛門大金剛也破開,天人魄也如白紙。十八停之後,我前沒有陸地神仙。只要讓我功率先出刀,王仙芝也好,齊玄幀也罷,我皆是先手無敵,最不濟也能以命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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