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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 六百三十七 長公主回來了

聽來顯然不像是風的靜。

玉風郡主看著窗欞外映出的那一大團黑影,輕輕抬了抬下頜,示意施施去看一看。

施施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剛將窗子推開一扇,便見一隻茸茸而又禿禿的腦袋出現在了視線中。

一怔後,不驚喜之,回轉過頭,低聲音道:“郡主,是許家姑娘養著的那隻禿鷲……”

雖說天底下的禿鷲長得都大差不差,但許姑娘的這隻格外圓潤富貴,上那獨有的慵懶氣質半點不容混淆。

形過於富態的大鳥站在此,將這一方窗欞顯得頗為擁勉強——

玉風郡主已然走了過來。

“還真是……”

驚訝之余,低了低頭往大鳥的腳上看去,見什麼都沒有,又出手去搜了鳥:“信呢?該不是被你跑丟了罷……”

天目扯著脖子了兩聲,似在表達否定之意。

它豈是那種辦差不靠譜的笨鳥?

而後扭過半邊子,又催促地了兩聲。

“……它這是什麼意思?”

玉風郡主滿眼費解,又不是許昭昭,哪裡聽得懂這鳥語。

不上道,大鳥又轉回來,著脖子拿長喙啄住了玉風郡主的袖,使勁兒往外拽了拽。

“這似乎是讓郡主出去的意思……”施施猜測著道。

出去?

玉風郡主眼睛閃了閃。

莫非來的不是信,而是……

“走,隨我去瞧瞧。”回,立時帶著施施出了臥房。

出來,天目這才扇了扇翅膀,從窗子上飛了下來。

大鳥在前帶路,玉風郡主邊帶著提燈的施施,跟著它出了院子。

越往前走,玉風郡主便愈發肯定了心中的大膽猜測。

這條路可太了……

是往後院側門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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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說來,這整座長公主府上下,翻來倒去數一數也隻和謝定寧兩個主子,連養面首都不曾遮掩過半分,哪裡還有什麼事是須得走側門的?

但還真就有一件。

從前和許昭昭的關系對外保時,二人便常常在側門見面,有時會悄悄將人帶進府中,有時二人就在側門後說話也能說好半天。

那是和許昭昭共同擁有過的歲月。

果不其然——

趕到時,那側門的昏暗牆角下,果然就有著一道人影在。

玉風郡主欣喜不已,提著襴快步飛奔了過去,臨到跟前,手一把將那人影抱住:“許昭昭,還真是你呀!”

“這黑黢黢的,你怎就知道是我?也不怕抱錯了人,若是哪個翻牆而的小郎君,且看你撇不撇得清——”

“是不是你,我瞧一眼影子就能認得出了。”玉風郡主將松開,語氣悠悠地道:“縱然真是個小郎君又如何,抱就抱了,難道我這長公主府還嫌再多一個麼,又不是養不起。”

許明意認真點頭:“我倒一時忘了你這乃是龍潭虎來著,任憑哪個小郎君來了也不過只是羊虎口。”

二人見面便是科打諢,施施笑著提燈走了過來。

借著燈籠的芒,玉風郡主有些驚奇地出雙手去好友的臉:“怎麼做到的?像是變了個人似得。”

這模樣同往常許昭昭扮男裝時截然不同,相較之下,從前不過是小打小鬧的潦草敷衍。

“特意請教了高人的,若非如此,又怎能混進這京城來。”

“你倒也真敢回來……”玉風郡主輕歎口氣:“這一路必是極不容易吧?”

玩笑歸玩笑,心疼好友也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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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見面前之人隻穿著一件下人的薄襖,便解下了自己上的朱紅鑲雪狐披風,不由分說地披在了許明意上。

“你既都翻牆進來了,何不直接去尋我,大冷的天兒,又是深更半夜的……走吧,去我院中慢慢說。”

許明意點頭,跟一同走著,邊道:“你這府中上下也不見得就都是自己人,我怕再被人撞見了,便想著倒不如引你來找我。”

玉風郡主想了想,這倒也是。

“如此說,我倒是要將你藏得妥帖些,不能被人察覺了去……不如你便住去我那園子裡的玲瓏閣罷,那裡平日沒人會過去,讓施施挑兩個可用的丫頭留意伺候著。”

安排得頭頭是道,許明意覺得有些好笑:“住什麼玲瓏閣啊,我又不是福來了,我自有落腳。今次京,可不是為了投奔你這門富貴親戚來的。”

玉風郡主便轉頭看向

不在這兒藏,那作甚來了?

總不能是特意來看的——若是這麼說,那可就要開始了。

“我有要事要與長公主殿下商議。”許明意低聲音說道。

玉風郡主“哦”了一聲。

旋即卻眼神微變。

不對……

“你來找一個傻孩子商議個什麼?”

許明意也轉頭看,反問道:“你至今還覺得你家謝定寧是個傻的呢?”

玉風郡主忽一抬眉,腳下也頓住:“你……也看出來了?”

還當是的錯覺呢!

或者說……寧可相信那是的錯覺。

聽得這個“也”字,許明意放心些許,還以為該找裘神醫來給謝姣姣看看腦子了呢。

神態,玉風郡主莫名有些發慌,卻好歹還知問一句正事:“你找商議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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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商議,該不會就把“謝定寧”給直接商議沒了吧?

“說來話長,待會兒你在一旁聽著,便也就慢慢能明白了。”

玉風郡主臉一僵:……不不,可不聽!

旋即,思索著道:“這個時辰早該睡下了,貿然來怕不明所以,再鬧騰上一場……我直接帶你過去見夜間歇息時,多是葉嫫一人陪著,不必擔心有旁人在。”

許明意點頭。

之所以這個時辰過來,為的便是避人耳目,是以也只能打攪長公主這一回了。

敬容長公主睡得正

自患失憶癥以來,太醫先後開過些調養的方子,於睡眠有些益在。

屋子裡燒著地龍,暖意撲面如仲春,葉嬤嬤在間打著地鋪,聽到腳步聲便醒了過來,坐起先瞧見了自家郡主,再看到了跟著進來的許明意。

郡主怎這個時辰過來了?

且還帶著個男仆!

葉嬤嬤的瞌睡頓時就給驚沒了,連忙抓過外披上——雖說家裡一抓便是一把年郎,可面首和男仆,那哪兒一樣?

許明意已上前去,彎含笑道:“葉嬤嬤,別怕,是我。”

葉嬤嬤扣扣的作一頓,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之人:“許……許姑娘?!”

許明意輕輕點頭。

葉嬤嬤既是松口氣,又覺一顆心吊了起來——許姑娘怎回京城來了?

不該問的不能問,隻趕忙起行禮。

玉風郡主已來到床榻邊,將床帳開掛起,敬容長公主的臉:“謝定寧,快醒醒。”

長公主睡夢中皺了皺眉,翻個面朝裡繼續睡著。

“啊呀,這……這哪兒來的老鼠!”玉風郡主語氣驚慌,神平靜。

“老鼠!”

床上的長公主猛地張開眼睛,雙往上一就坐起來,披散著頭髮,神驚駭無比:“在哪兒呀!葉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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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明意默默看了忍笑的好友一眼。

這還真是典型的破罐子破摔,債多不啊……

“老鼠沒有,半夜上門的客人倒有一個。”玉風郡主側過來,笑著指了指許明意。

敬容長公主驚魂未定地抬眼看過去。

許明意上前施禮:“殿下。”

長公主怔了怔,有些不大確定地出聲:“許姑娘?”

“是晚輩。深夜造訪,有失禮數,攪了殿下清夢,還殿下見諒。”

長公主一時似有些回不過神來,還是半睡半醒間呆呆怔怔的模樣。

“謝定寧,你在這兒好好陪著客人說話,我出去轉轉,今晚月不錯……”

玉風郡主說話間迤迤然走了出去。

只要不聽,不在場,就不知,不知就不必承擔後果——是這麼個道理吧?

葉嬤嬤看了一眼自家殿下和許明意,亦垂眸道:“老奴去給許姑娘沏壺熱茶來。”

言畢,便退了出去。

看著坐在床榻上的長公主,許明意沒急著說什麼,而是彎起角笑了笑。

這笑意裡似有著某種不必言說,彼此也心知肚明的坦誠之意在。

四目相接,敬容長公主面上呆怔的神逐漸淡去,片刻後,開口道:“許姑娘此時京,豈不危險?”

其說話時,五還是那個五,卻因神態的改變而好似完全換了一個人。

許明意心弦微松——

敬容長公主回來了。

或者說,對方願意卸下偽裝,與坦誠相見了。

這是一個很好的談話開端,甚至可以說,已經能夠預見一個不錯的談話結果了。

知道長公主失憶之事是假,而長公主也知道知道。

可若對方抱定主意裝傻到底,不得還要慢慢來另想辦法。

“晚輩有極重要的事要同殿下商議,不得不走這一趟。”

長公主輕一點頭:“坐下說話吧。”

“多謝殿下。”許明意在床邊的一隻流蘇檀木鼓凳上坐下。

“不知許姑娘要同我談什麼?”

“晚輩想知道當初皇上為何要對殿下下殺手——”

孩子問得直接而突然,長公主半藏在暄錦被中的手指微微攏起。

險些喪命於親生兄長手下,既不彩,也不易人接,無論第多次想起、夢到,仍都會覺得寒意遍布全乃至五髒六腑。

而就當正要回答時,只聽孩子的聲音已經接著方才那句話響起:“可是因為先皇詔嗎之事?”

長公主猛地抬起眼睛看向

知道這個小姑娘知道許多事,包括起初提醒,再帶人及時救下,乃至後來的一切,彼此都在無聲配合著——

斷不曾想到……

看出的驚異,許明意大致解釋道:“是從殿下的遭遇及其它舊事的蛛馬跡中,多次同家中祖父分析之下察覺到的,以及那日皇上來長公主府,被殿下引去了西苑——”

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長公主心思翻覆,好一會兒,才點頭道:“是,父皇當年的確留有詔在……並且到了我手中。”

這一刻,許明意仿佛聽到了自己心中石頭落地的聲音。

之前再多的肯定也只是猜測,當下才算真正證實了詔的確存在過。

而這時,窗外傳來低低的吸氣驚呼聲。

許明意看過去。

這位聽竟就是直接站在窗外的……

廊下點著燈,那道窈窕影簡直不要太招眼。

同在廊下的葉嬤嬤有心想提醒一句,想了想,又覺得似乎沒那個必要。

,許明意看向了長公主,坦白了此行的來意:“晚輩想請殿下出面,於眾大臣面前親口證實先皇曾留有詔之事。”

長公主聞言靜默了片刻。

之後,微微點頭,道:“許姑娘不必說這個‘請’字,說來這本就是我應當做的事。”

道:“當年父皇將那道予我時,曾同我說過,若有朝一日,皇兄膽敢做出危害手足、危害天下之事,便讓我將此詔示於天下……”

乍然聽得這個前提,許明意不道:“先皇待當今陛下還真是尤為心,尤為寬容,一個膽敢弒父之人,之後還會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出來的嗎?”

敬容長公主神巨變。

“許姑娘……你說什麼?”

——弒父?!

許明意也有些意外:“殿下竟不知此事嗎?”

以為詔既到了長公主手中,先皇必然也將真相一並告知了兒。

難道說, 連先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人暗害?

留下這道詔,只是為保燕王和江山安穩所慮?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很快便被許明意否決了——不可能,一個憑自己的本領坐上皇位的人,縱然會因父親這個份而對長子了些戒心,卻不可能最終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從來不知此事……!”敬容長公主面雪白,有心想問一句“可有證據”,但話到邊卻已自覺多余。

皇兄弒父……

換作從前,必不會輕信,可自己已是在皇兄手下親經歷過一遭生死!

對於一個為了區區疑心、擔心會威脅到他的皇位,便可以對親妹下手的人而言……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敬容長公主紅了眼睛,有初知真相的震驚痛心,更有難以遏製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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