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十二月二十七日深夜。

“報告！總監察長大人！西南軍法有飛鴿急信！”

帝林頭也不抬：“念！”

“是！西南軍法波金紅旗本十二月二十六日飛鴿急報：據黑旗軍統領紫川秀口述……”

啪的一聲，帝林手中的鉛筆被折斷了，清脆的斷裂聲在這寂靜的深夜顯得特別驚人。哥普拉被嚇了一跳。

監察總長目深沉，臉上毫無表：“繼續念！”

“是！據紫川秀統領口述，原瓦林總督、第三十五步兵師師長馬維旗本企圖謀害統領本人，悍然發兵變，但被紫川秀在林家的軍隊支持下將叛軍擊潰。現在紫川秀正率軍在瓦林清剿馬家的殘余，波金紅旗本請示該如何置？”

帝林不出聲地凝視著靜寂的窗外，過了好久他才問：“可抓到了馬維本人？”

“抱歉，急信上沒有提到，應該還沒抓到。”

“馬維沒死，馬欽還在帝都，打蛇不打七寸，抓那些爪牙有什麼用？這個笨蛋惹大麻煩了。”帝林喃喃說：“傳我命令！”

“是！”

“憲兵部隊嚴厲盤查帝都西、南兩門，檢查過往行人，這兩天凡是持瓦林行省證件的人通通給我扣下！”

“是！但是大人，這樣在帝都城門設卡要得到軍務同意的。”

“你只管照辦就是了，斯特林那邊我會跟他打招呼。”帝林不耐煩地說：“另外，讓報查清楚馬欽元老的向，立即報告上來。通知敢死隊過來，我有任務代他們。”

“是！”

“通知波金，全力協助紫川秀統領剿滅馬家殘余！所抓獲人犯不必解往帝都，取得口供后就地決。”

“是！”

立即代我約見紫川寧小姐與斯特林統領。“

“是！大人，還有什麼事嗎？”

帝林嘀咕了句什麼，哥普拉沒有聽清……“大人，您說什麼？”

“真是混蛋啊！”紫川家的監察總長憤憤不平地抱怨說：“憑什麼每次幫那個笨蛋屁的人都是我？他故意把消息放給波金，擺明是賴在我上了！”

※※※

七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西南瓦林行省首府郊外，連綿數十里的軍營把偌大的瓦林城完整地包圍著，大如掌的雪花慢悠悠地在空中盤旋，濃重的彤云低得要到了那一片淡青軍營的上方。

由于大雪封道，騎兵部隊在大雪中艱難地跋涉了兩天，終于在規定時間到達會合地點。

當看到那片連綿集的營帳和上空飄揚的“秀”字旗幟，文河暗暗松口氣：終于按時到了。

看到風雪中出現的大隊騎兵，營中奔出了一隊穿著白斗篷的步兵。

對著文河的騎兵，步兵們遠遠地豎起盾牌，出長矛，從盾牌的空隙中可見大批弓箭手已經瞄準了騎兵們，文河后的騎兵起來，文河連忙回喝道：“肅靜！”

盾牌陣中分出一條道來，一員將領快馬奔出吆喝道：“黑旗軍統領秀川大人在此！來的是哪路部隊？”

文河迎上來，揚聲回答：“黑旗軍參謀長文河，本秀川大人之命，率三十一，三十二騎師前來會合！”

“啊，是文河大人您啊！”那員將領轉喝道：“警報解除！”

一聲令下，那隊步兵整齊劃一地撤去了盾牌，收起了弓箭和長矛，列隊退回營中，弓拔弩張的張氣氛這才解除。

“文河大人，一路辛苦了！”那員領頭的軍快步迎上來，一邊解開了頭上的風雪斗篷，文河才認得出他是雷穆總督、三十三步兵師的長蕭邦，一員很年輕的高級軍，他很誠摯地道歉道：“文河大人，剛才很不好意思。這是統領爺定的規矩，凡是有部隊接近臨時營地一律先戒嚴防備，待弄清后才能解除戒嚴。大人，可否讓我看一下您的徵召令？”

“沒什麼，命令畢竟是命令。”文河聽從地拿出了紫川秀命令前來集中的手令。

蕭邦很認真地查看了一下，抬起頭笑道：“確實是統領爺的手令，大人您到得真準時，分毫不差——本來就沒有信不過文河大人您的道理，不過最近是非常時期，統領爺殺氣重得很，我們不敢輕慢啊！”

文河輕聲問：“蕭邦，你先到，應該知道點消息了，我們卻還被蒙在鼓里。給我點吧，到底出什麼事了，讓我們急如星火地從旦雅趕來瓦林？”

蕭邦一激靈，向文河眨眨眼卻不答話。

文河立即知道自己問的不是時候：自己部下的騎兵一個個都在豎著耳朵聽呢！

營地的值勤軍出來把隊伍帶進去扎營，大隊的騎兵徐步進了營地，蕭邦才把文河拉到一邊，輕聲說：“文河大人啊，馬維這小子犯事了！”

“他干什麼了？”

看看周圍沒人，蕭邦把聲音得低低的：“他企圖謀害我們的統領爺，現在統領爺從各調來兵馬正是要剿滅馬家呢！”

文河大為震驚，口而出：“馬維這小子瘋了嗎！”要謀害一個封疆實權統領，這是等同謀逆的大罪，而且馬維本還是軍，以下犯上更是罪加一等，足以誅滅馬維全族了！

“可不是嗎？”蕭邦郁悶地說：“他自個兒發瘋不要，可把大家都給牽累了！參謀長大人，到時候你可得拉兄弟我一把，不然兄弟我可真的過不了這關口了。”

“啊，馬維自個兒找死關你什麼事啊？”

蕭邦苦笑：“參謀長大人，我們是自己人，我也不瞞你了，上次馬維給我送了個舞伎和十萬銀元，那時兄弟手頭正又迷心竅，想反正連瓦德大人都收了，我也就老實不客氣地收下了。這次看來統領爺要對馬家窮追猛打了，聽說瓦德大人已被了，就怕連我也在劫難逃啊！萬一統領爺認為我是馬維的同黨或者合謀什麼的，我有幾個腦袋好砍啊？參謀長，黑旗軍上下就你沒收過馬維的東西，統領爺對你這麼倚重，看在多年兄弟份上，你可得拉兄弟我一把啊！”

“你啊你啊！”文河又氣又急：“我早跟你說過便宜不要沾，馬維那廝是好相與的嗎？我們都是中央軍出來的，斯特林大人昔日是怎麼教導大伙的，不該拿的不要拿！就你不聽！現在好了，你這小子就等著跟馬維一起挨抄家吧！”

蕭邦無力地分辯道：“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拿，黑旗軍幾乎所有旗本以上軍都過馬家的好……當時怎麼樣也想不到馬維會干這種蠢事啊，上次他們見面時候不是談笑風生來著，關系好得很啊……”

“閉吧你，蠢貨！你可知道統領爺跟馬維之間的恩怨？你不要看他倆見面時候客客氣氣的，實質上統領爺恨不得剝馬維的皮當鼓來敲！這還是斯特林大人私下跟我說的……”

文河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猛然住了。看到蕭邦那好奇的眼神，他不耐煩地擺手：“去去去，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知道得越多你越麻煩！現在你還是先想著如何過關吧！”

蕭邦耷拉著腦袋，哭喪著臉哀求道：“文河大人……”

“知道了，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蕭邦，給你個忠告：秀統領爺年輕又和氣，看起來好像什麼不懂，什麼都不在乎，但你千萬不要瞧不起他，這是真正的大智若愚！雖然他的名聲不如斯特林大人、帝林大人那麼響亮，但斯特林大人私下跟我過，戰場上他唯一恐懼的人就是秀統領，他寧愿與魔神皇為敵也不敢與秀統領對陣——明白這句話的份量了吧？那是紫川家第一名將都不敢對陣的人啊！

二十歲出頭就當上了統領，這是真正從尸山海里爬出來的人啊！他殺的人比我們見過的人加起來還要多哪——這樣的人，你敢當他是無知小兒哄騙，我也算服了你了！“

想起那次紫川秀發威的形，文河猶不寒而栗，他輕聲說：“含而不，崢嶸暗藏，揚眉劍出鞘——蕭邦，我們的統領爺不是平常人啊，此人必將立于眾人之上的！”

“文河大人，您說的都太遠了，關鍵是我現在該怎麼辦啊？”

“統領爺并非易欺之輩，瞞是瞞不過的。你老老實實跟他坦白吧，我再幫你求，實在不行，我求斯特林大人也出面幫你說兩句好話，統領爺總要給斯特林大人一點面子的。”

“啊，要驚斯特林大人嗎，讓斯特林大人知道我賄，我怎麼有臉回去見他老人家啊？”

“若沒別的法子，那也只好這樣了，現在你保命要！”文河瞪了他一眼：“知道沒臉回去，你還敢收馬維錢財！活該你挨抄家！”

午后，雪下得越發大了。與蕭邦分手后，文河卸下風塵仆仆的服就趕去報到。他大步走進主帥營中，響亮地喊道：“報告！文河率軍奉命趕到，請大人指示！”

“文河吧？”紫川秀正凝神看著門外飄揚的雪花出神，沒文河：“一路過來辛苦了。自己找個地方坐下吧。”

文河這才發現帳篷里坐滿了人，一屋子的銀肩章個挨個地坐在小板凳上：特里西亞總督賽諾斯、雷亞總督薩科、雷穆總督蕭邦、布倫總督可亞、第三十一騎兵師師團長歐敬、第三十二騎兵師團長德龍。

“文河、歐、德龍你們三個剛到，可能還未必清楚，但其他人應該已經知道了，在十二月二十四日深夜，馬維勾結倭寇悍然發兵變，企圖謀害本。在友邦林氏保衛廳的支援下，馬維勾結倭寇的叛已被擊破，當場斬倭寇首級四百，另擊潰參與叛的馬維叛軍兩千五百多人，但馬維本人逃了。”

紫川秀緩緩地說，平淡的語氣與驚心魄的容本不相符。他面帶倦容，十分俊秀的瓜子臉泛著蒼白，眼眶微微發紅，目游離不定地掃視著帳篷中的人。

高級軍們直勾勾地向前方，沒有人敢出聲，屋子里靜得像是空無一人。

“各位長，這件事，你們看怎麼辦？”

大家心里嘀咕：軍隊圍住馬家了才問我們該怎麼辦，這不是明擺著我們表態嗎？沉寂片刻后，在座職位最高的文河第一個站起來高聲說：“馬維為家族軍居然私下勾結倭寇、發兵變以下弒上，此等罪行聞所未聞！他是自雷洪以來的最大敗類，罪行令人發指！下建議大人務必要窮追猛打，將馬維與及其同黨一網打盡，明正典刑！”

紫川秀微微點頭嘉許，于是大家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大人，下早就看出馬維這小子心數不正了，古人云，瞳不正則心不正，馬維的眼神充滿了邪惡！”

“下護衛不周讓大人驚了，實是吾輩失職！但幸好大人神武，孤一人面對數千叛軍毫無懼，談笑間，叛軍灰飛煙滅，實為古往今來罕見的名將啊！”

“大人，下請求馬上抄沒馬家的財產，用來補償大人的神損失！”

“請大人立即下令吧，我馬上帶隊殺人瓦林城去將馬維揪出來，將這狗賊碎尸萬段，明正典刑！”

群激憤，眾軍痛打落水狗，大有當場拔刀殺瓦林的氣概，紫川秀冷眼看著，微搖手，立即所有的喧雜停了下來。

“各位長如此識大，本深欣。但是大家切不可掉以輕心，瓦林城并非易取，馬維眼看事敗已經回城，其黨羽封鎖城門抗我大軍，或許城中也有蒙蔽的平民伙同抵抗我討逆大軍。馬維一黨挾持了眾多平民在城中，使我軍投鼠忌，不敢放手攻城，殺戮過多恐有失家族仁之德。諸位長有何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