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們的命運？楚家與沐家的命運？無法共存，只能洗一債？

那，亦宸呢？我哥呢？我們的命運，又該如何？

北宮門巨大的門板已經快要被壯攻城木柱撞破，抵門的柱子斷裂，大的鈕釘全都冒出了木樁，已經有好幾顆迸裂出來，厚重的門板在一陣更比一陣猛烈的撞擊下發出瀕死的悲鳴，城樓下的士兵不斷的抵抗著呼延郎的屠殺，更有人在堅守著城門，哪怕還能抵抗一刻。

所有人都能聽到一門之外，攻城兵已經拔出了刀劍，鋒利的劍氣似乎已經滲到了城來，他們發出瘋狂的呼嘯，只等門開的那一剎那。

楚亦雄率領的人馬已經趕到了北門，當他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沒有毫的猶豫，一把拔出長劍，帶著他的人馬從正門殺出，一路過關斬將，在南匈奴遮天蓋日的軍隊中殺出一條路，直直的朝著呼延郎沖了過去。

“楚亦雄！”

呼延郎一看到他，眼中出寒，手中長刀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鋒利的刃氣，朝他揮砍過來。

所有的人全都匯集到了北城門，在那里廝殺，在那里拼搏，當我沖到空無一人的城樓上，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哥——！”

我的聲音立刻被下面震天的殺喊聲吞沒，楚亦雄頭也沒回，與呼延郎殺了一團。看他不習馬戰，三個回合之后，已經被呼延郎的長刀砍傷了肩膀，鮮直流，季漢已經帶著人沖殺了出去，但畢竟殺場混，他一時本到不了我哥的邊。

激戰過后，楚亦雄的上又被砍了一刀，但他拼著自己傷，狠狠的一劍刺向了呼延郎的肩膀，兩個人的上都傷痕累累，流如注。

“楚亦雄！”呼延郎咬牙切齒的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楚亦雄的鮮順著手中的長劍慢慢的流淌滴落了下去，他毫無懼，看著呼延郎道：“我激你當初手援助，但若要我眼見你欺我故土，滅我族人，我楚亦雄寧做小人，也絕不允許！”

“好！今日你我來個了斷！”

呼延郎揮舞著手中的刀，又一次砍向了他。

我一見那場景，幾乎心跳都要停止了，立刻就要往城樓下沖。

“鳶青！”楚亦宸突然站到我面前攔住我：“別做傻事！”

我急得整個人都慌了，呼延郎的武藝我很清楚，雖然我哥的武藝不弱，但騎馬打仗，他勝在布局，呼延郎的騎卻是整個草原之最，他們拼殺，楚亦雄沒有一點勝算。

我不能，不能再看見我的親人離開我！

“你放開我！楚亦宸，放開！”

他被我拼命的捶打撕扯著，卻只是咬著牙用一只手將我錮在他懷中，不容許我跑開一步，掙扎間他斷臂的傷又裂開了，鮮浸了繃帶，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著，我急得幾乎要發瘋了，哭喊著：“你放開我，我哥在下面！我要去救他！”

就在這時，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張弓弩，我一愣，抬頭看向了他。

“如今，我已經不能再張弓了。”

“……”

“鳶青，你可愿為我掌弓？”

為他掌弓，這是過去連想都不曾想過，這個男人怎麼能沒有手呢？他本可以像雄鷹一般翱翔于天際，他本應該用那雙有力的手臂指揮千軍萬馬，揮舞刀劍，逐鹿中原，可是現在，他卻只剩下了一只手。

沒有了翅膀的他，如何翱翔？

我拉開長弓，弓弦又一次割開了我手上的傷口，但這一次，卻比任何一次拉弓，都更有力，也更穩。

“你什麼都不要看，否則——你會不忍心。你只用拉弓，在我你的時候，放箭！”

他站在我后，輕輕的俯下，眼睛穿過我的指尖，弓弦與箭尖，指向了城樓下，那個草原的霸主。

呼延郎！

我會不忍心？我會不忍心……

我不會不忍心，我只是看不到，這一夜似乎是老天要將我今生的眼淚都出來，我的眼前只是一片模糊，被氤氳在淚水和悲哀當中，幾乎什麼都要看不到了，那兩個穿梭的人影，帶著腥之氣砍殺著，我的眼前越來越模糊，甚至連那兩個再悉不過的人也看不清了，眼中只剩下了兩個的點。

呼延郎！呼延郎！

若今夜，一定要通過一個人的死來平定天朝與匈奴之爭，這個人，只能是你！

“放箭！”

楚亦宸的聲音在耳邊猛的響起，我一咬牙，持箭的手立刻松開。

“嗖”的一聲響，長箭破空而去，突然間像是將我眼前的霧氣割開，我清清楚楚的看到那銀的閃電劃破長空，淹沒在了那曾經擁抱過我，給我溫暖，給我勇氣的膛前。

呼延郎手中的長刀在我哥的脖子上定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口，箭沒了口，只剩下白的箭羽，也迅速被鮮染紅，他抖著，看著前的箭，再慢慢的，抬頭看向了我。

那雙眼睛，在這一瞬間，看到了什麼呢？

是不是和我一樣，看到了在那無邊無際的草原上，曾經有兩個人同乘一騎，縱馳騁，看過最的日出日落，登上過最險峭的巖壁；我看到過那雙鷹一般的眼睛中閃現出的最溫的芒，親吻著我的時候，那如水一般的，擁抱著我的時候，那如火一般的熱。

我曾以為，那些會天荒地老。

他，是否也曾這樣想過？

就在這時，北城門突然發出一聲震天的巨響，那些抵門的木柱全部斷裂，厚重的城門終于不堪重負一般，轟隆一聲，倒了下來。

門下抵抗的士兵連慘都沒來的及發出，已經被得模糊，而城門外，已經閃著無數的寒，領頭的那個悉的影策馬疾馳進來，卻在看到城門的這一幕時，立刻勒住韁繩，座下的馬立刻停住了。

“哥——！”

這一聲凄厲的喊，卻不是我的發出的。

楚亦雄一抬頭，整個人都僵住了。

昊焉的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立刻變得紅，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的，立刻猛沖了上來，呼延郎手中的刀還架在楚亦雄的脖子上，但他的終于支撐不住了一般，朝前倒下，被昊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的一拖。

那鋒利的長刀在我眼前閃過了一道炫目的寒。

寒中，似乎染上了殷紅。

我瞪大雙眼，看著楚亦雄背對著我們，整個人都僵持著，眼睜睜的看著昊焉將呼延郎拖上了自己的馬，而這時，整個長安城部署的兵馬終于平定完了，全部匯集到了北城門。

六軍云集，殺伐孽深！

昊焉此時已經完全無心戰，只回頭看了楚亦雄一眼，恍惚間，我似乎在仇恨深重的臉上看到了淚痕，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已經護著呼延郎的，率領剛剛沖進城門的大軍又退了出去。

我幾乎是立刻丟開了手中的弓箭，轉朝著城樓下飛奔過去，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為什麼我的心跳得那麼厲害，為什麼我的腳一直在發抖，甚至在跑下了城樓的最后一階，整個人摔倒下去。

楚亦雄就在前面，就在我的前面，他一不的騎在馬上，對著那黑的城門，對著昊焉他們已經遠去的影，他在看著什麼？為什麼我這樣著他，他都不肯回頭？

“哥——！哥！”

我終于跑到了他的側，季漢他們都已經下馬跑到了他的面前，卻沒有一個人上前跟他說話，也沒有一個人手去扶他一把。

我腳步越來越慢，好像是害怕去及到了什麼，甚至在走到他面前的時候，只能一步一步的挪著沉重的腳步，看著他側臉如刀削一般深刻的廓，那雙眼睛顯得那麼茫然，閉的，似乎在僵持著什麼。

只是當我的目落到他的嚨時，天空中似乎炸響了一道驚雷。

——全是！

他的脖子，被鋒利的刀刃割開，鮮慢慢的泌出，漸漸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將他的整個前都染紅，然后我看到鮮開始噴，在他的眼前形了一片霧。

“不——！”

眼看著他的從馬上傾倒下來，我幾乎是發瘋一般的沖上去，一把抱住他，也被他重重的撞到地上，后腦似乎磕到了什麼地方，痛得我一瞬間眼前都發黑，可是即使這樣，也挽不回心中那種撕裂般的痛！

“不要！哥，不要這樣！你不要死，哥！哥！”

我拼命的抱著他，拼命的手捂著他的脖子，那些鮮好像是泄洪一般從我的指中噴涌出來，不管我怎麼用力的捂著，甚至想要拼命的扼住他的脖子，哪怕能止住一點的，哪怕能讓他多在我邊留一刻。

可是我留不住，什麼都留不住，那些鮮還在瘋狂的涌出，每一滴都帶著他的生命，一點一點的流出了外，我除了慌的扼住他的脖子，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抬頭看向邊站著的那些人，大聲哭喊著：“救救他！快大夫來！快給他止！漢，你來救救他！亦宸，亦宸——！”

我著他們，著邊的任何一個人，但他們都不應我，連季漢也站著不，只是眼淚不斷的從眼眶中滴落下來，我出紅的手，扯著楚亦宸的服，拼命的哭著：“救救他！亦宸，救他，漢，漢幫幫我，你們救救他！”

楚亦宸慢慢的蹲了下來，卻沒有幫我做任何事，只是用他那只完好的手，用力的環住了我的脖子，將臉在了我的臉頰上。

“鳶青，你不要——”

話沒說完，一只抖的手上了我的手背，我一驚，急忙低下頭，看著楚亦雄慢慢的開口，艱難的說著什麼。

“哥，哥你說什麼？”我急忙俯下，將耳朵在他的邊，卻先覺到他的呼吸，已經越來越微弱，似乎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鳶青，北——匈奴，——給你了——”

我瞪大了眼睛——北匈奴，給我了？

有些僵的慢慢轉過脖子，低頭看著他，他整個人似乎痛得在搐，拼命的氣，卻還抬起抖得無力的手，輕輕的上了我的臉頰，那雙已經渙散的眼瞳映著我滿是淚痕的臉，卻不知看到了什麼，突然笑了。

“絮云……”

這是他這一生，說的最后一句話，的最后一個名字。

當他的手從我的臉上落，當我的臉在他空白的眼眸中映了永恒的那一刻，我懷抱著他的尸，仰頭向天發出了一聲如同狼一般的嘶吼，那凄厲的吼聲穿破了九霄，卻穿不破我這一生，凝結了無數悲哀的夜幕。

西出長安三千里，夢旌翻無故人。

只是這一次，當我西出長安，卻與之前的景，完全不同。

珍兒堅持跟在我的邊，我沒有問原因，也不想知道那背后的原因是誰造的，既然要跟隨，我便讓跟隨，畢竟空的車廂當中，只有我和易兒，真的太寂寞了。

風沙更大了，吹得車窗上的簾子不斷的翻飛著，就算我想要躲避，目也不能不看到那高聳城樓上悉的影，和他左邊肩膀上被風吹得高高揚起的空袖。

他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做一次挽留。

我知道，他從來都不做必敗之事。

風更大了，呼嘯著卷著地面上沒有融盡的雪花，發出陣陣虎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可是在這樣的風聲中，我似乎又聽到了別的聲音。

我將易兒給珍兒抱著，坐到窗邊起簾子，剛剛往外看了一眼，蒙在臉上遮蔽沙塵的黑紗便被狂風卷走

在西北走廊，我又一次被風沙所侵襲，原本罩在臉上的黑紗就被卷走，飄向了后。

而那一騎人馬絕塵而來，只一手，便接住了那張黑紗。

恍惚間，我仿佛回到了當年，接住我鮮紅蓋頭的那個男人，可是定睛一看，卻是季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