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去習武的時候，張行簡去學堂和其他小孩兒一起讀書。小郎君很好奇早早定親的張行簡每日和他的小未婚妻玩什麼。

 羨慕他的人真不——能搬去主宅住，真幸運。

 憑什麼呢？

 哼，運氣好罷了。

 有小郎君便酸溜溜道:“搬去主宅又怎樣，你還不是要日日討好沈青梧——大家都知道，大郎喜歡的是那個小孩，又不是你。”

 坐在紫檀小桌前的張行簡被小郎君們包圍著，他托腮，聽他們議論，就知道他們的心思。

 他笑瞇瞇順著他們的話:“對啊，討好人也是很辛苦的——我要為我爹娘弟妹努力嘛。哄得沈青梧高興，就是哄得大郎高興，我一家人就都得道升天啦。”

 他從來都這樣，說話不落任何人的面子，總是順著人，所以即使他得到了好，學堂里的小郎君們也依然愿意和他玩，和他說話。

 此時小郎君們就問:“討好，是不是很辛苦啊？聽說是一個怪人。”

 于是張行簡繼續順著他們:“嗯，是很辛苦的……要天天學習甜言語，好哄人。”

 小郎君們:“哇。”

 張行簡:“不高興時得逗笑。”

 張行簡:“還得時時觀察，要會察言觀。”

 小郎君們同:“這太辛苦了。我可不了委屈，我從小到大都沒看過人臉，我才不要去伺候人……”

 張行簡彎眸。

 有小郎君忽然咳嗽一聲。

 人群中七零八碎的說話聲變小，小郎君們一個個溜回自己的座位。張行簡四顧，看到他們討論的沈青梧雄赳赳氣昂昂地翻過扶攔，跳學堂，徑直向他走來。

 張容與李令歌，真是將打扮得十分英秀，和剛來時完全不同——

 戴著抹額，一的窄袖武袍，袖上襟繡著致的鈴蘭花，腰間系著小刀小劍、香囊玉佩。這麼跳過來，一路叮叮當當，烏黑發在抹額下卷起一點兒，映著日，日又照著秀氣的小臉。

 別在上變得十分模糊。

 被打扮的，既像一個英俊的小郎君，又像一個活潑靈的小娘子。

 像一灼灼燃燒的太，跳他們這方小學堂。小學堂的小郎君們都沒見過這樣的小娘子，一個個捧著書本看沈青梧。

 小郎君們在心里:哇。

 好……不一樣。

 這個很不一樣的沈青梧看也不看眾人，直奔目的，朝張行簡過來，有一瞬，張行簡心中生起自得:他的未婚妻真耀眼。

 但是沈青梧跳過來時，張行簡又心里忐忑:他方才順著人說的話，會不會聽見了？是不是會生氣？

 沈青梧到了他面前，開口:“容大哥說晚上檢查你的功課，我聽到了，提前給你報信兒，你別忘了。”

 說完便走。

 張行簡呆了一呆，他立即跳起來，不顧小郎君們各異目，追出去:“沈青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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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行簡追追出了學堂，好不容易拽住袖子。

 他雪白的臉因為奔跑而泛紅，沈青梧回頭看他。調皮的發打著旋兒，著臉頰搖晃，的眼睛很平靜，烏幽無比。

 沈青梧不說話，只看他:我干嘛？

 張行簡斟酌半天，找個最不重要的:“大哥要查我什麼功課，你有聽到嗎？”

 沈青梧點頭。

 張行簡一下子笑起來。

 他依偎過來，扯一扯袖，求:“你告訴我唄。”

 沈青梧:“但他說了很多文縐縐的詞，估計是書名和題目，我沒有全部記住。”

 張行簡才不在乎張容要檢查什麼功課呢——反正張容每次嘆口氣，也不多說什麼。

 若是功課每次十分的話，張行簡一定會卡在七分、六分的位置上。絕不更近一步，也不后退一步……既讓張容不覺得他無可救藥，也不讓張容對他抱有什麼期待。

 張行簡更在乎剛才學堂發生的事……

 他眨著眼睛，悄悄:“我在學堂里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沈青梧:“哪句？”

 張行簡:“就是、就是……為了我家前程……對你……嗯……那些話？”

 沈青梧點頭。

 張行簡一下子:“我是哄他們的，因為我不想讓人覺得我高高在上……”

 沈青梧道:“哦。”

 反應這麼冷淡，張行簡心里忐忑，不知道什麼意思。

 他判斷不出來——實在是格和別人都不一樣。

 他還不夠了解。

 張行簡問:“你生氣嗎？”

 沈青梧搖頭。

 才不生氣呢——他說的不就是實話嗎？

 在張家住了這麼久，也知道張容對有莫名其妙的寬容，而為了張容的寬容，張家的小孩兒都打破了頭。沈青梧就說嘛，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對好的人。

 現在明白啦——張行簡就不是無緣無故對好的。

 但這沒什麼，大家都一樣。

 張行簡半晌說:“你生氣了。”

 沈青梧:“沒有。”

 張行簡:“你在生你自己都不明白的氣。”

 沈青梧:“……”

 他這麼沮喪，還拽著袖子不讓走，沈青梧只好道:“好吧，我在生我自己都不明白的氣。”

 張行簡被的可逗笑。

 他咳嗽一聲，又藏起自己總是會彎起來的眼中的笑，小大人一樣正經:“沈青梧，那些都不是真的……我真的喜歡和你玩兒的。”

 他心臟砰砰，臉頰緋紅，目閃爍，睫。

 害的小郎君很直白表達想法，他說得磕磕絆絆，好不可，好不糾結。

 可他又明白，若是不直白點，聽不懂。

 沈青梧疑看他。

 這個人還在討好？

 唔，應該是吧。

 還喜歡跟他玩兒的，并不在乎他是不是真心喜歡呀……沈青梧不知道他在解釋什麼，但看張行簡這樣結，便福至心靈，想到什麼。

 沈青梧:“你是不是覺得對不起我？”

 張行簡點頭。

 沈青梧:“你是不是想我原諒你？”

 心里扮鬼臉:我又沒生過氣，談什麼原諒呢。

 張行簡再次點頭。

 沈青梧立即躍躍試。

 靠近他，拉著他手，讓他自己的袖子。袖子上的鈴蘭花缺了一角，線頭可憐兮兮地在風中晃著。

 沈青梧對他指指點點:“那你幫我把這里一下吧，得看不出來——這是帝姬給我做的新服，我才穿了一天，就破了。容大哥說帝姬最近不舒服，讓我不要惹帝姬不高興。

 “我不想讓知道我弄壞了新服……你補一補吧。”

 沈青梧順便送他一頂高帽:“張家所有人里，除了容大哥，我只認識你了。”

 越說越覺得自己太聰明了:“補好了，我就原諒你，就不怪你了。”

 張行簡張大。

 他烏靈眼珠子看著。

 張行簡:“啊？”

 張行簡喃喃:“我才十歲啊。”

 他養尊優，又是男孩子，他從來沒過針線啊！

 可是、可是……沈青梧說他好服，就不計較學堂的事了。

 張行簡只好小聲:“那我……試一試。”

 就讓他生平第一次去為什麼事，努力一下吧，認真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