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家頓時臉微變，忙應聲道：「是。」

大管家退下，其他的下人也被揮退，花廳裡隻剩下了祖孫二人。

衛漓凝神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看著旁麵沉似水的老夫人，輕聲呢喃了一句：「還真讓景玥給說著了，也不知冀中的災民是不是真的會大量湧到江南來。」

江南富庶，又是天下聞名的魚米之鄉，各地若有大麵積災逃難的百姓，首選京城，然後就是江南了，殊不知魚米之鄉也是會遭遇天災的。

其實之前就已經有災民出現了，隻是零星的幾個並不足以引起大部分人的注意。

但更要的卻是西北有可能又要起的戰事。

想到這個，衛漓也不由得氣翻湧，神沉冷，「劉相才剛一倒下，那些人就忍不住要跳出來了。」

老夫人的眉頭狠狠的了幾下，忽然揮袖將案上的杯盞全都掃到了地上，「劈裡啪啦」的撞碎裂聲猶不能讓泄氣，又猛的站了起來手將旁的桌案一掀。

沉重的紅木桌案淩空翻一個滾，再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發出「嘭」的一聲沉悶撞，同時響起的還有老夫人的咬牙叱罵：「混賬！」

衛漓迅速的退出到一個安全距離，想了想，又默默的將旁的椅子朝祖母推了過去。

老夫人看著被送到眼前的椅子，不默了一瞬，這是讓繼續摔打發泄？

屋裡氣氛正古怪，卻有丫鬟在外麵稟報：「老夫人，老爺著人來請公子……」

「讓他去死！」老夫人連話都沒有聽完整，就霍然轉頭朝外怒叱了一句，嚇得外頭的丫頭慌忙後退，再不敢來稟報這個事了。

不過，讓老爺去死什麼的，可不敢說。

花廳裡再次陷寂靜，不過怒火被接連打斷兩回，老夫人發現好像沒那麼生氣了，看著長玉立在自己麵前，俊秀不俗，一派端方正經的乖孫，忽然「噗」一聲笑了出來。

衛漓看著重開了笑的祖母，也角彎起，出了笑容。

老夫人忽然抓著他的手說道：「逸之，你該回京城了。你母親接連送信過來，我真擔心你若再不回去親口跟說一說你妹妹的事，會忍不住也跑出來。你回去吧，這裡有祖母在，絕對不會讓江南出子的！」

衛漓怔愣，「祖母……」

老夫人抬手阻了他的話，下嗓子輕聲說道：「有些事書信上不好說，你替我回去穩住你母親，告訴你妹妹在鄉下，日子雖清苦了些，但那家的夫妻都是厚道人，將視若己出，至今沒讓人察覺不是親生的。認回來的事再等等，等再安定一些，現在就且讓在鄉下再過一段清閑日子吧。」

眼眶忍不住的泛紅，抓著衛漓的手搖了搖，說：「你也要保重自己，京城不比江南安然，你要記住，任何事都沒有你自己的命重要，是任何事！」

衛漓手覆上的手背，點頭道：「您放心，孫兒萬萬不敢讓自己出事。」

眼淚在眼眶裡轉啊轉，終於奪眶而出，老夫人抓著孫兒的手，雙眼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哽咽著說道：「你們都要好好的，可千萬不能再出事了！這世間，我也就剩你們了。」

「好，您放心。」衛漓皆都點頭應承下來，猶豫了下，終是沒忍住的說道，「祖母，您和祖父……」

老夫人霎時掉下臉來，眼淚都不帶一下的就冷聲說道：「小孩子家家的別管這些個閑事！回屋去收拾行囊，擇日就回京吧！」

既然定了要回京，衛漓便迅速的收拾好了行李，又擇一個出行的日子，卻在臨走之時突然發現，暫時的他恐怕是走不了。

這天日近黃昏，他冷眼看著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好友，臉都是黑的，「你怎麼又來了？」

一路從京城到江南，景玥連頭髮都帶著風塵僕僕的味道，勁裝疾服，全的骨骼在齊齊囂著疲倦，桃花眼都澤暗淡了。

他看著衛漓後排列整齊的箱籠，眉頭一挑，「你這是要回京？」

看到他，衛漓就覺自己的風度要保不住了，忍不住的眉頭皺，眼中是可見的嫌棄，語氣加重，再次問道：「所以，你怎麼又來了？」

景玥「嘖」了一聲，暗道衛逸之越發的沒了良心，虧得他一有重要的事就馬上來找他，都放棄了先去見阿蘿的願！

離上次見阿蘿，已經足足一個月有餘了！

他也不樂意在這裡看衛逸之的臉，手將他一扯，就直接扯進了屋裡，揮手打髮屋裡的下人們都離開，然後才說道：「劉相下江南了。」

衛漓頓時一呆，「什麼？」

這位老大人不是已經死了嗎？訃告送到江南都還沒兩天呢，你現在跟我說他來了？

景玥搖頭，輕抿著角，臉有點古怪，低聲說道：「劉喜大人以老爺子臨終前有言，『死後不許大辦』為由，隻停靈七天就匆匆將老大人安葬了。此後劉府閉門丁憂，卻在次日淩晨，劉喜帶著妻兒從後門悄悄出走，帶著一副棺木出京往江南來了。」

衛漓一時間連對好友的嫌棄都顧不上了，驚異的瞪大了眼睛，失聲道：「這是為何？劉相併非江南人士。」

若是江南人士，還可說是魂歸故裡，可劉相分明就是京城本地人，劉家的祖墳也在京郊附近。

總不能劉喜大人帶著妻兒相送的是其他人的棺木吧？

景玥的神有些恍惚，似乎到了什麼刺激，眉頭輕蹙，目卻飄忽散，隻是下意識的出聲說道：「我得知訊息就先一步過來了，劉家帶著棺木和隨行的婦孺，走不快，還得過些日子才能到江南。」

他從沒想到事竟然還能這麼辦，該說不虧是屹立三朝不倒，一肩扛起了先帝時期的腐爛朝綱，又一力扶持當今登基，用十年時間就收攏了半數朝中勢力的妖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