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芙染本想讓裴宵躺棺材裏,但薑妤執意要裴宵跟一起坐馬車。
孟芙染懶得跟一個寡婦計較,一行人快馬加鞭往京城趕。
兩日之後,江南水鄉、山水田園被拋在了後。
馬車所過之,崇山峻嶺。
他們已經抵達京郊了,薑妤甚至依稀看到了青雲寺高聳雲的寶塔。
“終於到了!”薑妤掀開車簾,展輕笑。
“終於到了……”
千仞在馬車外也慨了一聲,隻是語氣卻沒有薑妤輕鬆。
人去樓空,千仞心如刀割一般。
明明去的時候,裴大人意氣風發,無人能擋。
回來的時候,卻隻剩一副瘦弱的殘軀,冰冰涼涼躺在馬車裏。
薑妤這兩日和裴宵呆在一輛馬車中,同吃同住,倒不心虛!
千仞心裏暗自腹誹。
薑妤並沒在意他的小心思,掩對著窗外幹嘔了一聲,“千仞,我有點想吐,你去跟公主說一聲,讓車隊停下休息休息吧。”
“夫人,你這可就為難屬下了。”千仞漠然道。
他們現在什麽份?
裴大人一過世,他們在長公主這兒連狗都不如,一路上沒被欺辱。
誰會為了薑妤停下馬車。
又不是人人都像裴大人對無所不應。
千仞自認沒那本事說長公主,直接忽略了薑妤的請求,繼續駕馬前行。
負責看守他們的護衛聞著味兒就過來了,“喲?裴夫人還當自己是滴滴的首輔夫人呢?馬車是你想停就停的?”
“裴大人如今自難保,可沒人再護著你這朵花了!”
“要不你給爺唱個曲兒,爺高興了,說不定也像裴大人一樣伺候伺候你?”
……
車隊中,哄笑一團。
裴宵死的消息早已傳遍南齊,如今牆倒眾人推,他的夫人自然也是誰都能來辱一番。
千仞雖然不待見薑妤,但聽不得裴宵辱,跟護衛們起了爭執。
很快,靜驚了孟芙染。
孟芙染一路上幾乎不坐馬車,一襲紅駕馬而來。
薑妤的餘很快捕捉到了孟芙染靠近的影,忙攔住爭執的雙方,“你們別再吵了,我真的很不舒服,胃裏作嘔。”
薑妤從包袱裏隨手抓了一塊玉佩出來,“這個賞你們,麻煩你們快去稟報公主吧。”
“鬧什麽呢?”
此時,孟芙染的高頭大馬恰好停在馬車窗前,目落在了薑妤手中的玉佩上。
羊脂白玉掛著紫金流蘇的玉佩。
孟芙染曾見裴宵的人用此調過府兵。
這分明是裴宵的令牌。
沒想到裴宵的人竟然隨隨便就能拿出這麽重要的東西。
孟芙染突然發現薑妤這小寡婦其實很有價值。
是裴宵用命護著的人,一定知道裴宵很多吧?
孟芙染起了興趣,抬手示意,“既然薑姑娘不舒服,就停下吧!”
“薑姑娘,此地風景宜人,有沒有興趣和本宮喝杯茶?”孟芙染柳眉微揚,帶著一睥睨世人的矜傲。
那種從骨子裏出的傲氣,仿佛明日就要登基為帝,把看不起薑妤都寫在了臉上。
薑妤點了點頭,“公主有令,臣婦不敢不從。那就在江邊吧,那裏風景比較好。”
“薑姑娘可真是個講究人。”孟芙染沒反駁,抬手示意人去準備了。
薑妤掀開車簾,對千仞道:“千仞,你上車照顧夫君吧。”
馬車裏熏著香。
裴宵躺在馬車上,一襲白無暇。
恐怕大人活著的時候,怎麽也不會想到夫人會有一天對他如此關懷吧?
千仞為自家主子到可悲,對薑妤答不理。
薑妤將羽扇遞給了千仞,“馬車裏悶,你把馬車停到前麵的柳樹下,給他扇扇風。”
“死人難道還會熱死不?”千仞反相譏。
薑妤咬著,尷尬地靜默了下來。
這幾日,任誰都能譏諷薑妤,早就被磋磨得沒了昔日的驕矜,整個人唯唯諾諾的。
見千仞不,薑妤隻好自行把馬車牽走了。
千仞到底有些不忍,才跟了上去。
眾人著遠離的馬車,有人唏噓,“嘖嘖嘖,真是朵菟花,沒了男人,連一個小小的手下都敢對甩臉子。”
“那還不是自己害死了男人,活該!”
……
眾人肆無忌憚哄笑一團。
沒有人會把一個的子和一放在眼裏,自然也沒人追上去。
到了五十步之遙的柳樹下,薑妤往後看了眼,對千仞使了個眼,“一會兒這裏會出現混,你就駕馬車帶著裴宵逃跑。”
千仞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搖頭笑了笑。
薑妤沒跟他開玩笑,肅然道:“此地離青雲寺和北營都不遠,這兩方都是裴宵的人吧?你們到了那裏就安全了。”
“夫人你在說什麽?”千仞了眼馬車裏冰冷的。
薑妤手抵著,低聲音道:“千仞,裴宵沒死,我給他用的是假死藥!”
“什麽假死藥?”
“是歲歲給我的。”
當時,薑妤懷孕被關在屋裏後,一心想要逃,所以吩咐歲歲去胡大夫那取的正是假死藥。
此藥能讓人生出中毒和死亡的癥狀,恰和醉生夢死藥效相似。
不過服用此藥昏迷三日後,就會自醒來。
這藥原本是薑妤打算自己用的。
可沒想到孟芙染突然發難。
薑妤沒辦法棄親人於不顧,但毒殺裴宵換取家人薑妤也無法心安。
所以,冬至那夜,薑妤給裴宵用了此藥,騙取孟芙染的信任。
至於裴宵為所做的一切,卻完全在薑妤意料之外。
好在,未釀追悔莫及的大過。
再有一日,裴宵就會醒過來了。
千仞愣在原地,消化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夫人並不是……”
他還以為薑妤真的絕冷至此。
千仞一時五味雜陳,“裴大人假死的事,夫人為何不早說呢?”
薑妤搖了搖頭。
一則,當時在姑蘇到都是眼線,薑妤不好逢人就說這些事,怕生了變數。
二則,衡量過後,覺得裴宵“死了”也未必是壞事。
裴宵在南齊腹背敵,以南齊的律法,他回京必然也得酷刑。
如今死的消息傳遍南齊,對裴宵來說未嚐不是一個金蟬殼好機會。
“等裴宵逃到青雲寺或是北營,你們就姓埋名,以後過些安生日子吧。”
“逃?”千仞搖了搖頭。
談何容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裴宵反叛的流言沒洗清,皇上龍威未平,如何逃?
薑妤指了指江邊的行李車,“這是我嫂子給我準備的馬車,你知道李家是做什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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