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閉上眼。
意料之中的痛楚并沒有傳來,聽見利刃落地的清脆聲響,還有侍猛然痛的悶哼聲。
接著,是一個極其悉溫暖的懷抱。
曾幾何時,有沒有這麼一個人,他從豺狼賁張的口中救下的命,看著泣不聲的,溫聲哄,“我來了,妹妹別怕……”
仍舊是那個人。
仍舊是那溫潤輕哄的聲,如吹落的柳絮,輕輕落進的耳里,安,“我來了,妹妹別怕……”
話音落,撲在他的懷里,揪著他的襟,極輕地噎一聲。
然后,淚珠滾滾而下。
剛剛那一刻,是當真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裴琮之帶著沈清棠和裴子萋回了殿,兩個行刺的賊人皆被擒住,扣押在地上。
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審訊。
——裴子萋快生了。
了驚嚇,又顛簸逃命,肚子一陣陣疼。
太醫院的太醫很快趕了過來。
殿里,宮人行走匆匆,接連不斷的水被送出來,在銅盆里晃。伴著里面時斷時續撕心裂肺的喊聲,目驚心。
沈清棠是家中最小,何曾見過這等場景,心揪著。
裴琮之將的害怕看在眼里,溫聲哄,“妹妹放心,有太醫院的太醫在,不會有事的。”
的心這才稍稍安定。
大約兩刻鐘后,殿里終于傳出了嬰兒嘹亮的啼哭聲。
宮人滿臉喜氣抱著剛出生的襁褓出來報喜,“良娣生了,是個皇孫。”
闔宮皆喜,誰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他們家良娣可以憑著這個孩子母憑子貴,扶搖直上,往后真是不知道多人艷羨的好
命數。
儲君不在,宮人將襁褓抱于裴琮之瞧。
他眉眼淡淡,看不出為舅父應當有的喜悅。倒是沈清棠,頭一次見這麼小的孩子,有些欣喜。
連來抱他的手都是不安無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裴琮之垂眸看。
其實極喜歡孩子,逗著襁褓里的嬰孩,眉眼里都是彎彎的笑。
很久沒這樣開心過了。
后來進殿去看裴子萋,眉眼也是歡喜的,“恭喜姐姐,得償所愿。”
裴子萋看著邊不知事的嬰孩,心里不無后怕,虛弱著聲音慶幸道“今日還好有你和大哥哥在,不然我們母子,怕是命難保。”
接連兩次的刺殺,讓看了這個危機重重的深宮。
“姐姐別想這麼多,總歸是平安無事。”
沈清棠安,“姐姐好好歇息,崇天殿傳了話來,晚些時候殿下就來看姐姐了。”
國喪最重,現在先得著崇天殿那邊。
裴子萋現下也了從前在閨中時的任,點點頭,“我知道。”
裴琮之和沈清棠直等到儲君來后才離開。
那兩個刺殺的侍也移給東宮的人。
出了這樣大的事,東宮自有法子他們說出幕后指使的人來。
只是那個后來刺殺的侍吃了不苦頭,移之前便硯書折斷了手骨,撕心裂肺的疼。
正逢那時裴子萋在生產,連嚎聲也聽不見。
沈清棠也是半點不知。
經過這一夜驚懼逃命,疲憊不堪,剛上馬車就靠進裴琮之懷里,闔眼歇息。
了平日里冷冰冰的臉和那些夾槍帶棒,生著刺的話,萬分溫順。
和從前那個在閨中乖巧聽話的妹妹無異。
裴琮之將摟,是有的溫存。
嗅著他上清淡到不可聞的蘇合香,良久在他懷里喃喃出聲,“方才哥哥救我那一瞬間,我想起了驪山圍場那一日。也是像今日一樣,最后關頭,哥哥出手救了我。”
時日過得多快,轉眼一晃,那已是兩年前的事了。
裴琮之“嗯”一聲,漆黑的睫遮住他幽深的眸,問,“剛剛妹妹是不是很害怕?”
“特別害怕。”
一點也不遮掩。
哪怕總是囂著要和他同歸于盡,可真當臨死前的那一刻到來,還是無比的想要活下去。
不顧一切的,活下去。
想起兩年前的驪山圍場,仰頭問他。
昏聵夜里,是清凌凌的眸,直視人心,“一直沒有問哥哥,哥哥那時候眼看著我在狼口苦苦掙扎求生,心里在想什麼呢?”
這是心里的一刺,每每回想起來都過不去。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一邊說著疼你你,一邊眼睜睜看你苦苦掙扎,死里逃生。
他其實也后悔,將人摟。良久,長長喟嘆一聲,輕聲反問,“妹妹是不是覺得我很壞?”
沈清棠毫不猶豫點頭,“很壞。”
從沒見過這樣壞的人,一面不擇手段拉你進深淵,一面還要你恩戴德來報答他。
又添一句,“哥哥不止壞,還很霸道。”
在指責他這一方面,總是不余力的。
濃郁夜里,裴琮之輕輕笑了一聲,無可奈何的嘆,“妹妹總是這樣,我對妹妹的壞,妹妹記得清清楚楚。那我對妹妹的好呢?”
他其實也算得上一個好哥哥。
從小到大,待也是盡心竭力,無有不是。
甚至待這個名義上的妹妹,比待自己的親妹妹更甚。
如他所言,若不是他悉心護著,早已被西院吞吃到連骨頭都不剩了,何談如今還能坐在馬車里,安安靜靜和他說話。
沈清棠自是心知肚明,卻仍是搖頭,“沒有。”
喃喃道“哥哥一直對我都壞,不曾待我好過。”
“沒良心的壞東西。”
他到底忍不住,輕輕圓潤小巧的鼻尖,磨牙切齒,滿是縱容的寵溺,“剛剛救了妹妹的命,轉頭就說這樣的話來寒我的心。”
裴琮之拉著的手,去自己的掌心。
剛剛救心急,搶奪那侍手上的匕首時不慎劃破了一道口子。
一直擔憂裴子萋,半點心思也沒有落在他上過,自然也沒有見到。
還是方才進殿看裴子萋時,那口子滲出來,淅淅瀝瀝止不住,太醫無意瞧見了,這才趕為他上藥包扎。
他將那包扎纏繞的紗布隨意扯開,捉著的指去那道長長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