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夢被無爭一抱,心不惱了,氣也消了。
“你還要在這屋檐上抱我多久?”實在忍不住問道“夜里風這麼大,你不覺著冷麼?”
小殿下都長這麼大了,邊還是不喜歡留人伺候。
明知今夜會有這麼多人攔路,還一個人行走,這不是擺明了羊虎口嗎?
不過現在……
謝無爭這只羊,的是這只虎口。
罷了,這樣也好。
“是有些冷,那咱們回家再說。”無爭還有很多話想跟說,忽聽這樣一問,才覺出夜里的寒意里,他拉著人一起下了屋檐。
無爭一路都牽著阿夢的手,半點都沒放開。
阿夢的手都被他捂出汗來了,到了寧王府門前的時候,實在忍不住說“我又不會跑,你……”
“你不會跑?”無爭側目看向,“這些年,你哪一次見了我沒跑?”
阿夢聽到這話,微微一愣。
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強行爭辯道“也沒幾次,我總共……”
“三十七次。”謝無爭溫聲道“阿月,六年了,三十七次。”
“你……你每次都能認出我?”阿夢驚得立在了原地。
三十七次。
那簡直是每次去看無爭的時候,都被他發現了。
這小殿下能裝得很。
從來不與說說破。
在阿夢混刺客堆里,不慎傷被他救下的時候,就同打聽‘六月’的事。
搞得阿夢還為此很是疚。
而且如此算來,那些所謂的打聽和“你很像我一個故人”,都是故意說給聽的。
阿夢覺得自己真是白疚了。
“也不是每次吧,總有我錯過,不曾認出你的時候。”謝無爭說“其實我每次都很想喊住你,可又怕喊了你之后,你就再也不會來了。”
年時還能問一句‘你還會回來嗎?’
隨著年歲漸長,經歷的事越來越多,越發覺得很多話都更難說出口。
故人相逢,即便是頂著另外一張臉,也好過不再相見。
“我跟你說過有緣自會相見,怎麼可能不來?”阿夢抬手敲了一下無爭的額頭,“你是不是把我說過的話忘了?”
謝無爭不假思索道“沒忘!我沒忘!”
他一直看著阿夢,嗓音逐漸緩了下來,“我一直在等,等你回來找我。”
“算啦,其實也有我的不是。”阿夢聽他這樣說,就心了幾分。
前樓主太難纏,其他殺手們也不是省油的燈。
為了讓自己強大到可以保護小殿下,這些年也沒折騰,干掉了前樓主,坐上了一把手的位置,好不容易才讓底下那些不消停的殺手安分下來,立馬就來找無爭了。
即便阿夢已經竭盡全力。
也還是用了整整六年的時間。
小殿下已經長大,了位高權重的寧王。
記得自己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時候,謝無爭還做蕭澈,住的地方做皇子府。
府門前這條街總有雜七雜八的小攤販,著來踩點的殺手們。
如今皇子府變了寧王府。
門前那些攤販們也被遷去了北街。
整條街都掛滿了花燈,沒什麼人。
王
府門前,也只有幾個守衛站著打盹。
謝無爭拉著阿夢進府去,守衛們驚醒過來,連忙喊‘殿下回府’。
府里的小廝侍提燈來迎,瞧見一向舉止有度的寧王殿下牽著個姑娘回來。
“殿下回來了!”伺候殿下的老管家也迎了出來,一看他牽著的那個姑娘,眼得很,多瞧了幾眼便認出來了,“這是阿月姑娘啊?”
“是啊,阿月回來了。”謝無爭笑起來,夜風的寒氣都散去了大半。
沒有什麼比等到了歸人更令人歡喜的事了。
阿夢被無爭牽著走這燈火通明的府邸,六年前的那些記憶忽然就這樣撲面而來。
這王府比從前擴大了不,小廝婢們也大多都換了。
無爭被張掌教帶去靈云觀的時候,皇子府的人差點被廢帝全滅口,楊老管家年紀大見過的事,見苗頭不對就把府里的人散了,自己也跑到鄉下去避禍。
后來無爭回京,又在回府住過一些時日,真假大殿下那事鬧出來的時候,廢帝又把這府邸給了秦灼,秦灼登基為帝又將這府邸還了回來,擴建了寧王府。
這府邸也算幾經易主,到底回了原主人手里。
無爭念舊,去年打聽老管家的消息,就派人將他接了回來。
如今楊老管家年紀大了,許多事都給他兒子小楊管家去做。
這父子兩按著無爭的心意,把整個府邸逐漸恢復了六年前的模樣。
阿夢踏其中,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一直住在這里的時候。
像是……回家了。
前幾年想家的時候,也回來看過,只是小殿下不在這里,老管家和那群小廝侍們都走了,府邸被廢帝派來的人翻得七八糟。
半點也沒有家的樣子,只能徒增不悅。
現在這樣,可真好啊。
阿夢回自己的手,穿行回廊之間,腳步歡快,神愉悅,回頭看向無爭的時候,眼里不自覺就帶了笑。
無爭溫聲讓老管家備些吃食與酒,然后快步追了上去,“阿月!”
天邊明月從中天移到了東邊。
年的阿月,從天涯外回到他邊。
兩人一起用過宵夜,喝了些酒,說了好多話。
阿夢大多都在說這些年的所見所聞,江湖多風波,做殺手多奇遇。
倒不怎麼說自己過得如何。
反正沒死也就不壞,說過的好,也著實算不上。
謝無爭這些年的事,阿夢基本都知道。
京城北境,水里火里,沒殺出來護著。
只是如今也不必再提。
謝無爭跟著一起喝酒,明月,聽說江湖上那些事,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你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阿夢說“不走了。”
謝無爭一顆心就此放下,酒,也了甜釀。
兩人吃的差不多,喝了不,便同從前一般各自回屋睡下。
無爭一直給阿月留著屋子,天天都有婢灑掃整理。
阿夢太久沒回這里,東西看看,過了好久才躺下。
剛躺下,又想再看看無爭。
結果剛推開房門,就瞧見無爭那邊的門也開了。
兩人倚門而。
對視了片刻,都忍不住笑了。
“天都快亮了,你快睡吧。”阿夢笑道“我不走,我真不走。”
謝無爭說“好。”
這好字說完之后,他卻沒有立馬回屋去。
阿夢看了他好一會兒,退回屋里,把門關上,先上榻睡了。
片刻后。
隔壁才傳來輕微的關門聲。
天都快亮了。
想著無爭這會兒才睡,明兒會不會誤事?
不過,元宵剛過,明兒也不是朝會,應該不打。
原本確實不打。
但如今晏相快當爹了,顧大人也天天把他家夫人含在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謝無爭簡直是朝中頂梁柱。
就算不是大朝會的日子,他也是每天早早宮,要麼去閣,要麼去書房。
而這天,謝無爭一覺睡到了中午。
他起來洗漱更完,再到阿夢窗前看了一眼,見還沒醒,就吩咐老管家他們好生伺候著,別吵。
也別讓走了。
囑咐完,再進宮,陛下都留幾位大臣用午膳了。
無爭過去,秦灼便讓人添了一副碗筷,問他“無爭不是這些時日太忙累著了,若是不適,就告假幾日好好歇息。”
花辭樹看了他一眼,便說“無爭瞧著可沒有半點不適,反倒像是人逢喜事……”
“聽聞無爭昨夜命犯桃花,桃花滿街開啊。”顧長安昨夜與小牡丹同行,一心都在自家夫人上,熱鬧都沒空閑看,今兒看見無爭,自然不了多問幾句。
初五昨夜當護‘兄’人,又是把曹家小姐送回府,又是給請大夫的,跟徐丹青一起忙活了許久,一大早就進宮來了,本來就沒睡夠,還被顧長安拉著問了一通,這會兒都坐到晏傾邊上去了。
寧可挨著晏傾,都要離顧長安遠一些。
顧大人正愁不好打聽,謝無爭就來了,他可不得逮著人好好問一問。
“長安莫要取笑我。”謝無爭心里記掛著府里那人,溫聲道“桃花千朵,不如明珠一顆。”
“哦?”秦灼聞言,眉頭微挑。
同坐的晏傾、顧長安和花辭樹、初五還有林澤和徐丹青這幾人頓時都把碗筷放下了。
這話一聽,就是有事啊。
顧長安饒有興趣地問道“無爭啊,何為桃花千朵?”
初五問“昨夜除了那曹家小姐,還有誰去找你了?誰?”
年一副得到答案就要立馬去找人干仗的樣子。
徐丹青見狀,不由得低聲提醒道“先聽無爭說完。”
花辭樹幽幽道“所以,無爭……你究竟被誰纏住了?”
林澤輕咳了一聲,“說起來,我也有些好奇。”
“明珠一顆?”晏傾沉片刻,抬眸問道“你的寧王妃來了?”
謝無爭聽眾人說這說那,多有些尷尬
,本想借著喝茶的作遮掩一二,哪知晏傾換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他險些嗆住了,急咳了幾聲,“咳咳咳……”
“什麼什麼?”顧長安聞言,頓時來了興致,拉著無爭搖來晃去,“什麼寧王妃?無爭,你還真是什麼事都跟晏傾講,咱都這麼了,怎麼還瞞著我們?”
謝無爭好不容易咳完了,又險些被顧大人搖昏頭。
他連忙抬手按住顧長安的肩膀,讓他不要再搖。
“并非是我有意瞞。”謝無爭溫聲道“實在是我也在等,不知何日能來。”
“難道說,昨夜就等到了?”顧長安等不及他這樣慢吞吞得說,自己就接著往下猜了。
謝無爭眼里笑意泛泛,語調越發溫和“昨夜故人歸。”
“好一個故人歸,真想趕見見我們無爭的寧王妃!”顧長安是真高興。
無爭算是他們這幾個人最不著急娶夫人的了。
兄弟幾個都他心里有人。
卻不知道他心里的那個人,是不是跟他一般心里有他。
若是沒遇到那還要,遇到了卻求不得,那可真是太苦了。
“有你什麼事?”花辭樹看顧長安不爽很久了。
這人自己恨娶的時候天天喊,娶到了夫人天天炫,如今倒好,連無爭的寧王妃,他都要上趕著見見。
真是什麼事都要摻一腳。
“花人,你這話就不對了啊!”顧長安跟花辭樹斗斗得多了,早有經驗,開口就是一聲秦灼從前調戲花辭樹用的‘花人’扎對方心,然后又跟著說“你不能因為你娶夫人的事八字還一撇,就酸別人啊!”
顧大人說“我本來還想說,無爭的寧王妃來了,下一個娶夫人肯定就是你,你這……”
他故作為難,一副要把金口玉言說誰誰的機會給別人了的架勢。
花辭樹別過頭去,不接他的話了。
秦灼笑著跟無爭說夢姑娘既回來了,下回無爭進宮就把也帶來聚聚,先前幾次三番得相助,都未曾謝過。
無爭應下了,說回去問問的意思。
“原來無爭真的有意中人啊?”徐丹青聽了一圈詫異不已,“我以前還以為你傾心陛下……”
這真怪不得徐丹青誤會。
實在是謝無爭對秦灼著實太好,知人知道是兄妹,不清楚的難免要當做男之。
可知人實在太,不清楚的人又實在太多。
還有書生寫話本子,說寧王殿下謝無爭為了天下安定,為了朝堂和睦,含淚退出后位之爭云云,寫的可催淚了。
“實不相瞞,我以前也這麼覺得!”顧長安也是看話本子的人,這會兒跟徐丹青跟遇見了知音似的,湊過去小聲跟說“不過我以前覺得晏傾和無爭也有一……”
晏傾涼涼瞥了他一眼。
顧長安立馬就閉了。
謝無爭溫聲道“我對阿灼有兄妹之,君臣之義……若真的要說私心,其實也是有一點的。”
私心?
在座眾人一聽瞬間就來了神。
“那點私心,便是……”謝無爭淡淡笑道“我幫著孤云照看著他心上的姑娘,期盼著世上也有人善待我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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