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些的時候語氣輕快,邊甚至是帶著笑的。
我心疼得要死,卻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他發頂,像給貓順那樣一下一下落下去。
「以后有我了。」我輕輕地說,「你別怕,以后我會保護你的。」
上高中后他更追捧,對任何人都不假辭的秦瑞偏偏總是跟我說話,我也因此開心,好像這證明了我對他來說是特殊的。
可是,哪怕是面對我的時候,他看上去也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而不像現在這樣,眉宇間那鋒利又明晃晃的笑意,似乎昭示著某些事發生的前兆。
我沉默了一路,終于在他停好車后鼓起勇氣:「秦瑞。」
「嗯?」
「我想要一束花。」
他側過頭看了我一眼:「噢,那這個你自己拿著吧。」
那束我自己買的、糟糟的玫瑰被遞到我面前,我沒接,吸吸鼻子,認真地看著他:
「我不要這個,我要你買一束送我。」
「好端端的鬧什麼?」
秦瑞皺著眉頭,就好像我在故意找茬一樣,「你都買了,我為什麼還要再送你一束?」
心底那些不可名狀的緒,在這個瞬間聚集在一起,像鋒利的箭矢,一下子進我心臟里。
「因為今天是 520,是人節!你都給徐樂送了一束玫瑰,怎麼就不能再送我一束?我才是你的朋友!」
我失控地喊出聲來,第一個字出口的時候,眼淚也不可抑制地跟著掉了下來。
「溫瑜,你別無理取鬧行不行?」
他冷下臉,淡淡地掃了我一眼,「單純為了謝幫忙而已,你鬧這樣,簡直沒事找事。」
沒事找事。
我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人節你送別的人花,是我沒事找事?」
「人節?商家搞出來的營銷手段而已,什麼時候真人節了?」
他嗤笑了一聲,「徐樂是你的好朋友,當初我跟關系不好的時候你那麼急,現在我和關系緩和了,你倒不樂意了。溫瑜,你虛不虛偽啊?」
心尖痛得發抖,我張了張,嚨卻被泣的聲音填滿了,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早就知道秦瑞毒。
高中那會兒我被人欺負,他知道后領著我找過去,把幾個兇的生罵到哭,還了
手。
大一競選班委,我被票數相當的男生怪氣地兌,秦瑞揪著他領口把人按在講桌上,慢條斯理地一條條反駁完,說:「跟溫瑜道歉吧。」
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宿舍,我開心得要命,側頭,眼睛亮亮地看著他:「秦瑞,你好會炮哦!」
他語氣依舊是冷淡的:「那也是為了你。」
那也是為了你。
我沒想過,有一天他的槍口也會對準我。
我坐在車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秦瑞卻好像失去了耐心,他拉開車門下去,垂眼看著我:「回家。」
我沒有應聲。
可卻又希,他能哄哄我,至開口解釋一下。
「不愿意回去的話,就在這里哭個夠吧。」
車門被關上。
好像把車里哭泣的我,和車外神冷漠的他,隔絕了兩個世界。
在一起這麼久其實我沒跟秦瑞鬧過脾氣,因為知道他家里的況,也知道他格郁又脆弱,即使一句玩笑話可能也會讓他不安。
所以哪怕心不好的時候,我也會努力在他面前扮演出開心的樣子。
他不說我沒關系。
他不送我花也沒關系。
在秦瑞上,我的似乎特別容易被滿足。
天完全暗了下來,倏然有雷鳴聲響起,接著又開始下雨。
漸的雨聲里,車門被拉開。
秦瑞撐著傘,蹲下來,靜靜地看著我。
「是我不好。」他說,「下雨了,我們回家吧。」
例如此刻,他只要稍微服一服,我心里的委屈就已經散去了大半。
下車后我下意識往右邊看了一眼,或許是因為大雨的緣故,小區門口的花店已經提前關了門。
我還是沒有等到我的那束玫瑰。
5
第二天徐樂在微信上跟我道了歉。
「抱歉小瑜,最近忙著做項目,我都忘了昨天什麼日子了。」
說,「我定了一大束紅玫瑰給你,秦瑞不肯送的花,我來補給你。」
果然沒過多久,我接到外賣電話,說有人給我訂了九十九朵玫瑰,送到了公司樓下。
晚上回家的時候我抱著那一大捧玫瑰,有些艱難地掏鑰匙時,門忽然從里面開了。
我從花朵的間隙里,看到了徐樂的臉,一時愣在原地。
「小瑜,今天不加班啊,這麼早?」
笑著把花接過去,遞到一旁的秦瑞手里。
而他接過去,作那麼自然。
夏天已經來了,穿著吊帶短,秦瑞也穿得很輕薄,房間里熱的氣息烘一團,猛地撲出來。
我怔了好一會兒,才問:「怎麼不開空調?」
「好像壞了,按不開。」
徐樂笑著應了聲。
我走過去,拿起茶幾上的遙控按了幾下,發現沒反應,于是彎下腰,從屜里找了兩節新的電池。
「啊,原來是沒電了啊。」
恍然大悟,抬腳踢了秦瑞一下,
「遙控有沒有電都不知道,好歹是你自己租的房子,我看是小瑜把你慣壞了。」
我站在原地,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們,直到手心傳來刺痛。
低頭看了一眼,原來是手攥得太,被鑰匙硌痛了。
秦瑞波瀾不驚地跟我解釋:「有些工作上的事沒理完,正好樂說想跟你說說話,我們就帶回來理了。」
我點頭:「那你們先忙工作吧,我去做飯。」
其實我的心,并不平靜。
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個是朋友,一個是男朋友,曾經他們彼此看不順眼的時候,我是那麼誠心誠意地希,他們的關系能緩和。
可如今,因為工作上的事,他們關系緩和了,我反倒不舒服起來。
也許秦瑞說得沒錯,我就是很虛偽。
我一邊漫無邊際地想著心事,一邊做好幾個菜端上餐桌,秦瑞和徐樂過來吃飯。
坐下后,目落在秦瑞臉上,我忽然怔了怔。
「天太熱了嗎?」我看著他上那一點鮮紅,「你都出了,要不要涂點藥?」
「……」
「秦瑞?」
他猛地抬手,手背用力過,聲音有些莫名發冷:「沒事,喝點水就行了。」
吃完飯,秦瑞去廚房洗碗,我坐在沙發上,和徐樂說了會兒話,然后送下樓。
站在電梯里,亮白的燈照下來,把細長脖頸上那條鉆石項鏈照得華璀璨。
我多看了幾眼,忽然覺得有點眼。
走出樓門的時候我順口問了一句,抬手過吊墜,笑瞇瞇地說:
「沒錯,就是我之前轉發微博說很喜歡的那條。秦瑞為了謝我牽線搭橋,專門買來送我的。」
我愣在原地。
「好了小瑜,你就送到這里,趕回家吧,我也得開車回去了。」
踩著高跟鞋,婀娜的背影漸漸走遠了。
樓道的聲控燈暗下去,我站在黑暗里,不知怎麼的,忽然想到兩年前。
那時候秦瑞的工作室剛有一點起,加上學校課多,他忙得不像話,好不容易出半天和我約會,在商場里試了一條水晶項鏈。
其實也不貴,一千多塊,但我知道他資金缺,于是故意裝出不喜歡的樣子,對著鏡子挑了一堆病。
店員在一邊說:「您想要效果好點的,預算肯定也得往上抬一抬。」
趕在秦瑞開口前,我連忙道:「但我也不喜歡戴項鏈,纏頭發,走吧走吧,我們去逛逛別的。」
出了商場的門,秦瑞問我:「喜歡嗎?」
「也沒那麼喜歡啦。」
我笑嘻嘻地挽住他胳膊,仰著頭撒,
「我喜歡的項鏈超級貴的,等你事業有那天,再買來向我求婚吧。」
6
臨近考試,學校那邊越來越忙,我干脆跟公司做了申請,實習暫時中止。
而我自己,也搬回了宿舍住。
秦瑞那邊的項目卻沒法停,他忙得不像話,連回消息的時間都沒有。
微信上滿屏都是我的絮絮叨叨,偶爾夾雜著他回復的一兩個字。
關于那條項鏈的事,我終究還是沒有問他。
我只是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以一種不聲的方式越來越遠,可我甚至找不到阻止它的辦法。
那天下午,最后一門考試結束后,我收拾了東西,抬眼在教室找了一圈,卻已經不見秦瑞。
給他打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來。
我深吸一口氣:「終于考完試了,今晚去看電影慶祝一下吧!」
電話那邊安靜了片刻,秦瑞平靜的聲音響起來:「今晚不行,你先回家吧。」
「項目一期馬上收尾,有些細節方面的事需要再理一下,我要先去工作室一趟。」
我握手機:「樂跟你一起嗎?」
「嗯,沒開車,我得帶上。」
電話被掛斷了。
我茫然無措地坐在椅子上,直到室友過來拍拍我的肩膀:「你今晚回寢室住嗎?」
「不回去了。」
我到家的時候天還沒黑,從客廳的窗戶往外看,能看到天際大片火紅翻卷的云,是非常瑰麗的風景。
當初我陪著秦瑞過來看房子,正好也是這樣一個夕瑰麗的黃昏。
我站在窗口多看了幾眼,他就跟中介敲定了這間——即使它的租金比同等條件下的其他房子要貴好幾百。
我一直從日常相中發掘這樣的細枝末節,告訴自己,秦瑞雖然沒說過我,但我在他的生命里,是無比重要的存在。
可是。
可是。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微妙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在最后一片云彩消失前,我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秦瑞后,鬼使神差點進了朋友圈。
十分鐘前,徐樂發了條朋友圈。
「小徐終于結束考試,買個包包獎勵自己,就可以開始愉快的暑假工作了。」
配圖是背著包站在 LV 專柜的鏡子前。
而鏡子一角,出一只悉的手,正幫拎著包。
我不敢置信地放大圖片,確認了好幾遍。
那是秦瑞的手。
他腕上的那只表,還是去年生日的時候我買給他的。
我整個人都開始止不住地發抖,指尖甚至點了好幾遍才點進通話界面,給秦瑞打了過去。
他很快接起來:「溫瑜?」
「秦瑞……」我死死咬著手背,好半天才出一句話,卻無法抑制地帶上了哭腔,「你現在能不能回家一趟?」
「我——」
他停頓了一下,然后問,「你在哭?」
我沒說話。
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你在家等著,我很快回來。」
秦瑞回來的時候,房間里黑漆漆的一片。
他按亮客廳燈的開關,我在突如其來的明亮中不適地瞇起眼睛。
「怎麼了?」
他問我,嗓音發沉,除去擔憂之外,底下好像還鋪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緒。
其實我有好多話想要問他:
比如你是不是一直在關注徐樂的微博,所以才能買到心儀的鉆石項鏈作為禮;
比如你們不是回公司理工作了嗎,又怎麼會一起去逛街;
比如這麼多天,在我們幾乎沒有見過面的這一個月里,你有沒有想我,還是已經徹底不在意了。
可這一刻,我什麼也問不出來。
燈下,秦瑞那張冷峻的臉好像有重影似的,綽約間我不能
很好地辨清他如今的緒。
只是忽然想到三年前,我們剛談的第二個月,我約秦瑞去一家私人影院,片連著放了好幾部,我卻心不在焉地想著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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