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洗機廠已經宣布破產,但后續還有一些收尾的工作需要理，胡廠長像往常那樣吃過早飯就趕去廠里，剛到廠子門口,他就發現了不對勁兒。

往日冷冷清清的工廠大門口滿了黑的人群,定睛一瞧,全是廠里的職工。

車子開到廠子門口被攔了下來，司機回頭為難地看著胡廠長：“胡廠長，這……您看這怎麼辦？”

胡廠長推開門下車，冷冷地看著眾人：“你們這是干什麼？”

胡廠長可不比徐廠長,到底是在洗機廠做了多年的領導，積威甚重,職工們見他冷著一張臉,都有些怵,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不知是誰混在人群里大呼了一聲：“為什麼不把設備賣給老師傅？”

這句話宛如火星子掉進了草垛中，一下子點燃了所有職工的緒。

他們七八舌地開了口：“對啊,胡廠長，你為什麼不將廠里的舊設備賣給老師傅家電？”

“胡廠長,我們都同意賣！咱們廠子都破產了，這些設備留在廠里也沒用，時間一長生銹就破銅爛鐵了，現在賣給老師傅家電還能換一部分錢回來。”

……

胡廠長聽到這些話,臉都綠了,好個葉蔓,自從上次他讓人送了報價單之后,老師傅家電那邊就沒了反應,他還以為葉蔓是嫌價格貴，消停了，沒想到在這兒等著他呢。

他自然不愿意這麼輕松就讓葉蔓如意。胡廠長舉起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后將責任都推到老師傅上：“你們聽誰說我不愿意賣的？我答應了，是老師傅家電又反悔了。”

“胡廠長，你就別開玩笑了，你開的那價格跟咱們當初的采購價差不多，都用幾年了，還這麼貴，誰買啊？”老李不服氣地說道。

其他人也早看過那份報價表，紛紛表示：“對啊，胡廠長，就是家里的東西用了一陣子，不用了，轉手給別人也要掉價的，這生產線都用好幾年了，肯定不可能跟全新的比啊！你報那麼高的價格，老師傅家電肯定不要啊！”

眾人七八舌，紛紛怪胡廠長不該報價。

胡廠長氣得都歪了，好個葉蔓，連這些都放出來了，分明就是針對他。

他更不想讓他們如意了。

“好，廠里會認真跟老師傅家電談的，的大家等通知好嗎？”

他拖一拖就是，廠子已經破產，這些人很快都要想辦法自謀出路，到時候再來找他的人會一次比一次，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葉蔓有張良計，他也有過墻梯。

但他低估了葉蔓的手段。

這話一出，人群里馬上就有幾個積極分子表示：“胡廠長，什麼時候談？我們跟你一塊兒去吧？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常經理給我了個底，這批生產線買回去后，老師傅家電會擴產，要新招一批職工，就在我們這些下崗職工中擇優錄取。”

一聽這話，人群馬上躁了，紛紛急切地問他：“老李，你怎麼不早說？老師傅家電招多人啊？”

老李表示：“聽常經理的意思，大概要招五百人左右吧。”

五百人對比他們這個四千多人的廠子來說，不算什麼，但哪怕全廠的人都去應聘，也有八分之一的機會了，更何況，總有一些有門路的人不會搶這個工作機會，所以實際上他們選的概率比八分之一還高。

不管怎麼說，這終歸都是一個希。對于陷絕和迷茫的下崗職工們而言，無異是天籟。

大家比剛才還激了，一個個問胡廠長：“廠長，什麼時候去跟老師傅家電談啊？”

胡廠長面對這一張張充滿希冀的臉，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也不敢再拖延，因為他知道，這些人對穩定的工作機會有多。葉蔓什麼都不做，只要有工作這胡蘿卜吊著，職工們就會自發給他施，他答應。

老師傅可真是好手段。

胡廠長心里又憤又氣，但又無可奈何，今天這事傳出去，全廠三四千名員工都會來給他施。幾十名、幾百名的員工的意見，他可以置之不理，但全廠這麼多人一致要求賣設備，他再不答應，屆時他們很可能找到上面去，自己就是不答應也得答應，恐怕還要挨一頓削。

在心里權衡許久，胡廠長不得不同意，但他又不想親自去找葉蔓，干脆隨便點了個職工：“老李，你代表廠里去談吧。”

他倒要看看，隨便派個人去談，能談出什麼花樣呢。要是談得廠里職工不滿意，他還可以借題發揮一下。

老李就是一個資歷比較老的普通職工而已，猛然被委以了這麼大的重任，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我……這，我……”

其他職工卻很欣喜，趕說：“老李，接下啊，咱們就靠你了。”

在大家的鼓舞下，他著頭皮接了這個差事。

***

葉蔓聽說這事就猜到了胡廠長的心思，這是覺得落了下乘，不想跟面服。

不過老李就一普通職工，理不了這個事，而且洗機廠里也不是鐵板一塊，回頭他們要是談妥了，又有人跳出來不同意怎麼辦？雖然沒什麼損失，可能也就麻煩一點，但耽誤的時間就是最大的損失，飛雪訌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等他們部爭出個結果來之后，肯定會調轉槍頭對付老師傅家電。

思忖半晌后，葉蔓對常安全說：“一個老李不住，后續可能還會出問題，讓他們找一個廠里有分量的干部牽頭，或者是去找上面，讓上面派個干部來理此事，這樣進程能快很多，也不會出現進展明明很順利，臨門一腳卻出問題。”

常安全點頭：“我明白了。”

常安全不知道怎麼跟老李他們說的，沒過幾天，洗機廠的一個副廠長答應出面辦這個事，還給上頭打了報告，有正兒八經的領導出面，又過了明路，胡廠長又在大伙兒面前放了話，同意了此事的，未免招眾怒，他也不敢再使絆子。沒他從中作梗，這事進展非常順利，很快就談妥了。

洗機廠的四條最新的生產線，還有一些其他設備，以及部分零碎的原材料都打包賣以四百萬的價格賣給了老師傅家電，同時，還規定，老師傅家電將從下崗職工中招聘五百名員工，招聘上崗的這五百名職工將不參與這四百萬的分配，如此下來，幾乎每個職工都能多分一千來塊，皆大歡喜。

哪怕胡廠長背地里氣得眼睛都綠了，也擋不住大家都很高興。

常安全將這個消息匯報給了葉蔓：“……招聘職工可能需要盡快，因為大家都想分錢。”

葉蔓含笑道：“這個容易，設備一進廠就要擴大生產。這四條生產線，兩條運回長永縣，用于生產低端洗機，另外兩條送去二廠，擴大中高端洗機的產能，高端洗機增加一個新款，屆時就需要洗機廠的技人員。上次我說的那批技人員不包括在這五百名職工中。”

這樣又能多18個工作崗位，是個好消息，常安全很高興：“下崗職工們肯定很高興，不過葉總，只增加兩條生產線，需要五百名職工嗎？”

廠里前陣子就招了一批職工了。

葉蔓看了一眼外面紅彤彤的驕，笑道：“這不夏天要到了嗎？空調那邊要增加產能，工人也得三班倒了。”

這倒是，常安全明白了葉蔓的意思：“那我就聯系洗機廠那邊的職工們，通知他們去面試。”

“嗯。”葉蔓點頭，將這個事給了他跟何雯，他們倆都是洗機廠出，對這些人最了解。

***

洗機設備的問題解決后，時間轉眼就進了五月，程周和馮肅那邊的反饋相繼送了過來，鐘小琴將雙方的銷量匯總到葉蔓這兒。

“葉總，我們四月起在江省投放的廣告非常有用，程老板四月的銷量比馮老板三月的還高，總共賣出去了五千多臺，經銷商加上年前招的那批，已經有106名了。”

葉蔓接過數據，一邊看，一邊點頭：“很不錯。馮肅那邊四月份的況怎麼樣？”

四月馮肅所在菖蘭省并沒有打廣告，葉蔓想看看廣告的后續效果怎麼樣。

鐘小琴挑出下面一份數據說：“馮老板反饋回來的信息，四月他們銷量比三月增長了近一倍，達到了7500臺，他手底下的經銷商總共有132名。他給你寫了一份信，希廠里能夠繼續在菖蘭省投放廣告，繼續擴大老師傅家電的影響力。”

葉蔓接過信掃了一遍，馮肅老巨猾，先是狠狠地拍了一頓馬屁，說老師傅家電投放的廣告效果有多麼多麼好，最后才提起他的目的，還表示，如果繼續投放廣告，相信菖蘭省的單月銷量會迅速破萬。

葉蔓看看就放下了，抬頭對鐘小琴說：“你將菖蘭省三四月份的采購記錄整理一下，放到我辦公桌上。”

鐘小琴頓了一下：“葉總是懷疑馮老板有作假的行為，虛報了銷售數據？”

葉蔓淡淡地說：“這個不好判斷，得查一下他們的提貨單才清楚。小琴，咱們不能省代理說什麼就信什麼，要有自己的判斷。”

鐘小琴心里一凜：“我明白了。”

趕去整理數據，下午就將菖蘭省兩個月的提貨數據到了葉蔓手上：“葉總，你的懷疑是對的，馮老板兩個月確實提了一萬二千臺的貨，但有三千臺是4月26日提的，等咱們的貨車送到菖蘭省，估計都差不多五月了，這三千臺肯定不能算在三四月的銷量中。二月他們的提貨量并不大，我查了一下一二月的數據，這中間應該有差不多一千臺左右的水分。”

葉蔓敲了敲數據，笑道：“水至清則無魚，不過分，咱們就裝糊涂吧。”

馮老板之所以刻意夸大銷量，目的就是想他們老師傅家電繼續投放廣告。雖然不是那麼老實，但商人嘛，循規蹈矩、老老實實的，很難將生意做大。只要不過分，葉蔓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反正馮肅提貨，也是實打實地付了錢的。

鐘小琴點頭：“那……咱們還要繼續在菖蘭省投放廣告嗎？”

葉蔓說：“這個肯定要繼續鞏固市場，不過不著急，再等等，馮老板的信也先別回。”

馮老板跟玩心眼，也稍微晾晾他，免得他下次得寸進尺。

聽到這話，鐘小琴覺馮老板要過個一兩個星期都沒收到信，肯定要寢食難安，天天變著法子打探他們的口風了。

不過他們沒先等到馮老板，倒是等來了朱建新。

鐘小琴突然看到朱建新出現，驚訝地問道：“朱經理，你不是去通省招商了嗎，怎麼突然回來了，是那邊的工作已經完了嗎？”

年后，朱建新和龐勇幾乎長期駐扎在了通省，主要是為了打通通省市場。云中省接的這幾個省份，老師傅家電是準備發展自己的自留地，因此沒有設總代理，而是老師傅直接招商，他們今年的目標就是上半年在通省招完商，下半年轉移到安省，爭取在明年完附近幾個省的市場布局。

朱建新擺手：“不是，葉總在嗎？我有點事想找談。”

鐘小琴點頭：“在的，在辦公室里理一些文件。”

“那我過去了。”聽說葉蔓沒有客人，朱建新直接過去了。

鐘小琴還有事要忙，只是讓小雨泡了茶送過去。

辦公室里，葉蔓了眉心，端起茶杯要喝水，就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放下杯子喊道：“進來。”

朱建新推開門，笑著跟打招呼：“葉總。”

葉蔓看見他愣了一秒：“朱經理，坐，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