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口中的這家店其實跟甲天下零配件批發部在一條街上,不過方向完全相反,兩家店正好在火車站的兩側,形犄角之勢。
店門口極為熱鬧,龍獅喧囂,圍滿了湊熱鬧的市民,李響西裝革履,手里著個話筒,喜氣洋洋的:“各位同志們上午,我宣布,甲天下家電商場正式開業,你們所需要的家電,都可以在甲天下買到!開業第一天,為謝廣大市民通知的支持,我們老板說了,所有家電,一律九八折,歡迎大家進店購買!”
隨著他一揮手,無數的市民涌了店里,將幾百平米的店鋪得水泄不通,還有不聞訊而來的市民想進去見識見識全省第一家家電商場。
李響意氣風發,馬上安排員工在店門口維持秩序。他忙得團團轉,一回頭就對上不遠龐勇兇惡的視線,再看了看旁邊的葉蔓,李響莫名有些心虛,了鼻子,將話筒搭在肚子上,皮笑不笑地上前打招呼:“原來是龐老板和葉老板啊,怎麼,你們要買家電?兩位里面請,今天我做主,咱們都老人了,給你們九五折!”
寒磣誰呢?誰稀罕他的九五折?
龐勇推開他:“你們老板呢?”
李響拍了拍被拽得起了褶皺的西裝:“我們老板有事在忙,兩位有事找老板,可以請我代為轉達。”
“老子不跟你這條蕭舒的狗扯,老子要見蕭舒。”龐勇暴怒。
李響今天好歹也算有頭有臉的人,被人指著鼻子罵是狗,面子過不去,假笑掛不住了:“龐勇,龐老板,我敬你是個人,今天是我們家電商場開業的好日子,你別來我霉頭,不然小心我去派出所報案。”
“報啊,老子還怕你不。”龐勇氣得眼睛都紅了,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東西。
葉蔓將他往后拽了拽,擋到他面前,平靜地看著李響:“你替我轉告蕭舒,今天我葉蔓記下了。”
“記下什麼了?葉老板,我沒得罪你吧?”一道帶笑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接著一西裝,頭發用發油抹得油亮的蕭舒走到李響面前,笑盈盈若無其事地跟葉蔓打招呼,“葉老板臨,小店蓬蓽生輝,進去坐坐,給我這家店提提意見?”
他長相好,紅齒白,出又好,說話彬彬有禮,真是無懈可擊,引得不年輕姑娘頻頻來。
但對葉蔓來說,他能如此輕描淡寫,惺惺作態,不過是因為他是如今的勝利者。
輸人不輸陣,葉蔓也回以一笑:“不用了,蕭老板計謀無雙,你的店一定是十全十的。”
虛以委蛇完,葉蔓轉給極度憤怒的龐勇使了一記眼:“龐哥,走吧!”
在這里鬧,出洋相,只會顯得他們輸不起,給人看笑話!
“等一下!”蕭舒住了葉蔓,走到面前,指著背后的甲天下家電商場道,“葉老板,有沒有興趣合作?以后甲天下的家電商場給你全權負責,我給你20的干!”
聞言,李響嫉妒得眼睛都要紅了,詫異地著蕭舒。他們不是死對頭嗎?老板可真大方,自己才只得了甲天下家電零配件5的干分紅,而且還是當店長期間才有,要是哪天不合格,被吵了,就什麼都沒了。
龐勇也很吃驚,當即開口斥道:“你做夢,葉蔓才不會答應你。別以為你有個幾個臭錢就可以拿錢砸人!”
蕭舒瞥了他一眼,輕飄飄的,很快就收回了視線,只是盯著葉蔓:“葉老板,我有人脈,你有本事,咱們倆合作,一起發大財,兩全其,何樂而不為呢!”
“這提議還真是人啊!”葉蔓慢悠悠地笑了。
蕭舒聽到這話頓時明白了的意思,但仍不肯放棄:“葉老板,你再好好想想。我相信,沒有人能開出比我更優厚的條件了。”
他這話也沒錯,甚至他今天還不忘挖都讓葉蔓吃驚的。如果在今天之前,他找上門,跟葉蔓好好談合作,葉蔓未必會拒絕,畢竟他有實打實的人脈,能辦不的事,大家資源互補,有錢一起賺也未嘗不可。
可他這種以勢人,以錢砸人的做派,電視里、里看著爽的,但自己為被砸的那個對象,這覺就不怎麼舒服了。
“多謝蕭老板的抬,不過我這個人啊,更喜歡給人開條件!如果蕭老板愿意到我這里來任職,我可以考慮給你10的干。”以牙還牙后,不顧兩人的臭臉,葉蔓轉就走。
聽到最后一句,龐勇宛如三伏天吃了一雪糕,渾都爽了,朝兩人撇了撇:“聽到沒?你過來,我們葉老板愿意考慮給你10的干!”
放下這句炮,他趕跑去追上了葉蔓。
李響被他們兩人的無恥給驚呆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老板,你看他們倆……”
蕭舒卻著下,看著葉蔓的背影說:“有意思的,你不覺得嗎?”
李響……
不覺得,一點都不覺得,好不好?真是搞不懂這些當老板的人腦子里在想什麼!難道這就是他當不老板,只能做個打工仔的原因?
“糟糕,葉蔓,咱們錯過火車的發車時間了。”走出一段距離,龐勇低頭看了一眼手表,整個人都不好了,連忙住了前面的葉蔓。
葉蔓腳步一頓,遂即又恢復了正常:“錯過就錯過了。”
龐勇跟在后面問道:“那我重新買一張?買明天上午的票怎麼樣?”
“不用了。”葉蔓停下了腳步,對龐勇說,“龐哥,咱們原本的計劃先暫停,讓我想想。”
龐勇擰眉頭看著,憤怒地質問道:“不做了嗎?就讓他們利用你的點子掙錢,就這麼算了?”
葉蔓冷靜地給他解釋:“龐哥,他的拿貨渠道比咱們有優勢,一旦競爭,我們打不過他的,咱們小老百姓辛辛苦苦賺點錢不容易,沒必要浪費在他上,不值得。”
這很現實,蕭舒可以利用他的人脈關系拿到更便宜的貨,他拿的這些貨都是本省的老牌子有一定的知名度,西的產品打本地需要不短的時間,短期是沒法跟蕭舒競爭的。
至于打持久戰就更別提了,蕭舒的貨可以幾個月甚至半年一年后再結賬,他們能嗎?顯然不可能。拼資金和人脈,他們都完全不是蕭舒的對手。
龐勇也不是不知道這點,他就是不甘心兩次好好的生意都被蕭舒截胡了。
“難道就這麼算了嗎?”
葉蔓堅定地說:“當然不可能,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龐哥你放寬心,他不可能一直得意的。”
龐勇聽了這話并沒有覺得多安,垂頭喪氣地說:“那咱們回去吧。”
葉蔓也沒再多說,這種事勸了也沒用,只能他自己想開。
回到家,葉蔓思索了良久,在奉河市開家電商場這條路短期肯定是走不通的了,蕭舒資本雄厚,想怎麼玩都可以,但沒必要因為爭這一口氣,拿自己辛苦掙的錢就為了給他添點堵。
原先的計劃失敗,那做什麼好呢?
葉蔓一時也沒想到,這時候想發財,尤其是小財,做個什麼買賣真的很容易,就像后世說的那樣,八、九十年代,真的遍地黃金,隨便開個服裝店、小飯館,只要做得還行,都能賺錢。
但的目標顯然不止于此。
一時沒想好,也不想聽到蕭舒的名字,葉蔓索回了長永縣,決定好好想想,等過完年再做決定。
這次回到縣里,葉蔓明顯覺到,不是冬日的凜冽寒風來了,紅星的寒冬也來了。
趙永安的一語讖,紅星11月的工資果然沒發,拖到了12月中旬還沒有消息,工人們怨言很大。
而且這也才了解到,可能是前一年賺了錢的緣故,今年縣里給紅星今年定了30萬元的利潤上繳指標。可別說盈利了,能按時發工資,不虧損都謝天謝地。
一面是任務指標沒達,一面是等著發工資生活的工人,廠子里領導們的力非常大。
而且因為今年的通貨膨脹,價飛漲,蔬菜蛋類糧食等必需品的價格都比往年貴,一些家庭比較困難的,遇上拖欠工資,家里就快揭不開鍋了,在這種況下,個別腦子比較靈活的便開始四尋找出路。
這不,葉蔓回來的第二天,周康平就吞吞吐吐地找上葉蔓問道:“葉蔓姐,咱們店里還招人嗎?”
“你幫誰問的?”葉蔓也沒說招還是不招。
周康平苦笑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說:“是我大哥,這馬上就20號了,廠子里還沒發工資的意思,我哥擔心廠子……所以托我問問店里,若是還要人,他就辦停薪留職。”
葉蔓沒記錯的話,周康平的哥哥是生產線上的工人,并不懂維修,當然他可以學。可現在店里的營業額就這麼多,他們幾個也忙得過來,再招人,其實是在給店里增加負擔,而且如果紅星倒閉了,縣里的維修店肯定又會增加好幾家,競爭加劇,意味著利潤下。
更重要的是,這店里哪個不是跟紅星電視機廠淵源頗深,誰沒個親戚朋友在廠子里上班?如果周康平這個口子開了,那改天其他人找上門呢?這些找上門的哪個不是有困難的?誰沒有難?他們該諒誰呢?
劉廠長他們的前車之鑒就擺在面前呢!
所以哪怕拒絕人難的,但葉蔓還是搖頭說:“康平,你也看到了,店里的生意這幾個月都沒怎麼增長了,暫時恐怕沒法招人。”
周康平的臉一下子紅了,趕說:“我明白的,葉蔓姐,是我唐突了。”
葉蔓輕笑著說:“沒有,你有事直接找我詢問這點很好,但店里如今就是這個況,也希你能諒解。”
周康平連忙點頭,說他回去工作便一溜煙地跑開了。
雖然這只是一段小曲,但卻給葉蔓敲響了警鐘。隨著紅星廠子里的問題愈演愈烈,他們這個離紅星這麼近的小維修部也不能幸免,過完年是不干了,可也要為趙永安考慮考慮,而趙永安也是個老好人,其實最要防的就是他,不然等他開了這個口子就遲了。
為避免濫招職工這種況發生,在中午人的時候,葉蔓干脆召集大家開了個小會。
“最近有沒有紅星的老同事向你們詢問我們店里的況?”開門見山地問道。
趙永安立即說道:“葉蔓,我正想跟你提這個事呢,前兩天你不在,有幾個同事詢問過咱們這邊還招人嗎?”
鐘小琴靜默了片刻也說:“也有幾個家屬樓里的姑娘找上我嬸子,打聽咱們店里的況,忙不忙,工作怎麼樣,工資多還招人嗎?”
他們倆開口,其他人也跟著議論了起來。
其中又以鐘小琴了解得最多:“這幾天經常有人去找我叔叔,詢問發工資的事,我叔叔只是管生產的,也管不了發工資啊,他的工資都發,嬸子在家里抱怨了好幾回。”
提起這個,很不安,猶豫了一會兒問道:“葉蔓姐,你說,紅星能堅持下去嗎?”
“不好說。”葉蔓不看好,但也不方便在這種場合說喪氣的話,不然傳出去影響不好。
趙永安子比較直,搖頭說:“我看難。”
眼看話題越來越歪,葉蔓趕制止了他們:“紅星要是真倒了,下了崗,工人們沒工作,恐怕不上人要拎著工上街修鞋修自行車修電視機了,縣里說不定又要開出好幾個家電維修鋪子。這生意以后只會越來越難做的,目前,咱們幾個人就夠了,再有向你們打聽的,大家一律拒絕了吧。不然招一堆人進來,像紅星這樣突然沒有了生意,店里靠什麼養活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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