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的日子沒燕卿想的那麼好過,但亦是也沒那麼難過。
偶爾無人時,關上棲宮的門,倒還可以同幾個自小就伺候的丫鬟玩鬧一番,只不過到了人前,又須正襟危坐,舉手投足皆顯大方。
并無人教如何做皇后,不過自打立后之后,唐氏差人從燕家給送了好些史書。
那些世人稱贊的皇后乃至太后,都一一學著,這麼些日子,唐氏見了,都忍不住夸贊。
燕卿倒也覺得這樣的日子還算過得去。
剛進宮時對著霍楚臨的那點小兒家的心事早被后宮瑣事磨的盡數藏進心底,其余便也沒什麼可難過的。
更何況也清楚,為燕家長,既了高門貴的榮華富貴,那這一生,便得為燕家謀前程。
就算不進宮為后,隨便嫁進京城哪一戶高門,也未必能過的舒坦。
起碼霍楚臨,還給了應有的尊榮。
這便也夠了。
一的子坐在窗邊的小幾旁,執筆在一卷名冊上點了一筆。
那是諸位朝臣家中尚未出閣的姑娘的名錄,這個做皇后的,需得好好了解一番。
朝中關系錯綜復雜,其中不乏用聯姻鞏固建立關系的。
就比如說……
“蘇婉?
娘娘的意思是,皇上有意將靜貴妃的嫡親妹妹嫁給顧大人?”
翠云驚訝道。
“顧大人還沒應下,也不知是還不是。”
著眉頭道。
翠云愣了好半響,著急道:“娘娘您沒糊涂吧!如今蘇家勢大,靜貴妃在宮里也不過是明面上敬著您,蘇家三姑娘若是再嫁給顧大人,靜貴妃的勢頭豈不是更大了?
!”
燕卿挑眉:“那又如何,再大總大不過本宮這個皇后。”
翠云一滯,話是這麼說,可、可是……
靜貴妃在宮中氣焰囂張,皇上卻從未有要整頓的意思,明擺著縱著,娘娘倒是一點兒不著急。
燕卿本想著宣蘇婉進宮來吃盞茶,瞧瞧究竟是個什麼品,若是人好,許給顧微涼也不算虧待了他。
可先是顧微涼那兒沒給句準話,便想著再等等,誰知這一等就是個把月,沒等來顧微涼點頭同意,反而是等到了靜軒殿的喜事兒。
十一月,正是枯枝落葉的時節。
外頭的風夾雜著臨冬的冷意,可四卻開著繡球花,倒是添了幾許暖意。
“有喜了?”
燕卿角一僵,目定定的看著袁嬤嬤。
袁嬤嬤揪著眉,點頭道:“太醫去了三兩個,都是這個說法,想來確實是有了。”
袁嬤嬤見久久沒有回聲,皇后的視線沒有焦點的落在一團繡球花上,不放心的喊了聲:“娘娘?”
燕卿神一晃,隨即回過神,笑道:“好事啊,你替本宮送些己的東西去,務必要太醫仔細著,這是皇上登基以來的第一胎,千萬怠慢不得。”
袁嬤嬤心下嘆了口氣,點頭應下。
若是旁的人說這話,袁嬤嬤定覺得說的是反話,可皇后娘娘說的,卻一定是真的。
是真的覺得貴妃娘娘這胎貴重,怠慢不得。
袁嬤嬤抿了抿,還想說些什麼,又覺得沒什麼可說,便只好退下。
書房外,靜軒殿的小太監來報喜,對著門外的安越道:“還請安公公稟皇上一聲,想必皇上也高興呢。”
安越心下一個咯噔,心說皇上可未必會高興。
他忙笑著應下,打發了太監,轉而便進書房,將靜軒殿的喜事一字不的稟了上去。
安越果然沒從霍楚臨臉上看到半分喜,甚至有一不悅的驚詫:“有喜了?”
“回皇上,太醫診出喜脈,說是方才一月左右,皇上可要去靜軒殿一趟?”
啪嗒一聲,霍楚臨手里抓著的狼毫忽然沒抓穩,那沾著墨的筆尖蹭了他一手黑墨。
男人眸定定的沉了下去:“皇后可知曉了?”
安越頓了一下:“應當是知曉了。”
霍楚臨起:“擺駕棲宮。”
……
燕卿意料之外的看著霍楚臨一手黑墨的從外頭進來,這個時辰,他就算不在書房,也應當去靜軒殿看蘇靜才是。
“皇上怎麼來了?”
遲疑的問道。
霍楚臨一頓,方才也不知道怎麼,心下有些不耐和急迫,結果到了這棲宮,見燕卿悠悠閑閑的坐在窗邊繡花,心里像堵了塊大石頭,沉甸甸的。
見霍楚臨不說話,燕卿人打了水,將帕子打后,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皇上怎麼弄這個模樣,可是邊的人伺候不當?”
一邊說,一邊執起男人的手細細拭著。
霍楚臨就這麼目灼灼的盯著看,燕卿不自在的抿了抿,似是覺得氣氛有些詭譎,忍不住找了句話道:“顧大人可給皇上準話了?
若是他應了,臣妾找個好機會,將蘇三姑娘進宮瞧瞧。”
說起機會,蘇靜有孕便是好機會。
“你沒有別的話要問朕?”
霍楚臨低頭問。
燕卿頓了頓,在霍楚臨的目下開口問道:“皇上怎麼不去瞧瞧靜貴妃?”
霍楚臨眸暗了下來:“你不問問,貴妃誕下龍胎后,可會危及將來嫡皇子的地位?”
聞言,燕卿笑起來:“且不說臣妾還未有孕,就是誕下了嫡皇子,皇上又怎會虧待他?”
“你就這麼信朕?”
燕卿想了想,眼尾彎起:“皇上貴為天子,知曉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哪怕是蘇靜,燕卿也知曉寵并非是得了霍楚臨的心,不過是當今朝堂的局勢,霍楚臨需要蘇家罷了。
但同樣,他也需要燕家。
而確實是如所言,哪怕蘇靜誕下十個八個皇子,燕卿也還是皇后。
霍楚臨被堵的無話可說,今日是他糊涂了。
之后的那一月,宮里人人都覺得靜貴妃壞了龍胎,應更得圣寵才是。
可誰知皇上不僅鮮去靜軒殿,反而卻常常擺駕棲宮。
燕卿近日的子都吃不大消,霍楚臨似乎是不大想蘇靜誕下第一胎,便夜夜折騰。
可實在不解,就算現在懷上了,蘇靜的孩子也依舊是第一胎。
一痕跡的子拉了拉掉落的寢,著口的疼痛,十分疑的搖了搖頭,這帝王的心思,果真難猜。
只是人失的是,燕卿分明康健,偏偏不易孕。
唐氏比燕卿自個兒還要著急,進宮還帶來了不知哪里搜羅來的偏方,生怕燕卿的肚子就這麼一直沒有靜。
可惜這事兒急也急不得,只好暫時擱置。
轉眼便是臘月,務府已在準備除夕宴的事兒,這幾日也十分忙碌,倒是連定時去關懷承乾宮的次數都變了。
不過安公公倒是空來了一趟,說是領皇上的吩咐來知會娘娘一聲:“娘娘不必惦記著蘇三姑娘的事兒,顧大人昨個兒來宮里,向皇上求娶周家嫡,皇上正頭疼著呢。”
安越明里暗里的示意皇后可以去瞧瞧皇上。
“周家?”
可燕卿的注意力不在霍楚臨,反而是對顧微涼的舉措深覺驚詫。
誰不知道周太傅效忠廢太子,朝中反對出低賤的庶皇子登基的聲音,就屬周祿最大。
顧微涼要娶周家嫡,這不是給皇上添子麼?
燕卿擰著眉頭,隨后又諒解的嘆了聲氣:“顧大人是個重義的。”
安越笑:“誰說不是呢,皇上也拿他沒法子,這不是只好這麼著了麼,娘娘可要去瞧瞧皇……”
“娘娘!”
伺候在主殿的小宮疾步上來,沒想到安公公在,只好先歇了聲兒。
燕卿抬了抬下:“出什麼事兒了?”
宮瞧了安越一眼,皺眉道:“魏人落了水,說是余嬪推的,余嬪又說魏人自個兒往水里跳冤枉……二人這會兒都在偏殿,等娘娘做主呢。”
只見燕卿頭疼的了腦仁,但看這神便知曉,自打這些妃嬪進宮后,這樣的事兒便生。
是以燕卿打發了安越,強打起神往偏殿去。
安越遠遠著皇后的影,長長的嘆了一聲氣。
罷了罷了,誰皇上自個兒端著,他一個太監著什麼心。
……
燕卿本也沒太將顧微涼要娶周家嫡的事兒放在心上,頂多想起來時,替霍楚臨為難。
可沒想到的是蘇家是個主意的,眼瞧蘇婉嫁不到顧家,又怕蘇靜懷胎失了圣寵,竟是想趁著選秀之前將蘇婉送進宮。
這種事兒自然不是侯爺親自同皇上說的,而是侯夫人借著探蘇靜的由頭,來試探燕卿的。
燕卿也沒藏著掖著,將蘇家的意思一五一十告知霍楚臨,神認真的問:“皇上意下如何?”
霍楚臨眉頭一,他對這種事顯然已經疲倦了,后宮人多,也吵的很。
燕卿頓了頓,有鼻子有眼的分析道:“如今貴妃懷著龍嗣,皇上已經許久不去靜軒殿了,蘇家有顧慮也是正常。
若是皇上如今用不著蘇家那倒也罷,可現下皇上還得用著蘇侯,納蘇婉為妃,寬了蘇家的心,倒也不是壞事兒。”
說的極是,哪兒都挑不出錯來。
這些日子,他的皇后不僅替他打理好了后宮,連朝堂上的事兒也能時不時出個主意,大多時候無須霍楚臨多言,便將事想在了前頭。
別的嬪妃爭風吃醋,卻從來沒有。
霍楚臨默了半響,抬頭看:“你做主。”
當初他便知道,燕卿這個多管閑事的子,就是心心善。
作為皇后,霍楚臨從來沒縱過寵過,還能這樣替他想。
真是笨的可以。
追妻一時爽,一直追妻一直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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