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著涼意。
風漸漸大了起來,雨水順著窗戶飄進來,落到窗前案幾上。
剛剛寫好的繩頭小楷,墨痕還沒幹,便被雨水打,瞬時隨著雨水化開,白紙黑墨,寫的什麽卻再也看不到。
“小姐,雨大了……”丫頭紅玉小聲提醒著。
安初縈依然沒有停手,但不管下筆如何快,依然趕不上雨水的迅速,幾乎是剛剛寫出來,就化了一團黑水。
紅玉手足無措的站著,不敢勸,也不敢關窗。
雨勢越來越大,不但打了案幾,也飄到安初索上。初秋時節,天氣轉涼,千金小姐的淋了可不是玩的。
“唉……”
安初縈輕聲一歎,終於放下手中筆,吩咐道:“把窗戶關上吧。”
紅玉連忙上前把窗戶關,風雨被擋在窗外,屋裏的冷意消了幾分。
“可憐我這篇書稿。”安初縈自言自語說著,順手拿起完全花掉的紙張,臉上卻帶著淡淡的哀傷。
紅玉一臉不解,問:“小姐為何不關窗?”
隻要關上窗戶,雨水飄不進來,書稿自然不會打。
“因為寫出來也沒用,子無才便是德啊。”安初縈有幾分自嘲的說著。
子無才便是德,是過世老安國公掛在邊的話,也因為這句話,國公府的兒們最主要的功課是針織紅。
文章寫的好,會詩作賦,談古論今,這不是優點,而是大大的缺點。
做為一個穿越,回到古代十三年,沒有電燈,沒有網絡,更沒有淘寶,都忍下來了。
前些年還是不錯的,讀書識字,外出賞花觀景。哪像現在被困在這三丈繡樓裏,活空間也隻有這三間房。
最大的外出活就是逛逛國公府的後花園,別說大門,連二門都邁不出去。
“小姐別這麽說,您的才學就是老太爺在世時,也時常誇獎呢。”紅玉說著。
安老太爺經常說的一句話,連這個丫環都知道,讀書能讓人明理,兒家也是一樣,切不可糊塗一世。
像自家小姐這樣,飽讀詩書,通今博古才是好樣的。
“祖父……己經不在了。”安初縈喃喃自語著,臉上浮出一抹傷。這裏是安國公府,並不是安府,現在是孤寄居。
三歲父母雙亡,跟著祖父相依為命到九歲,四年前祖父病故,臨終前把托給自己的親兄長,也就是老國公爺。
料理完祖父喪事,就隨著老安國進府,隻是不到三個月老國公也去世了,仍然在國公府繼續生活。
住在安國公府,也姓安,卻並不是安國公府的正經小姐。
“小姐……”
紅玉聽得也傷起來,是自小侍侯安初縈,先在安府,後來跟著進安國公府。
安府雖然隻是一般的富貴人家,怎麽都不及國公府的權勢富貴。但國公府再好,也不是自己家,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
安初縈轉離開案幾,吩咐道:“把桌子收拾了吧。”
“是。”紅玉應著,連忙喚來外間的小丫頭進來打掃。
雨水落到案幾上,紙張筆墨都打了,還有書冊上也沾了水跡。
安初縈寫字寫累了,到臨窗塌前坐下。
紅玉看安初縈臉上有幾分倦意,便道:“小姐寫了大半日,不如歇歇睡個午覺吧。”
“也好。”
安初縈也覺得累了,正起更,就聽樓梯傳來腳步聲,很快的婆子走到門口,恭敬說著:“縈小姐在屋裏嗎?”
紅玉連忙到門口去迎,親自挑起簾子,笑著道:“這麽大的雨,媽媽怎麽來了,小姐在屋裏,快請進來。”
紅玉引著婆子進來,安初縈認得,是安太君房裏的婆子,雖然比不上管家們,但也算是有頭有臉的。
婆子在門口站定,規規矩矩的向安初縈見禮,道:“老太太請縈小姐過去。”
安初縈聽著外頭的雨聲,這麽大的雨,現在要過去?心裏疑,臉上卻是笑著,道:“我這就去,勞煩媽媽走一趟。”
紅玉十分機伶,從屜撿了塊碎銀子塞給婆子,笑著道:“外麵雨大,媽媽買酒去去寒。”
婆子接過碎銀,手裏掂了掂,雖然沒有一兩,也有五錢,臉上總算有點笑意。這位縈小姐的打賞雖然不多,但來了就沒空過,小聲道:“大夫人也在,小姐快些去吧。”
話完婆子行禮退下。
安初縈站起來,紅玉連忙拿來外,一邊侍侯安初縈更,一邊嘀咕道:“這麽大的雨,婆子也不說什麽事,不會真出事了吧。”
因為打賞給的足,往常婆子過來傳話,都是笑嘻嘻的。哪像今天大雨天過來,一臉肅然,看著就嚇人。
安初縈也是一臉莫名,想不出什麽事,卻也不太擔心,道:“過去就知道了。”
更下樓,廊下婆子早就準備好雨傘。安初縈接過,緩走向安太君住的正房。
住的後罩樓,在國公府七進建築的最後麵,向前穿過角門就是安太君正房,向後通過圓門就是國公府的後花園。
雖然隻是幾步路,這麽大的雨,走到安太君正房廊下時,安初縈上披風也被打了。
門口當值的兩個小丫頭,一個接過雨傘,一個挑起門簾,往門裏傳話:“縈小姐來了。”
安初縈進正房,安太君像往常一樣端坐正堂,大夫人坐在左側椅子上,兩人表十分僵。
婆子丫頭都不在,諾大正堂顯得非常冷清。
安初縈心中疑更甚,上前恭敬請安:“給老太君,大夫人請安。”
“嗯。”安太君點點頭,臉仍然不好看。
大夫人則是僵坐著,應都沒應一聲。
沒人說話,安初縈更不會問。
看這氣氛,肯定是婆媳倆吵架,但會為了什麽事?
安太君的丈夫是上一代安國公,也是祖父的親兄長。四年前老國公去世,嫡長子也就是大太太的丈夫承爵。
安太君仍然是國公府的老太君,是前安國公的原配發妻,也是現安國公的親娘,大夫人的親婆婆。
安太君不是刁難的婆婆,大夫人又是明孝順的媳婦。一直以來婆媳關係都不錯,怎麽會突然間鬧那麽僵。
“府裏事多,這幾年你一個人住在後罩樓裏,也是委屈了。”安太君終於開口,語話中帶著歎息。
安初縈越發覺得莫名其妙,老國公把帶進府時,正值府裏二小姐出閣,因為是遠嫁,府裏一片忙。
安太君又疼孫們,不管嫡庶都養到跟前,正經小姐就有五個,實在顧不上這個寄養孤,就安排了丫頭婆子放到後罩樓。
後來老國公去世,大喪,大老爺承爵,守孝,這一番忙結束後,安國公府上下也就把忘了,了徹底的明人。
“我年齡大了怕吵,你秦姐姐也大了,不好總在我這裏住著。後罩樓寬敞,你們姐妹做個伴吧。”安太君說著。
安初縈呆了呆,這是什麽況?
秦姐姐秦雪寧是安太君的外孫,母親早亡,父親又娶後母,因後母刻薄,安太君便把秦雪寧抱到國公府養。
這些年來秦雪寧一直養在安太君跟前,視若掌上明珠,親孫都要退一之步。
一直以來秦雪寧都住在安太君正房旁邊的小院裏,那裏地勢好、環境好,比後罩樓不知道好多倍。
突然間讓秦雪寧從小院搬到到後罩樓,這是要發配流放?
“老太君……”
大夫人眉頭皺,聲音中帶著薄怒,似乎對安太君的安排不滿意極了。
眼看著婆媳要起爭執,安初縈索低頭不語。
可以肯定大夫人的怒火不是衝著的,那就是衝著安太君,或者說是秦雪寧?
秦雪寧做了什麽事,能讓大夫人發這樣的脾氣,不惜跟自己婆婆對著幹?
“就這樣決定了。”安太君聲音大了起來,帶著長者的威嚴,是把大夫人了下去,道:“雪寧下午就搬過去。”
大夫人抿著,臉越發難看,到底不敢公然忤逆婆婆,終沒再說話。
吩咐完畢,安太君就向安初縈揮揮手,道:“以後跟你秦姐姐做伴,切不可淘氣。”
安初縈一頭霧水,兼之於夾板位置,如何還敢發言,低頭道:“是。”
退步轉,安初縈出屋走了。
直到安初縈離開,屋裏安太君和大夫人依然僵坐著。
終於安太君長長籲口氣,好像所有力氣都用盡了一般,聲音中著疲憊不堪,道:
“兒子是你們的,他的婚事自該你們做主,我管不了。但雪寧是我外孫,我斷不會把送回秦家的火坑。以後的婚事、嫁妝,自我心做主,也不用你管。”
大夫人雖然滿腔怒火,但安太君的態度如此決絕,也擔心把安太君氣出個好歹來,道:“聽從太君吩咐。”
“我一個老婆子能活多久,能吩咐你什麽。”安太君嘲諷說著,臉上帶著淒悲。對大夫人道:“你也去吧。”
“是。”大夫人應著,起正要走。
外頭婆子傳話:“大老爺來了……”
大老爺就是大夫人的丈夫,安太君的長子,現在的安國公。
安太君向來疼長子,尤其是老國公去世之後,家中一應事務全部於大房夫妻。
平常大老爺來請安,安太君都是高高興興,隻是今天實在高興不起來,連見都不想見,直接道:“都下去吧,我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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