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線忽然變幻。

郁飛塵抬頭，一圓月低懸在沉的天幕上。圓月前方清晰地矗立著一座燈火通明的方形建筑。

而他一條向上的階梯上，腳下的階梯邊緣鋒利，但不算太堅，是石灰巖。

片刻后后傳來響，伴隨著一聲：“啊！！！！”

“閉。”郁飛塵道。

一聽那驚慌的語調，就知道是白松。

果然，后那人道：“郁哥？”

接著，白松走上前，他們見了面。郁飛塵稍微撥開他的領，果然見白松的鎖骨也有“A1407”的標記。

白松對他說，郁哥，你的外貌和樂園里相比變了一些，但大廓沒變。

郁飛塵不太在意，嗯了一聲。白松的有些特征也變了，并且，他們的著徹底不同了。

——不僅徹底不同，還都微微有些浮夸。

他自己有了一頭短金發，著金屬片、綢與金線織的騎士輕甲，腰配一把鑲嵌寶石的長劍。不僅如此，肩上還掛了一件致的刺繡白金披風。這不是戰時裝備，更像是參加晚宴或會議的禮服。

白松的著裝與他類似，但沒披風，細節也簡單。

白松拔出自己的長劍仔細觀看，“太帥了，郁哥。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當個騎士。我們這次是要作為騎士參戰嗎？”

郁飛塵環視四周。

除去上方那座被蒼白圓月映襯著的建筑外，其它地方都是一片霧蒙蒙的漆黑，看不見任何細節，只有天空邊緣有些微微起伏的廓，像是群山一整圈懷抱住這里，投下影子。

總而言之，很不真實。

進這里之前，守門人的提示是，這地方強度4，振幅7，滿分為10。

如果“強度”標志著力量強度，那“振幅”大概率就是混程度了。混程度較高，意味著這里可能不是完整的世界，而是一個地域有限的碎片。

守門人對碎片世界的描述是——一場危險的獵殺游戲，充滿未知和死亡。

他把猜測告訴白松之后，這位年輕小伙在為騎士的第一天就丟棄了應有的風度，抱住了他的手臂：“郁哥，帶帶我。”

帶，是肯定的。但這種世界他自己也是第一次來。

郁飛塵再次環視四周，確認周圍什麼都沒有，說：“上去。”

那座燈火通明的建筑看起來是這里唯一有價值的東西。

階梯陡峭且漫長，他們離那地方越來越近，建筑的廓也越來越清晰。

月下，建筑外圍環繞著高大的白立柱，立柱頂端有形態各異的雕像，并且微微向中央傾倒，拱衛著里面的建筑主。

濃厚的宗教氣息迎面而來。

階梯走到盡頭，石灰巖圍墻的門外站著一個披黑斗篷，長著鷹鉤鼻的老人，手里提著一盞明亮的風燈。

“于斐騎士長，白恩騎士，你們終于回來了。”斗篷老人喊了兩個名字，將他們倆迎進去，聲音嘶啞洪亮，道，“大家等待很久了。”

謹慎起見，郁飛塵沒有說話。老人轉帶路，他們兩個跟著他穿過圓形立柱隔、兩旁全是火把的走廊，拐過兩個彎后，進了一個墻壁上點滿蠟燭的方形大廳。

燭火匝匝疊在一起，人走進來，四面八方都是淡到極點的影子。

大廳里擺著一張大理石長桌。桌上也點著一整排蠟燭、擺著一些被金屬蓋碗扣住的托盤。旁邊整齊地擺放著十一把高背椅，其中三把椅子上已經坐上了人，都是左側。

他們兩個被接引到長桌的左側依次坐下。白松在，他在外，正好是長桌即將拐角的地方。坐下的那一瞬間，郁飛塵到了周圍投來的打量目。

他不聲也環視了一周。坐在白松旁邊的是個穿法服的中年男人，再往里是個學者打扮的男人，最里面是個裹在黑紗袍里的年輕人。

他們都神嚴肅，學者的坐姿著微微的不安。

安排兩人坐下后，斗篷老人便再次出去了。

不一會兒，隔著墻壁和走廊，老人的聲音遙遙傳過來：“遠道而來的裘德大領主、裘娜夫人，你們終于來了。大家等待很久了。”

接著，細微的說話聲傳來，聽不真切。稍后就見老人領著一男一走進了大廳，讓他們在右側坐下。

被稱為“裘德大領主”的男人著栗禮服，拿著手杖，黑發的人則穿著同長，頭戴面紗，帶著一把洋傘。

只是男人拿杖的手微微抖，人面紗下的面孔也十分蒼白，甚至帶著淚痕。同時，他們腳步虛浮，氣吁吁，顯然是攀爬階梯消耗了太多力。

斗篷老人再次出門。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你們是做什麼的？怎麼來的？”名裘德的男人看著他們，神焦急，一連串問。

裘娜夫人也用帶著蕾手套的右手抹了抹眼，小聲說：“我們正打著全息游戲呢，就穿到這里了。”

卻沒人回答他們，長桌上一片沉默。

直到裘德耐不住焦急，角了，同時手肘撐著桌面，似乎要拍案而起。

學者打斷了他要說的話和作。

“給我老實點，”他聲音低沉嚴厲，語氣駭人，“做傻事。”

他的語氣鎮住了那兩人，他們不安地對視一眼，但沒再說話。

白松焦慮地抓了抓桌面，被郁飛塵淡淡看一眼，乖巧地收了起來。

郁飛塵回想守門人所說，碎片世界里的外來者有三種。

他和他的伙伴、其它別有用心的來客，以及無辜被捕獲之人。

也就是說，有他和白松這種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毫無經驗的新手，有已有經驗的老客，還有對此一無所知，意外進來的普通人。

這對領主夫妻看來是第三種。其它人是第二種。

接著老者的聲音再度傳來，這次進來的是個著華服，頭戴冠冕的胖男人，他被稱作“尊敬的席勒國王。”

席勒國王平靜座后，下一個座的是“尊敬的沙狄國王”，有一頭卷曲的黑發，是個獷彪悍的青年男人。

現在還剩兩個位置空著——左側一個，長桌盡頭一個。

大約十分鐘后，門口終于又傳來響。

“卡薩布蘭的統治者，尊貴的葉麗莎皇，您終于來了。大家等待很久了。”

高跟鞋叩地的聲音在走廊中回，這次進門的卻是兩個人。走在前面的是個材高挑，穿暗紅長蓬禮服，戴長手套的人，亞麻盤發里戴著銀王冠。走在側后方的則是個灰服男侍，著裝和面容都平平無奇。

皇落座在左側最后一個位置，郁飛塵的對面。灰仆人則站在座位的后方。

郁飛塵察覺到，這兩個人出現在門口的時候，長桌上的氣氛忽然變得繃起來。

現在只剩長桌盡頭的那張椅子還空著了。他將現有的人份都過了一遍。

自己和白松分別是騎士長和騎士，右邊的三個人看起來像是法、學者和修。

左邊則是領主、領主夫人、兩個國王和一位皇。

這些似乎是蒙昧的中世紀時代會出現的角，不知道的權力構，但從領主到皇，份逐漸升高。

既然如此，坐在最后一個位置的又會是什麼角？

這次，間隔的時間更久了。

沒有人說話，只有領主和領主夫人焦慮地張向四周。

終于，半小時后，外面再度響起了聲音——

“日之下的使者，卡薩布蘭的守護人，尊貴的路德維希教皇陛下，您終于來了。大家等待很久了。”

短暫的寂靜后，另一種聲音響起。

先是沉悶的“吱嘎”聲，再是“咚”一聲撞響，最后是鐵門閂被鎖上的聲音。

——大門關了。

接著，最后一名客人走到了大廳。長桌上的所有人抬起了頭，郁飛塵也往門口看去。

——首先映眼簾的是一頭銀的長發，然后是墨綠眼瞳與微微蒼白的皮。

來者比想象中年輕得多，僅有二十五六歲模樣。他形修長，穿一件帶暗銀紋飾，極為繁復華麗的的黑立領長袍，手持權杖。

或許是因為眉眼薄冷，神淡漠，行走時儀態格外高貴端雅，雖然也是外面的來客，卻還真像個重權在握的年輕教皇。

斗篷老人將他引至長桌盡頭坐下：“請坐，陛下。”

人齊了。

接著，老人走到了長桌沒放椅子的那一端。他站在那里清了清嗓子，開口。

“深夜急召各位來議事，實在是因為神廟發生了十萬火急的大事。”他神嚴肅，臉蒼白，說，“圣子了重傷。”

說罷，他停頓了下來，環視四周，像是等待看到所有人大吃一驚的表。

但是在場的各位，殼子底下都是外來人員，沒人給出應有的反應，都呈現出若有所思的神，只有裘德領主說了一聲：“……啊？”

但老人仿佛也沒看到他們各個面無表的模樣，他仿佛一個被設置好部程序的NPC那樣，繼續用張的語氣道：“而且，是被惡靈以極端殘忍的方式害。神廟的醫師說，圣子只能再活三到五天了。如果圣子死亡，無人祈福，整個大陸都將不復存在。”

“諸位是大陸里最為高貴、聰明、或淵博的人，必須幫助神廟度過難關。”

學者發問：“怎樣度過？”

斗篷老人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聽見這個問題，只是神激地往下說。

“現在，祭司和修士們正在破解復活魔藥的配方，他們保證從明天起，每天能夠破解一條。到時候，請各位幫忙尋找配方中的品。”

“其次，三到五天之，我們一定、一定、一定要找出謀害圣子的兇手！”

“否則……”老人恐懼地閉上了雙眼，說，“神明會懲罰我們。”

“事發突然，神廟只為諸位準備了簡單的晚餐。大家用餐以后，就去隔壁睡下吧。明天早餐后，我會再來找你們。”

“另外，兇手尚未伏法，傷害圣子的惡靈也還沒有被發現，請諸位注意安全。夜間不要在神廟隨意走。”

說完后，斗篷老人就轉離開了這里。

“哎！”裘娜從桌上站起來，對著老人的背影喊道：“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呀？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

老人仿佛聾子一樣，維持著原本的姿勢走開了。

裘娜又喊：“喂！”

這時郁飛塵用余看了看白松。

白松端正地坐著，雖然眼睛小幅度瞟著四周，但總仍然保持了乖巧和安靜。

——還不錯。

“閉。”那位沙狄國王似乎煩不勝煩，道，“低級NPC不理人。”

這句話落下，裘娜反而猛地松了一口氣一般，笑了一聲，手重重拍了裘德一下：“二百五！我就說你點錯游戲了吧！”

說罷，轉環視大廳一周，“嘶”了一聲，道：“別說，這細節和影做得也太好了，怪瘆人的，我還以為穿了呢，嚇死我了。”

隨著拍人、轉和說話的作，胳膊與帶起了一陣風，后幾只蠟燭火焰猛地搖曳幾下，使投在對面墻上的淡影幾經變幻。

“夫人。”長桌盡頭的路德維希教皇忽然開口了。

他語調輕，但咬字極為清晰，音在清冷中帶了微微的沙，顯得飄渺優雅，一開口就把裘娜聽得愣了。

“安靜是德，”只聽教皇緩聲道，“既然來了，就坐下吧。”

裘娜臉上忽然出現不知所措的神，眼睛粘在教皇上，愣愣“哦”了一聲，慢慢坐下了。

又過一會兒，也像是想通了什麼，小聲對裘德道：“那先按規則玩玩看吧。”

裘德手指不斷挲著桌面的紋路，臉蒼白，含糊地“嗯”了一聲。

郁飛塵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他還看見對面的皇先是冷眼旁觀，繼而微微勾起一個興味的笑容。

來到碎片世界的人看起來都各自為營，彼此之間十分冷漠。裘娜和裘德從進來開始就一直在吵嚷，學者和沙狄國王都對他們說了話，但都是簡單的呵斥和警告，不會給他們任何幫助。

邊這位路德維希教皇卻稍微有些例外。

郁飛塵并不確定教皇那幾句話是因為被吵到了，還是不著痕跡為裘娜解圍。

無論如何，長桌上重回寂靜。

只見皇優雅地打了個哈欠，說：“吃飯吧。”

《方尖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