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衙後，賈平安急匆匆的往外趕。

“小賈！”

人人海中，賈平安正在勇前進，不留神手就被握住了。

人太多，崔建提高了嗓門，“崔氏之事，安心！”

崔兄人真心不錯，看似溫和，可骨子裡的執拗讓他站在了賈師傅這邊。

“多謝。”

崔建和他並肩出去，“這並非針對你……”

就是想拿我來祭旗而已。

也不是祭旗，就是想通過給賈平安一個教訓，老彰顯山東世家門閥的底蘊。

但沒想到祭旗行遇到了強大的助力，崔氏的婿程知節斷然反對；崔建也斷然反對……

若是老崔在長安，他定然不會同意。

這幾年沒白過。

……

男子捋捋髯，“楊賀失蹤了。”

那三個男子又聚在一起議事。

“失蹤了？”問話的男子清瘦，“會不會是被拿住了？”

髯男子搖頭，“沒有，出了長安沒多遠失蹤了。”

大眼泡男子沉著，“難說，楊賀可知曉那些事？”

髯公搖頭，“咱們家做事，哪裡會出這等紕。不過大致份應當暴了。”

清瘦男子淡淡的道：“怕什麼？楊賀知曉盧氏的一些皮事，不能作爲證據。”

大眼泡男子冷哼一聲，“你說的倒是輕巧，當初和崔氏他們商議結束蟄伏時，咱們盧氏搶了這個冒頭的機會。當初說的信誓旦旦，保證能讓長孫無忌驚懼，可那鄭遠東沒死，楊賀卻死了！”

“楊賀死了？”清瘦男子皺眉，“你如何得知？”

大眼泡男子嘆道：“你越發的蠢了，長孫無忌什麼子？若是拿獲了楊賀，他定然會反擊，此刻咱們這裡怕是就待不住了。”

清瘦男子啞然。

“好了。”髯公捋捋鬍鬚，“前晉時，司馬家八王之，以至於胡人南下。瑯琊王氏，蘭陵蕭氏……這些世家門閥跟著司馬家南渡。咱們范盧氏，清河、博陵崔氏，太原王氏，河東裴氏，滎鄭氏……都留在了北方……”

大眼泡男子唏噓道：“當時各家都恥於爲胡人效力，不肯出仕。眼穿的等著司馬家再度殺回來，可司馬家……爛泥一團。拓跋氏建立魏國，從那時開始，這幾家都知曉，中原……完了，被司馬家敗完了。”

“司馬家沐猴而冠，竊據帝位，死不足惜，只可惜了大好中原，淪爲了胡人牧馬之地。咱們幾家只能出仕……後來爾朱榮殺了我山東士族多人……”

清瘦男子面帶怒，“楊堅篡位，關隴那些胡人得勢，咱們山東士族卻變了亡國之臣，被打至今……”

“如今關隴那些人漸漸不行了。”大眼泡男子微笑道：“咱們忍了多年，終於看到了機會。”

……

賈平安回到家中。

“郎君，今日做了好些菜。”

曹二在廚房探頭出來，滿臉油汗。

賈平安說道：“那就把表兄請來，許久未曾一起飲酒了。”

楊德利都有黑眼圈了，帶著大丫……不，帶著招弟一起來了。

“叔。”

招弟很乖。

“大丫……”

楊德利嚴肅的道：“招弟！”

賈平安想駁斥，但看看招弟的眼神，就妥協了，“招弟去後院看看弟弟妹妹。”

招弟很乖的去了。

一個侍送上了酒菜，楊德利看著，“是宮中送的那五個中的一個吧？”

賈平安點頭，楊德利嘆道：“可惜沒給你尋個屁大的娘子，我對不起姑母。”

屁大的我扛不住……賈平安乾笑道：“喝酒。”

楊德利說著自己最近的事兒。

“察院那些同僚整日就在琢磨彈劾誰，我覺著吧，什麼事都能彈，可他們卻非得要弄個大的……”

萬皆可彈！

“隨便你吧，不過記著別彈劾皇后。”

楊德利擡頭，“爲何？”

爲了你以後能活……賈平安認真的道：“記住了，沒事別尋皇后的麻煩。你就算是去彈劾皇帝都無所謂。”

楊德利喝多了，然後說盼弟晚上哭的多麼的慘烈……

“姑母，我兩個兒了！”

喝多後的楊德利嚎哭著。

隔壁就是你老丈人家，你確定要這般喊？

賈平安給了杜賀一個眼，杜賀進來，“表郎君，家裡娘子來了。”

楊德利起，“我這就回去。”

男人一輩子很苦，從小被教導要好好學習，，不然長大就是渣渣。長大後發現社會很難混，但依舊要混……

等結婚生子後，人生就進了後半階段，爲了父母妻兒而活。最後老了，抱著孫兒滿臉懵：我這輩子爲啥活來著？

賈平安回到了後院，衛無雙抱著賈昱在訓話：“你看看招弟多懂事，就你……蔫壞蔫壞的。”

“大郎怎麼了？”

賈昱看著要哭要哭的，見慈父來了，趕手，只想離苦海。

賈平安抱起他，衛無雙有些擔憂，“夫君，你說招弟那麼乖，會不會被嫌棄。”

“不會。”

楊德利不是那等狠心的人。

“可招弟盼弟這等名字，爲兒子瘋魔了。”

“那要弟、有弟呢？”

衛無雙笑道：“哪有這般取名字的，夫君就是喜歡說笑。”

“咋沒有，多了去。”

生兒子無，那就取個靠近男的名字，什麼亞男，勝男……

香火讓祖先和神靈多了幾分鮮活，也讓人間多了許多執拗。

第二天早上，賈平安剛吃完早飯準備去上衙，招弟過來了。

“叔。”

賈平安笑道：“來尋弟弟妹妹玩？”

招弟搖頭，“叔，我來尋阿福。”

等賈平安走後，招弟就去了後院。

“招弟！”

蘇荷覺得娃好玩，招手過去。

衛無雙卻問道：“招弟，你父母對你可還好嗎？”

“好。”招弟一板一眼的道：“阿耶每日都在琢磨怎麼彈人，阿孃每日就在琢磨怎麼生阿弟……”

這是魔怔了。

衛無雙去了隔壁，和趙賢惠說了一番話，晚些趙賢惠就去尋了兒。

“別惦記著生什麼兒子，你還年輕，有的是時日去生。”

王大娘沮喪的道：“阿孃，都兩個兒了。”

“兒……你看看賈家，那兜兜最得寵，你急什麼？兒都是緣分，該來的時候自然就來了。”

……

“吐蕃那邊的消息要抓打探，對了，那個王圓圓如何？”

一到百騎，賈平安就問了諜的事兒。

程達對此比較清楚，“王圓圓那邊給了兩次吐蕃襲擾吐谷渾的消息，很是準確。”

“襲擾是萬萬不夠的，祿東贊沒這個閒雅緻。”

賈平安這幾日越想思路越清晰，“吐蕃要麼就蹲著不，一旦要就兩個方向，其一吐谷渾，其二走蔥嶺攻打安西……”

程達起，“我去問問。”

“告訴西北的兄弟們，誰拿到消息，功勞優先。”

明靜突然問道：“爲何不是高麗？大唐明擺著要高麗……”

“泉蓋蘇文怯了，如今大唐最大的對手就是吐蕃。”

其實也算不得吧。

“吐蕃可以打大唐，大唐卻不能打他們，否則不到他們得意。”

吐蕃失敗之後就回去，大唐若是進軍，補給就不說了，高原反應扛不住，戰鬥力削減的厲害。

明靜皺眉，“咱們的人潛進去了吧？”

“爲了潛進，死了五人。”

……

吐蕃。

邏些城。

邏些城原先並不是都城，贊普遷徙到了邏些後，吐蕃才從鬆散的狀態就大國，此後雄踞一方，連大唐也忌憚不已。

呯！

房門被推開，矮壯的陳武德進來，神兇狠的問道：“誰在？”

裡面出來一個黝黑的男子，看著傻乎乎的。

一個材魁梧，有些木然的男子從茅房出來，“都沒拉完。”

陳武德看了還在提子李晨東一眼，“邏些城最近不對勁，我剛纔在外面轉了一圈，發現不權貴都來了。”

李晨東又衝進了茅房，噼裡啪啦一陣。

黝黑的鄭皺眉，“瑪德，李晨東你就不能拉些？白長那麼大的個子。”

陳武德進了房間，鄭隨後。

陳武德給自己弄了些水喝，然後息了幾下，“剛來的時候悶，睡都睡不著，現在卻覺得無所謂了。”

鄭坐下，“武侯說這是什麼高原反應，讓咱們一步步的適應，否則來了怕是會不了，弄不好直接死在牀上。”

“武侯恍如親眼所見，那新學果然了得。”

陳武德喝了一口水，李晨東進來了。

“說正事。”

陳武德冷著臉，“祿東贊掃清了那些對頭，如今贊普在宮中只是傀儡，祿東贊下一步要做什麼，這是咱們查探的要點。一句話，想立功，那就豁出命去幹，不只是豁出命，還得要聰明，否則死了就白死。”

看著傻乎乎的鄭說道：“老陳，祿東贊行事果斷，且殺伐果斷，看看他清理那些人的手段，殺的人頭滾滾不見容，這等人若是在世就是獨霸一方的梟雄……”

“說這個有屁用！”陳武德罵道：“如今要的是消息。”

“權貴們來了邏些城，這怕不是要哪裡？”

李晨東肚子，覺得還有些不舒服，“如今要的是看看大軍在何。”

“大軍就在城外。”

鄭乾咳一聲，“就算是查到了，可大軍出，誰知道去做什麼？”

“大軍一，往東邊去的就是吐谷渾，往西邊去的就是走蔥嶺。”陳武德起，“鄭看著老實，去盯著城外的駐軍向，李晨東跟著我在城中打探消息。”

隨即三人各自去了。

晚些，鄭出現在了城外，看著軍營里正在練，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趕著兩條犛牛遠去。

而在城中，人高馬大的李晨東已經尋到了一個權貴居住的地方。

門外沒人把守，李晨東從後面翻進去，悄然到了有人的房間外面。

他躲了一個多時辰，這才聽到了些有價值的消息。

“……大相說唐人……高麗……”

“……誰？”

兩個吐蕃男子衝出了房間，有侍衛在周圍巡查，回來搖頭。

“剛纔聽到有靜。”

李晨東回到了住所，等陳武德回來後，說了自己的發現。

“高麗……”陳武德臉，已經漸漸變紅的臉頰越發的紅了，“高麗和吐蕃什麼關係？勾結？太遠了，夠不著。”

李晨東說道：“武侯曾說過吐蕃就是趁著大唐和高麗對峙的機會想襲……”

“是啊！”陳武德說道：“可出不出兵，何時出兵，出兵何，咱們得要查探清楚，否則無從下手。”

第二日，陳武德再度出門。

晚上他回來，一臉興，“祿東讚的心腹大將達賽來了，這是要出兵。”

“達賽？”李晨東一怔，“若是達賽領軍，怕是靜不小。只是……是去東邊還是西邊？”

“要盯著達賽。”

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李晨東起，“換著來吧。”

這是百騎的規矩。

當日中午李晨東就在達賽的住所附近轉悠。

達賽是祿東讚的心腹大將，這幾年爲祿東贊剿滅反對者立下大功。原先是坐鎮一方，突然出現在邏些城，毫無疑問，這便是要手的徵兆。

晚些達賽出來了，李晨東跟著，可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達賽進了把守森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