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了麥來。”

賈師傅時隔許久，再度進了廚房。

曹二激的不行，“郎君只管吩咐，我打下手。”

宗師進了廚房，好歹得是大菜吧？

“生火！”

火生起來，此刻大唐罕見的鐵鍋隨即加熱。

“別太大了！”

麪放進去炒制，要翻快一些，否則就糊了。

“嗯！”

曹二見了不有些迷，“這樣好吃？嗅的倒是蠻香的。”

賈平安也覺得很香。

炒麪不需要繁瑣的程序，時間也短。

“夫君！”

蘇荷來了，嗅著香味，不心不已，“是什麼好吃的？”

“炒麪。”

賈平安放鹽進去，再翻炒一番，齊活。

他抓了一小把進裡，頓時……

“咳咳咳……”

第一次吃炒麪的人，覺裡進了一堆細砂，嗓子眼裡難，頓時就噴了出來。

曹二站在他的前，被噴了滿頭滿臉。

“水！”

定然是不好吃的東西，我……閃！

蘇荷悄然而去。

賈平安喝了一口水，“我就不信了，難道真不好吃？”

他再弄了一小點，緩緩的用口水弄溼了。

味道……很古怪，談不上味，但也不能說是渣渣。

多年後，在那片冰天雪地中，那些勇士就是吃著這樣的炒麪，和武裝到牙齒的敵人廝殺。

然後他又試了試加水的吃法，以及煮糊糊，加乾鹹菜的吃法……

“比麥飯如何？”

我特孃的真是個天才！

賈平安不大笑。

曹二嚐了嚐，“和麥飯相比，這便是味了。”

“炒一鍋！”

賈平安覺得乾糧真心不是難事。

隨後他人弄了布袋子，裝了一袋子炒麪，揹著轉了幾圈。

“妥當！”

他了杜賀來，“你去許公家裡一趟，告訴他，明日上奏疏，不，自家去朝中求見陛下，重提長安周邊碾磑之事，要慷慨激昂些，要悍不畏死……”

晚飯時蘇荷非要來一碗炒麪，賈平安威脅道：“上火！”

“我不長泡！”蘇荷仰頭，一臉青春的無敵自信。

“那就試試吧。”

一碗炒麪，加了湯攪拌糊糊，蘇荷吃了兩口就眼珠子轉，“夫君，雙修嘛！”

“我不管。”賈平安板著臉。

衛無雙瞪眼，“浪費食，天打雷劈！”

蘇荷苦著臉，“真的不好吃。”

最後還是賈平安吃了這碗炒麪，加上菜也還是不錯。

“夫君弄這個作甚？”

賈平安以往但凡進了廚房，弄出來的必然就是食。

“軍中原先的軍糧大多是麥飯。我在想，用這個如何？”

衛無雙吃了一口，微微蹙眉，“味道……不算出，不過比麥飯那是天上地下。”

蘇荷眼前一亮，“夫君這便是爲軍中將士們造福了？”

“差不多吧。”

軍中還有幹米飯，但那味道也就那樣。

第二日，賈平安揹著一袋子炒麪出發了。

“武侯這是要出遠門？”

路上遇到人，見他的模樣還以爲是要出門。

他徑直就去了左衛，程知節的咆哮傳來。

“練要狠，如今不狠，上了沙場就要用命來填！”

“誰敢懶，重責！”

“領命！”

一羣將領轟然應諾，接著魚貫而出。

大清早的就殺氣騰騰，會不會不好？

賈平安覺得很舒坦。

沒有什麼比看到自家軍隊牛閃閃更讓人愜意的事兒了。

那些將領見到他都微微頷首。

賈平安趕拱手。

“小賈。”

程知節出來，見他揹著個長條的包袱，就問道：“這是被流放了，來和老夫辭別？”

老流氓雖然說話的本事不強，但兌人的能力卻是槓槓的。

“盧國公，還請諸位老帥來此。”

“爲何？”程知節打量著他，“這是尋到了什麼？”

老帥們事務繁忙，沒大事誰好意思招攏他們來。

賈平安把布袋子解下來，嘭的一聲。

程知節吸吸鼻子，“什麼味？怎麼像是有些糊了？”

賈平安打開一頭，“盧國公嚐嚐。”

“什麼東西？沒賣相！”程知節抓了一大把準備往裡塞，賈平安嚇尿了，“盧國公，太多了。”

這一大把下去，絕對會嗆的老程直，要是一口氣不回來，賈平安只能以死謝罪。

每一個老帥都是大唐的定海神針，有他們在，大唐才能在大敵環伺的局面下從容自信。死一個就像是地震似的。

“這般邪乎？”程知節放了些回去，然後塞進裡，緩緩的咀嚼著。

“嗯！”

他猛地擡頭，“這是什麼東西？”

“炒麪！”

“能存放多久？”

“許久……許久。”

只要別去弄，這東西能存放許久。

程知節把炒麪吞了，又抓了一把慢慢吃。

老程霍然起。

那雙眼睛都瞪了駝鈴，不，是風鈴，也不對……

賈平安從未見過這樣的程知節，有些虛火。

啪！

程知節一掌在賈平安的肩膀上，喊道：“來人！”

“請了樑建方他們來，就說，不來的，這輩子都別來了！”

我要歸位了。

賈平安被這掌的半邊發麻，坐在那裡直。

晚些，老帥們一一來了。

“何事？”樑建方看著有些惱火，“老夫那邊有人犯事，還等著老夫置。老程你別囉嗦，趕說事。”

“老夫接到消息，還以爲盧國公你要去了，這急心火燎的想著送你最後一程。”

一羣老鬼肆無忌憚的調侃著程知節。

“安靜！”

程知節板著臉。

可一羣老鬼卻自顧自的在說話。

“老夫今日遇到了一件事……”

“你還別說，今日這天氣還真不錯，去釣魚真是好。”

老夫不要面子的嗎？程知節面鐵青，用力一捶……

呯！

案幾垮了。

好了，都安靜了。

樑建方皺眉，“是大事？”

“大事！”程知節指指布袋子，“這裡有些吃的，都嚐嚐。”

“什麼味？就算是要嘗也得在中午吧。”

“老夫試個毒。”

樑建方抓了一把開吃。

衆人盯著他。

樑建方咀嚼著。

咯嘣！

他聽了些聲音，就在裡。

然後劇痛襲來。

臥槽！

老夫要瘋了！

“程知節！”

噗！

一口炒麪吐出來，樑建方手進裡一撇，一顆牙齒就出來了。

炒麪裡有碎石？

老樑的牙齒還行，但到了這個歲數，一顆牙幾乎就是一截的崩潰。

定然是篩麪的時候不細，曹二的錯。

賈平安趕往門便蹭，準備跑路。

程知節看都不看，“味道比之麥飯如何？”

一羣老鬼大半生都在刀槍中度過，別說掉牙，就算是一隻胳膊也不是事啊！

活著就好！

樑建方點頭，“比之麥飯……天上地下。”

衆人一擁而上，開始分食。

“好東西！”

“這東西可能保存？”

程知節點頭，“許久。”

“是……麥吧？”

“還加了鹽。”

“合著水吞竟然也不錯？”樑建方又吃了一把，兩眼放，“這麼一個布袋子裝著，要吃的時候就著水，若是能生火就煮糊糊，想加什麼就加什麼，比麥飯方便，還好吃，冷著吃都，妙啊！”

他拱手道：“老夫一直不服氣你，可今日卻是心悅誠服，好一個盧國公！”

程知節笑道：“卻不是老夫弄出來的。”

“誰？”

程知節指著門邊。

衆人回頭。

賈平安正在想跑路。

被一羣老帥盯著是什麼？

他寧可被一羣人盯著。

“好！”

樑建方大笑，“果然是心思靈的小賈，這個炒麪一出，老夫敢斷言，以後出征就越發的省事了。”

“府兵是自帶乾糧。”

這是個新問題。

“炒麪可麻煩？”

賈平安搖頭，“簡單，就算是廚藝再差的人也能做。”

“那就簡單了。”

程知節笑道：“老夫本想著要被呵斥了，大把年紀丟人，沒想到小賈竟然弄了個炒麪……”

樑建方突然問道：“可如何磨面？”

是啊！

磨面是個麻煩的事兒。

你不可能讓那些軍士在家中磨面吧？沒石磨的咋辦？

別人吃炒麪，他吃麥飯，士氣會出問題。

這事兒賈平安早就想過了，但他不能說。

“長安周邊碾磑林立，記得上次許敬宗清理過一次。”

氣氛漸漸不對了。

程知節撓頭，“此事……那些碾磑可還在？”

“在，比原先更多了。”那是個馬蜂窩，賈平安覺得自己小胳膊小的，不小心就會被埋了。而這些老將不同，那些權貴若是和他們爭鬥，勝敗難料。

關鍵是此事裹挾著軍需，誰特孃的敢反對？

賈平安一笑。

許敬宗當年清剿了長安周邊的碾磑，被那些權貴咒罵不休。李治爲此下了詔令，呵斥那些人。但沒多久，長安周邊的河流又被分段截留了，築堤壩，驅碾磑……

李治對此很惱火，可那些碾磑的主人都是權貴，甚至還有不宗室中的大佬，這麼一羣人他怎麼敢？

但軍方加呢？

看看老程他們，那一臉的獰笑，賈平安覺得自己是進了土匪窩子。

昨日他讓杜賀去了許敬宗家，老許要是相信他，那麼此刻定然已經開始在朝中開炮了。

老許，加油！

“如何？”

程知節看著衆人，“那些碾磑你等可有？”

一個老將點頭，“孃的！老夫家中……慚愧，原先想著別人能弄，憑什麼老夫不能弄？就弄了三架碾磑。”

程知節冷冷的道：“如今你怎麼說？”

老將毫不猶豫的道：“老夫是貪財，可這是軍需，別說是碾磑，就算是把家拆了老夫都不會半點猶豫，眨一下眼老夫就是畜生！那些碾磑回頭老夫親自帶人去拆！”

沒有賈平安幻想中的討價還價，沒有他幻想中的爭執喝罵。

“小賈，再弄一次！”

隨後大夥兒去了左衛的廚房。

“都滾！”

廚子滿臉懵被趕了出去，等看到搬運柴草的竟然是蘇定方等人，就想去幫忙，被一腳踹開。

樑建方坐在竈臺前，“不是老夫吹噓，當年領軍廝殺時，老夫生火那做一個快！”

點火，賈平安懵。

“沒鍋！”

“什麼鍋？”

“鐵鍋。”

程知節腦門青筋直跳，“哪有？”

“我家中就有。”

“快馬去拿！”

程知節安排人去了，賈平安說道：“那些人家沒有鐵鍋，要不，用銅鍋試試吧。”

銅鍋裡下麥，旋即快速翻炒。

賈平安心中也沒底，等搞定後，來了一小把。

“如何？”

賈平安點點頭，“味道更好些！”

難道炒麪加銅元素後還會更香嗎？

樑建方燒火確實是牛，要大火不給小火，要小火保證不大。

“試試陶罐？”

“是啊！大多人家用的還是陶做飯，銅鍋得是幾代傳家寶。”

銅就是錢，所以這話沒錯。

隨後上了個淺的陶罐，看著有些像是鍋的形狀。

翻炒！

加鹽！

賈平安覺得自己的炒麪手藝已臻化境。

“嚐嚐。”

衆人番品嚐。

“如何？”

一片大拇指！

“有了這個東西，以後出征隨時攜帶，甚至還能不生火。小賈你不知道，軍中爲了埋鍋造飯，宿營都得選在附近能打柴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