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爺子不願意承認自己當年犯了錯,不願意承認自己有今天完全屬於自食惡果,那麽他唯一能夠選擇的,可不是就隻有繼續將錯就錯了。
蘇慎說不用他寫字據,蘇老爺子其實是鬆了口氣的。
畢竟如果寫了字據,他就等於是留了一個把柄在蘇慎手裏。
以蘇慎的聰明程度,他是肯定不會讓他簡簡單單寫個條子就含混過去的。
他肯定會找了見證人,讓蘇老爺子第一時間清點祖產並登記造冊。
雖說就算如此,蘇老爺子也不是不可以趕在自己過世之前把家裏的產業悉數轉移,悄兒讓自己的兩個兒子私下瓜分。
但蘇慎畢竟是個,最重要的是他還是沈將軍的婿,蘇老爺子如果真這麽做了,蘇慎一怒之下,搞不好會連他兩個兒子的命也給一並收了過去。
不到萬不得已,蘇老爺子還是不願意把事搞到需要魚死網破的糟糕境地。
他對蘇慎道:“那我們是不是就算達一致意見了?”
蘇慎徹底無語了。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蘇老爺子是怎麽做到的讓自己如此樂觀。
從他祖母的那一輩開始,他們這一房就一直在含冤屈的弱勢地位,彭氏以及那些兒孫的好日子,無一不是建立在他們這一房的淚之上。
就這他的“好祖父”居然還能幻想著和他和解,蘇慎有四個字想要噴在蘇老爺子臉上——做夢吧你!
他輕啜一口丫鬟新給他換上的溫熱茶水,“我說你怎麽淨想事兒呢?是誰給的你信心,讓你覺得我會因為你的一句諾言就跑前跑後為你疏通關係?”
蘇老爺子臉相當難看,“不是你自己說的不需要我寫下字據嗎?”
“可我也沒說我會幫你跑吧?”蘇慎放下茶盞,一臉譏諷的衝著蘇老爺子冷笑兩聲,“我確實不需要你立的字據,因為我本就信不過你。”
“立了字據又如何?隻要東西一天還在你手裏,你要從中做點兒手腳就依然還是容易的很。”
“就憑你的趨利之心,我可不信你會真的把蘇家所有產業全都到我手裏。”
蘇老爺子氣得青筋直蹦,“你這是想讓我現在就把蘇家家產拱手讓人?我可還沒死呢!你也不怕傳出去了人家說你不孝、忤逆!”
蘇慎嗤笑一聲,“傳出去?你敢嗎?”
“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就算你不傳出去,這事兒我也是肯定要鬧個人盡皆知的。”
“話本子和戲本子我都已經請人寫出來了,你就等著‘流芳千古’,被伶人們代代傳唱,被文人們口誅筆伐吧。”
蘇慎冷不丁丟出的這個大雷,直接了垮蘇老爺子的最後一稻草。
他指著蘇慎“你”了半天,然後白眼兒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蘇慎隻覺真是解氣極了。
他冷冷看著暈倒在地板上的蘇老爺子,“外麵的那兩個,你家主子已經暈過去了,你們不用帶他去看大夫的嗎?”
徹底傻眼了的蘇老爺子的兩名長隨,聞言這才忙忙過來扶人。
“孫爺,您...”其中一個已經年過半百的老仆人一邊幫著自己的同伴扶起蘇老爺子,一邊一臉不讚同的看了一眼穩穩坐著的蘇慎。
蘇慎瞇了一下眼,“呦,這不是我的‘好祖父’最最信任的楊大管家嘛,怎麽,你有話說?”
楊大管家從蘇老爺子的書一直做到了蘇府的大管家,是蘇老爺子的鐵桿兒心腹,對蘇老爺子自然隻有維護。
他看著年輕英俊、前途無量的自家孫爺,“老奴隻是覺得,孫爺您其實完全可以不必如此咄咄人。”
“常言說得好,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就算老太爺有讓您覺得不滿的地方,您不幫他跑也就是了,又何必非要把他氣到昏迷呢?”
蘇慎嗤笑一聲,“敢問楊大管家,當初你家主子與自己表妹無茍合,楊大管家可有勸過你家主子有點兒廉恥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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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楊大管家,當初你家主子寵妾滅妻,害得我祖母鬱鬱寡歡,境艱難,楊大管家可有勸過你家主子給我祖母一條活路?”
“敢問楊大管家,當初你家主子著我爹不準他參加科舉,楊大管家可有勸過你家主子顧念父子親?”
“敢問楊大管家,當初我爹的死訊傳回,彭氏那個賤人害死我娘,楊大管家可有勸過你家主子為我母親和弟妹主持公道?”
“敢問楊大管家,當初我被蘇家的下人追殺,楊大管家可有及時把這事兒稟告你家主子?可有勸過你家主子顧念祖孫之?”
楊大管家被蘇慎問的灰頭土臉。
他沒有。
蘇慎說的這些事發生的時候,他不僅沒有盡到忠仆本分規勸主子,反而還為虎作倀,幫著做了不對蘇慎一家不利的事兒。
蘇老爺子和自己的表妹無茍合,他是幫著遮掩和傳遞消息的那一個。
蘇老爺子寵妾滅妻,他更是立場鮮明的站在了彭氏那頭兒。
蘇老爺子著蘇慎的爹不準他參加科舉,楊大管家唯一想到的就是,大房已經徹底完了,以後他要更加用心的討好蘇二老爺才。
至於彭氏和生的那一窩子暗害蘇慎以及蘇慎的娘,這事兒楊大管家不僅事先知,而且還非常積極主的給彭氏以及蘇三老爺提供了可用的人手。
如果沒有沈將軍旗幟鮮明的懷疑蘇家、打蘇家,如果不是蘇老爺子丟罷職走投無路,如果不是蘇慎了庶吉士前途無量,而他原本看好的蘇二老爺卻再無出仕為的可能,楊大管家不會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麽。
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他也不過就是一直都在順著蘇老爺子的心意做事而已。
可當他發現,蘇家鬥不斷,眼看著就要分崩離析,蘇慎卻越走越高,不僅機緣巧合之下了沈將軍的東床快婿,而且自己也是毫無疑問的青年才俊,楊大管家的這心裏,頓時就湧上了幾乎將他完全淹沒的濃濃懊惱。
他迫切希蘇老爺子能和蘇慎達和解,能在蘇慎的幫助下重新出仕為,因為隻有如此,他這個蘇家的大管家才能繼續活得人五人六、威風八麵。
這也是為什麽他會不顧份和場合,在這種時候出言指責蘇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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