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這次徐壬寅作為揚州富商,邀前往現任知府府里接待南洋來使，出門前譚錦玉特地代：“謝家怕是也要去人，你記著阿奾的事啊。”

“記著呢記著呢,哪敢忘。”

徐壬寅到時還早，廳堂里坐著幾人,他一眼便見到了謝藍。

謝藍與似水的江南子不同，長相頗豪邁，一雙丹眼瞅人十分凌厲，行事說一不二，極為固執。

徐壬寅與往不深,僅算得上點頭之。

他心里惦記著譚錦玉的囑咐，上前去坐在側,“謝姑娘。”

謝藍看他一眼又回過眸,“徐家主何事？”

“聽聞令尊子抱恙，如今可還好？”

“好著呢。”謝藍隨口一句。

謝藍對他態度都這般冷淡，宋奾怕是要吃點苦頭了。

“謝姑娘，子娘家表姐自盛京來，說是想見一見你。”徐壬寅直言道。

謝藍下意識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見我？”

“正是。”

“大老遠從盛京來，見我？”指了指自己,再問。

徐壬寅再答,“不錯。”

“所為何事？”

“不知,只是托我來問一句。”徐壬寅賣了個關子，若是直言定會一口拒絕。

誰料謝藍毫不好奇,“不見。”

“謝姑娘,我那表姨子遠道而來,你就當給我個面子。”

“不見。”

徐壬寅搖了搖頭，這謝藍比謝家那老頭還難講話。

談結束，沒一會兒，門外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夾雜著南洋來使不甚標準的中原話。

這一次南洋來使途徑揚州實在是意料之外。

來使可不僅僅是進京面見圣上，聽聞他們邊還帶著好幾個富商，這一趟亦是為了兩國共通有無。

徐家作為揚州大戶，這個機會必定需要把握住，若是有些事了，那可不是賺些銀子的事，徐家幾代都不用愁吃喝去。

徐壬寅想著，態度端正起來，坐得板直。

只是不過一會，他見到領頭走著的那人直接愣了。

那是衛凌？那個借住在他們家的衛大人？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徐壬寅再過去，只見他側一個絡腮胡的南洋人十分恭敬地等衛凌先邁過門檻才踏進門來，而揚州知府淹沒在人群里，幾乎看不著。

他瞬間驚掉下。

幾人越走越近，徐壬寅幾人已經站了起來，衛凌對上他視線，微微頷首，一點不見先前為著宋奾吃他醋的模樣，這會兒上氣息盛氣凌人。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徐壬寅完全搞不懂了。

所以這個衛大人到底當的什麼？

很快，他有了答案。

上頭南洋來使學著中原禮儀，笑道：“首輔大人，您請坐。”

徐壬寅：“……”

衛凌竟是首輔？！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

敢他家是住了尊大佛啊！他之前甚至還藏了小心思玩弄他？

徐壬寅突然后脊發涼。

屋子里已經開始說起話來，知府周盈讓人上完茶后道：“烏起大人，您與眾位大人定要在咱們揚州城好好轉轉，保證讓您不虛此行。”

原知府譚甫與皇商金業早已在鄒正一案中被問責，如今上任的周盈是衛凌從鄰城調來的員，清廉正直。

“不用周大人說我們也是要好好轉轉的。”烏起隆轉向衛凌，“不知我等有沒有這個福氣能邀首輔大人一同游玩？”

衛凌抿了抿，道：“自然，不過烏起大人莫要忘了，咱們來可不止是為了玩。”

“哈哈哈，那是肯定，首輔大人還是一如既往的以大局為重啊。”

衛凌淡淡笑，給了周盈一個眼神，周盈立即指著徐壬寅等人道：“烏起大人，這是咱們揚州在各行各業做生意的商人們，我給您介紹介紹。”

周盈一一介紹過幾人，烏起隆夸贊幾句后開始也介紹自己帶來的人，大家各自相互認識了一番。

周盈接而道：“烏起大人旅途勞累，府里已經備好了上好佳釀，咱們移步前往？”

眾人來到偏廳，而酒桌上自是免不了推杯換盞，眾人正要向衛凌敬酒時卻先被烏起隆擋下，“哎，咱們首輔大人可是不飲酒的。”

周盈一臉訝異，“噢？”

烏起隆便開始說：“年前首輔大人還不是首輔時曾遠渡南洋來到我國，聽船長說那會他們在海上遭遇了海盜，海盜來勢洶洶，個個虎背熊腰的，一船人那是人心惶惶啊，船長都想著棄船而去了，那樣危急況下是首輔大人穩住了場面，領著眾人拿起武。”

說到這時烏起隆慷慨激昂站起，伴著箭的作，“遠的用火箭，近的便用石頭砸，沒有石頭就拿一袋一袋的苞米，把船上能用的都用了，就這樣慢慢將海盜擊退，船長與我說時是激得又哭又笑。”

烏起隆語氣低沉起來：“不過那時沖在前頭的首輔大人心口中箭，幾個大夫流醫治都只能吊著一口氣，我們都以為沒救了，好在首輔大人命大，昏了大約半月終于醒過來。”

聽著烏起隆的話語，當場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唯有衛凌臉上沒有一波，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他接著說：“首輔大人是東夏派的來使，我們王上格外看重，待首輔大人子大好，那歡歌載舞必是不了，可就是在那樣的場合下，首輔大人用子不適當場拒了我們王上的酒，我們底下的人直呼大膽。”

“換做別人那是小命都沒了啊，首輔大人膽子是真大！”烏起隆回憶著，“后來同大人吃過幾次飯，他依舊是滴酒不沾，我們便也不再顧他，只管自己喝。”

烏起隆突然轉向衛凌，“大人，過了這麼久我依舊不明白，這心兒的，您能告訴我為何一點酒都不嗎？”

其他人同樣看過來，皆是一臉好奇。

衛凌淡淡看過去，只答了四個字：“喝酒誤事。”

烏起隆連連擺手，“能誤什麼事，你們中原不是有那什麼“金樽清酒斗十千”、“小酌怡”，喝一點不礙事，大人這是胡謅匡我呢。”

“沒匡你。”衛凌說這句話時認真了幾分，帶著讓人信服的語氣。

烏起隆停了一會，又問：“大人這是誤過事？”

這下衛凌不答了，只抬起手邊的茶杯抿了一口。

大家心領神會不再提起這個，周盈嘆一句：“咱們大人真是有勇有謀啊，文能治國，武能安天下，有衛大人是我東夏朝福氣。”

“誰說不是，大人來一趟南洋，不僅給我們國家帶去了貿易便利，周圍幾個小國亦是益良多，他們這回還托我向首輔大人向東夏朝致謝呢。”

“來，我們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周盈領著眾人舉起茶杯。

熱鬧一陣過后開始各自說話，氣氛融洽。

衛凌：“聽聞烏起大人對我朝刺繡一藝格外興趣？”

“正是。”烏起隆頷首，“我怎麼也想不到靠一針一條線一雙手怎麼能造出那樣繁復的圖案。”

衛凌看向徐壬寅，烏起隆也過去，衛凌道：“這是我們揚州主管織行業的徐老板，我相信他會十分愿意與你探討這個問題。”

徐壬寅寵若驚，連忙站起來，朝烏起隆拱了拱手，“是，若能將我朝繡品繡藝傳授至南洋，徐某不勝榮。”

烏起隆明白衛凌這是有意牽線，不過牽的這線正合他意。

東夏的織品在南洋那是重金難求，即使每月幾趟貨船往來，但那點量仍是不夠看，烏起隆這一趟若是能將刺繡這一技帶回南洋去，那他算是辦了件大事。

他哈哈笑起來，“那自然是極好的，明日，明日我就帶人到街上去看看，徐老板可否一起？”

徐壬寅一口應下來。

一旁謝藍看一眼，默默斟了杯酒。

接風宴席約戌時末才結束，等送走了來使，衛凌與徐壬寅同回徐府。

衛凌的馬車就在前面走著，而跟在后面的徐壬寅直到此刻仍是不敢置信，覺今夜虛幻得很。

先是撞見出“真面目”的衛大人，后是聽聞他在南洋的事跡，最后他竟還主將他介紹給南洋來使。

他想，自己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方才桌上也有好幾個揚州商人，唯有他和烏起隆搭上了話，還約定了明日相見。

這可不是簡單的見面，南洋人帶來的商機無可比擬，要是他真能獨斷南洋織市場，那徐家未來不可限量。

而這一切的源頭是宋姑娘。

走過幾條街，馬車在徐府門前停下，衛凌下馬車之后站在一旁等了他一會。

徐壬寅上前去，小心翼翼作揖“衛大人。”

衛凌此刻臉緩和許多，“徐公子不必如此客氣，原先怎麼便還是怎樣。”

使不得使不得，徐壬寅萬萬不敢，“衛大人，此前徐某若有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衛凌沒說什麼，抬步往里走去，徐壬寅連忙跟上。

走到住，衛凌轉過正道：“徐公子，明日你與他們會面，謹記一點，我們付出什麼便要拿回什麼，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是。”

衛凌怕他不懂，再解釋一句，“有些東西我們沒有，得向人家學習，就像如今阿奾要做的事。”

他想著阿奾到底經驗尚，想做的事風險不定，有徐壬寅在前頭帶著，會好走很多。

而浸潤商場多年的徐壬寅聽完這一句一下就明白了，他原先還以為衛凌一是為東夏朝，二是因與自己相識才特意牽線，不想繞了這麼一大圈竟是為了宋姑娘。

徐壬寅想起昨夜譚錦玉睡前與他說的那些關于倆人之間的事，暗自搖了搖頭，多自古空余恨，這衛大人怕是要走很長一段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