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無非是怕朝中勢力失衡,除非有個人能頂替蘇首輔的位置,和爹爹互相製衡。
也許馮次輔會被推上來,但是他和朱懷瑾關係很好,若以後爭儲,定然是站在朱懷瑾那邊,可惜,原本他還左右搖擺來著!
越想越頭疼,秦桑重重了口氣,隻覺腦中一團麻,恨不能早日回京,和爹爹哥哥商量商量該怎麽辦。
又過了月餘,行令撤銷了。
秦桑命人收拾好東西,沒有驚任何人,趁著天還未大亮,悄悄離開了新樂縣。
走前,給吳郎中留下一封信,若他願意去京城,隨時可來找。
剛出城門沒多遠,便見前麵道飛馳而來一人一騎。
崔應節眼力極好,一眼認出來人,大道:“老大來啦!”
秦桑又驚又喜,挑開車簾一看,當即笑嗔道:“你總是突然出現,也不提前來個信兒。”
朱閔青一大紅飛魚服,也是笑容滿麵,“行令一撤我就猜到你要走,還好趕上了。”
他彎腰湊到車窗前,低聲道:“你拒絕了他,我高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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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晨風帶著的味道拂過,朝霞似火,秦桑的臉緋紅。
“你知道了呀……”
“嗯,督主看了你的信告訴我的。”朱閔青眼中是罕見的和,語氣裏帶著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輕鬆和欣,“這回我不走了。”
秦桑低頭一笑,隨即招呼他上車,“這些天累壞了吧,看你的臉上的都瘦沒了。”
朱閔青登上馬車,愜意地往後一躺,啜了口溫茶道:“累是累的,卻也收獲頗。保定場地震,巡指揮使兩條大魚一鍋端,還捉了不小魚小蝦,算是撅斷了姓蘇的一條胳膊。”
“可他首輔之位還是坐得穩穩的。”秦桑給他輕輕搖著扇子,眉頭微蹙,“皇上沒辦他的意思,我擔心爹爹一時氣不過,再中了他的計。”
朱閔青接過扇子,轉而替秦桑搖扇,“督主氣頭上來恨不得人殺了他,不過那樣太便宜他了。督主讓我幫你辦遷墳的事,過後咱們再慢慢收拾他。”
想起賤賣的舊屋,秦桑輕歎道:“此一去恐怕以後不會再來了,我想再看看曾經的屋子,也不知主人家翻蓋了沒有。”
朱閔青笑笑,“用不著歎氣,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秦家莊離得不遠,申牌剛過,一行人便到了。
香車寶馬,著飛魚服威風凜凜的侍衛,遍綾羅綢緞目下無塵的丫鬟,村人何曾見過此等陣勢,全跑出來看熱鬧,紛紛猜測是車裏坐著的是哪個大人。
“是不是縣太爺來了?”
“縣衙差役的服可沒這麽鮮亮,準是更大的。”
“大來咱這小村子幹啥?說不定是大財主買地來了。”
“就是,瘟疫剛過去,好多人都窮得揭不開鍋,肯定要賣房子賣地。”
待馬車停在秦桑舊居前,人們的議論聲更大了。
“自打這房子賣出去就沒見過主人,這回可知道……”
秦桑從馬車上款款而下時,村人一個個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議論聲戛然而止。
有人耐不住驚呼道:“這不是阿桑嗎?老天,傳聞竟是真的!”
秦桑沒有理會村人的驚訝,院門沒有鎖,輕輕推開了黑漆斑駁的院門。
青磚瓦房,最常見的四合院樣式,院子中間的玉蘭樹鬱鬱蔥蔥,不見半點衰敗的氣象。
磚裏長著幾細細的狗尾草,西麵圍牆上爬滿了牽牛花,青的苔蘚布滿牆角,一如記憶的模樣。
門框上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刻痕,從低到高,一共十五道。
“阿桑,過來讓娘看看長高了沒。”似乎又看到母親笑盈盈地立在眼前。
秦桑的手指上去,鼻子有些發酸。
窗子上是新糊的淺青窗紗,屋裏的陳設了許多,坐床櫃子、被褥坐墊涼席等也都換了新的。
屋子很幹淨,沒有一丁點的浮塵,看得出有人心打掃過。
一陣風撲,濃綠的葉子嘩啦啦地響。
秦桑隔窗去,他正站在玉蘭樹下一瞬不瞬地著。
苦楚消散了些,秦桑倚窗支頤說道:“什麽時候把房子收回來的?”
朱閔青慢慢走近,“去年的事,隻可惜我們的人還是晚了,好幾樣舊都他們給扔了。”
“已經很好啦。”秦桑輕輕籲口氣,眉間縈繞著幾憂傷,“這個院子還在……總歸給我留了個念想。”
朱閔青默然看著,眉頭蹙著,好似在猶豫不決什麽事。
翌日,不知從何得了消息的小縣令帶著一眾隨從,並請了當地香火最旺的道觀的道士,早早的就候在秦家門口獻殷勤。
一看縣太爺都要聽喝,想和秦桑套近乎的村人們對視幾眼,默默收回了躍躍試的腳。
除了幾個當初幫助逃離秦家莊的幾個鄉鄰,秦桑無意和其他人往來,外頭的事一應給朱閔青辦。
遷墳那日,和朱閔青都穿了素服,其他人也跟著換上素淨的服,就連八竿子打不著的縣太爺都去袍,換了素麵藏藍袍子,跑前跑後幫著忙活。
朱緹特地請了恩旨,給秦婉討了恭人的誥命,是以這場法事辦得風異常。
儀式過後,一群人浩浩護送棺木北上,均是神肅穆,態度恭謹。
新墓地是早就點好了的,下葬的那一天,早上本來是豔高照,然封時,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了天。
朱緹伺候的人都散了,蹲在墳前,一張一張燒著黃紙錢,目淒然。
一陣風吹過,飛起的紙灰帶著火星,在空中盤旋著,逐漸遠去。
秦桑怔怔地看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朱閔青立在後,沒有上前安,隻靜靜地陪在邊。
天空飄起了小雨,飄灑若霧,均勻而細地落下來。
朱緹站起,眼角紅紅的,“阿桑和閔青先回去吧,我和你娘再待會兒。”
秦桑想說什麽,朱閔青拉拉的手,搖搖頭。
直到走出去很遠,秦桑回頭時,爹爹還是孑然立在墳前,那孤獨的影,刺得眼睛一痛。
不暗歎道,若母親在天有靈,得知爹爹從始至終未曾忘記過,想來也能含笑九泉了。
此時天低雲暗,沁涼的雨滴甘一般灑落,一夏未有雨,如今暑末秋初,也不知算是夏雨,還是秋雨。
因雨不大,二人都沒有撐傘,任憑涼的雨落在臉上上。
朱閔青忽然道:“不要傷心,你還有我……有督主,我、我們會在你邊一直守著。”
秦桑了兩下眼睛,將淚意下去,隨即出個笑,“我就是覺得憾,他們兩個明明互相喜歡,卻生生分開了。”
“有時候我忍不住想,爹爹他會不會有一剎那的後悔,後悔宮……而娘,會不會也後悔當初沒阻止他。”
秦桑歎口氣,馬上又搖頭苦笑,“我真是說胡話,如今還提這個做什麽,都是沒辦法的事,爹爹的名字都在花名冊上,怎麽可能不宮!”
隻顧著自言自語地慨,卻沒發現,朱閔青的臉一點一點白了,眼神也有些發愣。
這場雨飄飄搖搖下了一夜,到第二日拂曉,已是風停雨住,清晨太升起來,又是個大晴天。
因賜的大宅子賣了,他們搬回了那座三進小院,朱閔青和秦桑還是麵對麵住著。
朱閔青今日沒有去署衙當差,早飯也沒吃,一大早就在院子裏來回溜達。
良久,他終於下定什麽決心似的,大踏步走到秦桑窗前,敲了敲窗欞。
窗子開了,秦桑淺笑道,“有門不進,偏要和我隔窗說話。”↑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朱閔青沒,默然盯著。
秦桑逐漸笑不出來了,他那雙眸蘊含著複雜到無法言喻的緒,似有無限的喜悅,又有迷茫的眷,還有罕見的忐忑和不安。
莫名的,直覺他要說出一件極為重要的大事。
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隻有自己。
清風拂過,竹葉沙沙,簷鈴叮當。
他張了張,“阿桑……”
秦桑屏住了呼吸。
“我不想再言不由衷、拐彎抹角地遮掩我的意,我……”他的聲音帶著一的沙啞,微微發抖,“我,喜歡你。”
突如其來的表白,秦桑一驚心跳好像了一拍。。
抬頭著他。
明的肆意地灑下來,他左耳的紅寶耳璫發著耀眼奪目的芒。
秦桑角不控製地向上翹起,想表現得更矜持一些,可做不到。
心裏像有隻小鹿歡快地蹦來跳去。
時至今日,兩人風風雨雨一年多,不用挑明也能察覺到他的意。
可這句話明明白白說出來的時候,比自己想象得更期待,也更雀躍。
非常奇特的,一瞬間子變得很輕,就像飛到了雲端,飄飄然的。
笑意止也止不住地溢出來,清風徐來,空氣裏都是甜的味道,就像有誰撒了把霜糖。
跳枝兒的聲愈發婉轉,連聒噪的蟬聲也變得和,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原來被喜歡的人表白,是這樣的好。
朱閔青微涼的手指上的臉龐,“哥哥好不好?”
秦桑點頭,與有榮焉的樣子,“好。”
朱閔青的眼睛閃爍著,似有流劃過,“聲好哥哥可好?”
秦桑抿著笑,輕輕打了他一下,臉更紅了。
溽熱難耐的夏天過去了,霜葉繽紛、果實累累的金秋,在愈來愈淒苦的蟬聲中走向京城。
就在人們忙著準備中秋節時,一封來自監察史的彈劾奏章在京城引起軒然大波。
此史姓盛,剛調都察院沒兩天,連京城有幾座城門還沒弄清楚呢,就一個折子遞上去,彈劾當朝閣首輔蘇老大人結黨營私、收賄賂、打異己、禍國殃民!
蘇家的門生故舊驚呆了,錯了吧,這些罪名怎能安在閣老頭上?這一向是朱緹的罪名啊!
驚愕過後,他們一打聽算是明白了,原來這個盛史之前在新樂做過縣令,給朱緹建了好幾座生祠,就是個阿諛奉承的小人。
你個小人竟敢惡人先告狀!
這下可算捅了馬蜂窩,彈劾盛史和朱緹折子、還有替蘇首輔辯白的折子雪花片一樣飛來。
因為奏折要通過司禮監呈遞前,蘇黨一派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