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太君倚著引枕,猶自出神去了。
單嬤嬤看在眼里,不敢出聲打攪,躡手躡腳在一旁的杌子上坐下。
伺候了老太君這麼多年,若說有誰最了解老太君,肯定就是單嬤嬤了。
能看明白,老太君什麼時候是傷心,什麼時候是痛苦,什麼時候是不過氣來……
尤其是,還知道,吳老太君這些日子到底在經歷一些什麼。
唯有知道。
單嬤嬤有時候想,若是不清楚那些,許是也能輕松些,可轉念又覺得,要是連都不清楚,只剩老太君一人扛著,對這位老人實在太艱辛了。
好在,還有懂,即便不能添上助力,起碼能陪著老太君說說話,解解悶。
吳老太君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過窗戶灑進來的日,自嘲一般地笑了起來:“我還以為我呆坐了很久,原來,也就只有一瞬。”
單嬤嬤的心倏然就了。
“阿單,”吳老太君的聲音低沉得幾不可聞,“這滋味可真不好,連誠往后……”
單嬤嬤上前握住了吳老太君的手,似是安老太君,又像是在說服自己:“好歹活著,好歹能活下去……”
吳老太君的眼前模糊了,的肩膀著,張了張,卻只剩下苦笑。
穆連誠重傷的消息傳到了各。
徐氏與陸氏一道在小佛堂里誦經,聽了底下丫鬟們的話,一時之間都怔住了。
陸氏嘆了一口氣。
徐氏著手中佛珠,心神恍惚。
沒有忘記和二房的那些恩怨,是穆元謀和練氏害得年輕守寡,丈夫枉死,母子分離,險些兩隔,惡毒地想過,要讓二房遭報應,要讓那兩夫妻也嘗一嘗失去兒子的滋味。
這個當口,應該說些什麼?
徐氏抬眸,著眼前的坐蓮觀音像,沉默良久,出口時,只余下一句“阿彌陀佛”。
事事自有因果回,當著菩薩的面,還是攢些口德吧。
陸氏看了徐氏一眼。
“四弟妹,”徐氏覺到了,淡淡道,“我分得清好惡。”
陸氏微怔,而后垂下眸子,低低應了一聲。
就算是為了打發漫長的寡居生活,并非是一味向佛,如今也都是誦了半輩子經的人了,何況,徐氏尋回了兒子,又做了祖母,只會比更信賴佛緣,也更愿意替兒孫積福。
何況,都曉得好惡。
將門出之人,會厭棄穆連喻與穆元婧之間的關系,視為恥辱,但卻不會抹去穆連喻戰死沙場的果敢和功績。
為朝廷征戰,馬革裹尸,亦或是負重傷,皆是榮耀。
穆連誠也是這般,無論們與二房有多大的仇怨,心里想著的是牢牢制住二房,以求能過“太平”日子,但落井下石的心思,是半點也沒有的。
消息傳到風毓院里時,穆元謀并不在后院。
朱嬤嬤聽完了傳話,腳下發,幾乎是一屁就摔坐在了地上,本能地回頭去看正房方向,卻不知道要怎麼去跟練氏開口。
董嬤嬤想拽起來,手上也使不上勁來,最后摔作了一團。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們沒聽見那傳話之人說了什麼,見兩位嬤嬤這麼個反應,也曉得事不好。
有膽大的上來問:“是不是二出了什麼狀況?”
朱嬤嬤背后發涼,打了個寒,一把拉住傳話的人,道:“快,快去尚欣院,這事兒不許告訴二,千萬不能告訴二!”
傳話的人木訥點頭,轉就跑了。
朱嬤嬤手腳并用爬起來,渾著,摁著董嬤嬤的肩膀:“老董,我去稟太太,太太跟前瞞不得,你去看看二,我怕、我怕……”
董嬤嬤也醒過神來,是知道蔣玉暖的子骨的,別人懷孕發胖,們卻瘦了許多,再刺激,肯定要出事。
顧不上說什麼,連滾帶爬就往尚欣院去。
朱嬤嬤提著千斤重的雙進了正屋,屋里燒著炭盆,可依舊覺得冷得慌,就跟站在了冰窖里似的。
練氏抬頭看,嘖了一聲:“外頭怎麼回事?老朱,你怎麼失魂落魄的?我還沒死呢,哭喪著臉給誰看!”
朱嬤嬤垂下了頭,閉上了眼睛,木然道:“太太,蜀地傳了消息來,二爺墜馬了,命是保住了,人、人是站不起來了,癱了……”
腦袋里像是鞭炮炸開了一樣,嗡嗡的。
練氏囁囁,目游離,四看了一圈,最后又落到了朱嬤嬤上:“呵,老朱,你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
朱嬤嬤復述了一遍。
只說到一半,一個引枕迎面砸在臉上,打斷了的話。
“胡說八道!”練氏喝道,“誰傳的七八糟的消息!別拿連誠說事兒!”
朱嬤嬤咬了后槽牙,狠著心又說了一遍,卻還是沒有說完。
練氏厥過去了,歪在了床上。
早就傻了的珠姍此刻才跳了起來,沖過去掐練氏的人中:“太太、太太!”
練氏是一口氣憋著了,好不容易順過來,死死拽著朱嬤嬤,心臟痛得說幾個字都:“胡說的,胡說的……”?
“太太,是疏影回來報的信,聽說老太君那兒也知道了。”朱嬤嬤看著練氏那煞白的臉,幾乎要哭出來。
“老太君?是啊,老太君……”練氏喃喃,一把甩開了朱嬤嬤,掀開被褥,翻下床。
這一刻,忘記了,是一個斷了的人,本站不起來。
練氏直直摔在了地上,胳膊撞在了椅子上。
若是平日,早就喊痛了,但這會兒,似乎是什麼都沒有覺到,掙扎著要爬起來。
試了幾次又都摔回去,練氏不管了,只靠手臂撐地,拼了命地要爬出去。
要去問老太君,要親自問明白,便是爬,也要爬到柏節堂。
朱嬤嬤和珠姍哪里敢讓爬。
珠姍哇得一聲哭了,一面抹淚,一面去扶練氏:“太太,您別這樣,奴婢給您安排轎子去,您等一會兒……”
練氏片刻不肯等,咬著牙關往外頭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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