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巡檢司的這幾個軍, 一共六人。
先前都是攔截羈縻州特使侍從有功的,沒想到登天不,反而大禍臨頭。
但對他們而言, 不幸中的大幸,便是沒有進南衙而是來到了巡檢司。
他們當然也不傻, 看得出薛放是故意攬下這件事, 但激歸激, 對他們而言, 仍覺著前路渺茫。
褚統領被申飭,陪同薛放回到巡檢司。
他看著心事重重,代了幾句就要走。
薛放攔住他:“統領你說完了,我可還沒說。”
褚統領抬頭:“小侯爺要說什麼?”
薛放道:“之前在宮, 朱弘手的時候, 你毫無察覺?”
“事出突然,我若察覺,早就阻止了。”褚統領回答。
“那為何你攔截他的時候,第一掌分明已經將他制住, 可還要再補上一掌。”薛放淡淡地問。
要不是薛放沖了進, 將褚統領第二掌及時攔住,朱弘這會兒已經沒命了。
只是……此時,薛放竟不知道自己那及時的阻擋,是好是壞。
褚統領的目變化:“當時形急, 哪里能考慮這麼多,何況他是刺客, 我想將他完全制住不留余地,錯了嗎?”
薛放道:“在我這里,錯不錯的沒什麼大要的, 但是統領你該清楚,皇上當時坐在那里,可未必看不出什麼來。”
褚鴻濃眉皺起,片刻后呵地一笑:“我們辛辛苦苦護駕左右,如果最后無功反而有過,那也沒什麼可說的!”
薛放雙眼一瞇:“你這語氣像是頗有怨言。”
褚統領抬眼:“小侯爺,我知道你不是那種薄無義的人,今日你在皇上面前保下這幾位弟兄,沒他們進南衙,我心里激。但是……”他一笑:“你當時阻止我對朱弘出手,對他而言,又有什麼好?”
薛放一怔:“這麼說你果然是故意的。”
褚統領沒有再說下去,只輕笑了聲:“小侯爺,宮的差事難辦,你也好自為之吧。”
這會兒俞星臣等人已經走了出來,褚統領向著薛放抱拳,上馬離去。
薛放回,對上俞星臣凝視的眼神,這才重又出笑容:“俞巡檢,我又給你找了點活兒。”
俞星臣眉峰一:“那我真是多謝小侯爺了。”
幾位軍都給帶巡檢司之中,薛放道:“先要委屈幾位了。”
眾人面面相覷:“哪里話,我等就算在這里掉了腦袋,也總比進那南衙強。”
宮中的軍,并不是沒有來歷的。
因為是護衛皇帝旁的,所以他們多數都是京城土著人士,而且大多都是家里在朝廷有銜、或者有過功勛的子弟。
雖然家族并非顯赫,但一個個都算是有些來歷的,就算如此,一朝翻天,依舊保不準生生死死。
就連那朱弘,祖上曾是軍籍,只是傳到他這一代,剩下一獨苗。
家人又相繼沒了,所以他竟是孤家寡人一個,日常只住在衛司,要誅他的九族都難尋。
薛放拍拍其中一人的肩頭,問道:“你們都跟朱弘是認得的吧,可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行刺?有什麼緣故沒有?”
幾個人面面相覷,都搖頭。
薛放道:“各位,我可是為救各位命的,如果知道什麼,可不能在這時候瞞。”
大家眼神匯,陸陸續續低下頭:“當真不知。”
安排這些人先了大牢,吩咐獄卒不要為難。薛放跟俞星臣進了室。
“他們好像知道點什麼,但是不肯說。”薛放才進門便道。
俞星臣也覺疑,道:“有什麼還能比他們的命更要的,何況他們也沒有必要維護行刺者。”
薛放窩進太師椅,了下頜,若有所思。
俞星臣道:“如今只能先審問朱弘了。”
薛放聞言才開口道:“這會兒怕是問不。”
朱弘先前給褚統領一掌震到心脈,之前又意咬舌,從宮出來就已經昏迷不醒。
俞星臣看著薛放:“小侯爺真是會給人找活,是生怕我閑著麼。”
薛放笑道:“我早說過能者多勞。”
俞星臣嘆氣,招手吩咐靈樞:“去太醫院……請楊太醫來。”
靈樞一時竟弄不明白:“大人,哪個楊太醫?”
這會兒靈樞多心,只想如今加上楊儀,這太醫院可四個楊太醫了。而且先前也多是請楊儀過來的,因此竟糊涂多問了句。
“還有哪個,”俞星臣皺眉:“自然是楊佑維楊大公子。”
薛放在旁笑。
他顯然也是先想到楊儀,方才一瞬,還以為又要見到了。
楊府。
斧頭帶了豆子前來,門上報知楊佑持,二爺立刻知道斧頭的來意。
趕忙人領著斧頭進來,帶了去楊儀院中。
楊儀見他突然來到,卻嚇了一跳,生怕薛放有什麼意外。忙問,斧頭才說只是來玩耍的。
此刻薛放還沒進宮,斧頭當然也不曉得此事。楊儀安心,就小甘去拿了兩枚黃金宮錢,給了斧頭拿著。
斧頭看著那金燦燦的兩個宮錢,嚇得不敢要。
小甘笑道:“傻孩子,姑娘賞你,你拿著就是了,竹子哥哥都沒這個福分。只是你記得,好生伺候著十七爺,就對得起這兩個錢了。”
斧頭道:“十七爺知道了會罵我的。”
楊儀溫聲道:“這不算什麼,你不用跟他說就是了。”
斧頭忐忑地把錢揣起來,楊儀就問他隋子云的形,正合斧頭的心意。
他便把靈樞攛掇自己來找楊儀的事說了,又道:“我看靈樞哥哥故意地說什麼羈縻州特使送的貢品,又什麼蟲草,什麼金釵……我都不懂。儀姑娘,我猜必定是俞巡檢又耍什麼花樣,靈樞哥哥才肯攛掇我的。你說他又打什麼主意呢?”
楊儀道:“你說的是金釵石斛嗎?”
斧頭連連點頭:“是,我問靈樞這是什麼,他反而我來問你。還說、說什麼……我來這一趟對十七爺好,以后會激我之類的話。我真不明白。”
楊儀垂首:“金釵石斛是一味難得的補藥……”說到補藥,又想到斧頭說“激,對薛放好”,楊儀心頭一:“這是羈縻州進獻給皇上的東西?”
“是啊,據說還有別的好些呢,什麼人參靈芝之類的。”
楊儀的眼神變化,并不言語。
斧頭等了會兒不見開口:“怎麼了?”
“啊,沒事。”楊儀一笑,卻道:“你從外面來,有沒有聽說俞家那邊的形?”
“俞家?沒聽說他們家怎麼樣呢。”
楊儀想了想,對小甘道:“我有幾樣藥,想二哥哥正忙著,就不勞煩他了,你跟斧頭走一趟,給我買來。”
小甘一聽,知道想讓自己“順便”去打聽俞鼐的事,便抿道:“知道了,姑娘給我藥單就行。”
斧頭聽說能出去溜達,還是跟小甘一起,自然也是滿面喜歡。楊儀又叮囑小甘買點兒好吃的給斧頭。兩人就從角門去了。
豆子倒是沒有跟著斧頭出去,好不容易見了主人,豆子圍著楊儀轉了半天,此刻正乖乖地把腦袋搭在的膝蓋上,讓楊儀自己的頭。
當時在雙溪茶樓,楊儀雖然不由分說離開了,但心里仍是惦記著俞鼐的形。
不知道俞鼐到底會怎麼選擇,可心里清楚,其實對于俞鼐而言,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其他的都行不通。
前世沒機會開口,也不敢貿然開口,眼睜睜地看俞鼐病膏肓。
這一世,不管怎樣,希能夠有所轉機。
小甘同斧頭出門,也不乘車,一路往街上走去。
先按照楊儀的藥單,去了醫館里,買了七八包的藥,讓斧頭拎著。
斧頭平時跟著薛放,看夠了一堆男人走來走去,哪里有機會跟孩兒相。
這會跟著小甘,他興高采烈,竟道:“姐姐,以后我常常去找你們好不好?”
“好呀,”小甘先是答應,繼而道:“不過……以后姑娘進宮當差,也不知是個怎麼個安排,我真怕以后姑娘越發忙了,的子可吃不消。”
斧頭也道:“對啊,我差點忘了。”
兩人各懷心思,突然聞到一香味,小甘忙道:“姑娘說了要給你買點好吃的,你想吃什麼?”
斧頭聽見說吃的,才又來了神:“咱們去看看!”
兩個人沿著街走去,買了幾樣點心,糖,鹵,熱燒餅。
小甘瞅著,自己掏出幾個錢買了包松子糖。
斧頭不解:“姐姐,你怎麼從那荷包里拿錢?”
小甘甚是有數:“買藥跟給你的點心的錢,是姑娘給的,這一包糖我拿錢,不是給你的,你只帶回去……”
斧頭是個鬼靈:“你要給竹子哥哥是不是?”
小甘笑道:“就你聰明。”
兩人說說笑笑,小甘無意中抬頭,卻見那賣糖的攤位前站著一個著布的青年。
小甘本不以為意,不料多看了眼,突然覺著那人面。
吃了一驚,趕忙湊上前去,仔細打量了會兒,驚喜加:“是你?”
原來這青年,正是上次在大通碼頭之上,跳水救了小甘的那人,阿曠的。
青年早留意到,此刻也仍是面無表,只垂眸看。
小甘笑道:“上次多謝你救命之恩。”
阿曠才搖頭:“那沒什麼。”
小甘看他臉淡淡地,又想他方才看攤位上的糖,便道:“你想買這個?松子糖是最好吃的。”
阿曠似乎不懂在說什麼,有點疑地著。
小甘將他上下一打量,見他雖形魁偉,但著樸素,那衫都已經有些磨破發舊,看著仍是上次救時候的那一。
心頭一,猜測他如此寒酸,未必有錢去買這個,咬咬牙,便把剛才買的那包要給屠竹的松子糖塞進他的手里:“這個給你吧,你嘗嘗就知道了。”
阿曠看著被塞到手里的那包糖,驚訝。
小甘笑盈盈道:“拿著吧,告訴你,我們姑娘今兒大喜,你應該聽說了吧,我們姑娘封了太醫院,這個送給你,也沾沾喜氣。”
阿曠眼神微變:“是那位儀姑娘。”
“那當然。”小甘頗為自傲地回答。
心里還想著俞家的事沒有打聽,便對斧頭道:“咱們走吧。”
向阿曠道別,帶著斧頭離開,斧頭問道:“他是誰呀?”
小甘道:“對了,我不知他什麼……不過他可救過我的命。”
想到這里,又后悔沒問他的名字,回頭看向阿曠,卻見他捧著糖,正也著。
小甘向著阿曠莞爾一笑,回過來,又嘆氣:“我的錢沒了,只好下次在給竹子哥哥帶東西了。”
斧頭道:“買的這些我也吃不了,給他一包就行了。”
“那個不一樣,那是我自己的錢買的。”小甘回答。
斧頭取笑:“難道你的錢買的,會格外香甜嗎?”
兩人邊說邊走遠了,后,阿曠把那包糖打開,拈了一塊看了看,試著放進里。
他皺著眉頭,好像是在吃什麼藥,突然一頓,幾番猶豫,還是將那塊尚未融化的糖吐了出來。
小甘帶著斧頭又逛了一圈,回到府里,告訴了楊儀自己探聽的消息。
先前俞家忙請太醫,加上俞鼎跟俞星臣兩個急忙趕回去……此事自然瞞不過人。
楊儀知道俞鼐是服了藥,只那個結果未定,懸心。
偏小甘也沒打聽明白,有說好的,也有說形不好的。
可這一趟卻又打聽了另外的消息,原來薛放竟是進了宮。
中午,斧頭吃了飯,思忖著該回巡檢司,楊儀想起付逍跟曉風來的那一節,本想跟斧頭說西外城的案子,可又怕斧頭轉述不明白。
何況如今薛放諸事纏,楊儀便沒開口,只說付逍他們來過,下個月親之類,才放斧頭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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