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黃昏。
楊佑維來看過了朱弘的形,雖保住了命,但也不敢說就怎樣。
只是朱弘雖然醒了,卻跟薛放預料的一樣,他什麼也不說,一臉慨然赴死的樣子。
薛放看不慣他這幅神,冷笑道:“你倒是不怕死,但你把一干無辜的同僚手足也拉了進,讓他們陪著你一塊兒死,你不覺著你有點狼心狗肺了嗎?還是說你本就是故意的要害他們,要知道他們一個個未必如你這樣孤家寡人,也都是有家有口的,要是連累他們的家小,你就太造孽了!”
朱弘呆住,皺眉閉上了眼睛。
薛放道:“為同僚手足,不能守相助,反而相害,你這種人……”
朱弘聽著“同僚手足,守相助”八個字,一轉頭,流下淚來。
俞星臣在后看到這里,便上前道:“朱衛,你是不是有什麼衷,或者有人要挾你?你只說出來,皇上自然會明白置,一切還有挽回的機會。”
朱弘沉默了片刻:“無人要挾我,只我自己要這樣做。我只是……并沒有想到,狗皇帝他竟然這樣不由分說,把他們都拉下水……”
俞星臣跟薛放對視了眼,俞星臣道:“你如此對圣上不敬,是為什麼?”
朱弘冷笑:“他是個有德明君嗎?俞大人,你是聰明人,你心里難道不清楚這皇帝是個什麼……”
聽他越說越大逆不道,薛放捂住他的:“行了,這兒不是你泄憤的地方。你要說就跟我們說點有用的。”
朱弘沒有再說下去,只怔怔地看了薛放一會兒,終于道:“小侯爺,我知道你在南邊做的事,還有在照縣……我一向敬重你,我只能告訴你一句話,我、我絕無害他人之心,我所做的一切,也正是為了……”
他扭過頭,不再言語。
俞星臣跟薛放走了出來,薛放喃喃:“正是為了什麼?”
“他前一句說的是絕無害人之心,這所謂的‘害人’,自然是指的同為軍的那些人。”俞星臣聲音沉沉:“所以他后面這句‘正是為了’,接的該是什麼?”
薛放眼睛睜大:“正是為了那些同僚?”
他說完之后,也覺著不可思議:“胡說,他的行徑,擺明是把他自己跟那些無辜的人送了進去,怎可能是為了他們好。”
俞星臣垂眸,嘆氣:“我有一種預。”
薛放問:“你都會算命了?什麼預?”
俞星臣緩聲:“這次,你真的是弄了個極燙手的山芋回來。”
兩個人各自回房,夜,俞府來人,送了消息,說是俞鼐形穩定,不必擔心。
俞星臣本打算回府一趟,聽了這話,知道是伯父的苦心,于是安心留下。
眼見過了戍時,靈樞來換茶,忽然道:“剛才我看到小侯爺出巡檢司去了。”
“哦,他該是回府了吧。”
“不像是回府,也沒有騎馬,自己一個人走的。”
俞星臣疑。
今夜天有點沉,還好無雨。
楊儀因明日要進宮謝恩,先在老太太那里聽了些叮囑,回到房中,孫媽媽早燒好了水。
小甘小連便伺候沐浴。
兩個人給梳洗一頭長發,片刻,小連嗅了嗅,悄悄地說道:“你有沒有覺著,姑娘上有香氣。”
小甘不以為然:“我早知道了,起初還以為是熏香,后來久了才察覺,是真的帶香。”
楊儀正閉著雙眼,聽兩個低低竊竊,便道:“那是我帶的藥餅子的氣息罷了。”
“雖然也有點藥氣,但確實是有香的,只是靠近了聞才能聞到。”小甘認真說道。
楊儀笑道:“胡說。”
本來懶怠彈,此刻了手臂,用帕了纖細修長的臂膀。
小甘忙起握著的手腕,俯幫忙。
楊儀道:“別這麼著,我自己來就行了,又不是個廢。”
小甘道:“姑娘你這樣,倒是顯得我們兩個是廢了。”
小連也在旁邊笑:“姑娘在別的事上多留點心,我們只會干這個,好歹我們多盡盡心。”
楊儀笑道:“誰說你們只會干這個,人人皆有所長……”思忖了會兒,嘆氣:“只是有的人并未有這機會罷了。”
小甘跟小連若有所思,小甘卻怕又生憂愁之心,便道:“對了姑娘,今日我跟斧頭遇見的那個人……你說什麼來著?”
白天回來的時候,把遇到阿曠的事告訴了楊儀,楊儀便想起了那青年的名字:“據說是阿曠。”
小甘道:“這個人有點怪呢。”
楊儀問:“怎麼怪?”
小甘說道:“看著氣質不俗的,可打扮的寒酸襤褸,倒像是個落魄王孫。”
楊儀聽著“落魄王孫”四個字,略覺訝異。
小連笑道:“你瘋了?什麼落魄王孫,本朝有幾個王孫呢?就落魄了?”
“我就是想起了戲文上的一句話,”小甘吐舌,“故而隨口說的。”
眼見洗的差不多了,小連把頭發先盤起來,小甘則扶著楊儀起。
著纖纖盈盈風吹易折似的腰肢,不由又道:“姑娘若是再吃胖些就更好了。”
小連道:“誰說不是呢。”回拿大棉布巾子給楊儀圍上。
就在這時,只聽得窗外不知什麼咕咚了聲。
三個人都嚇了一跳,小甘小連摟著楊儀,自己出去查看形。
院中靜悄悄,沒什麼靜。倒是屋頂上傳來一聲細細貓。
小甘仰頭笑道:“是你呀!這個淘氣包,又來弄鬼。”回了屋子,說道:“多半又是二那邊的獅子貓又過來了。”
小連道:“白天我也看它來過,只是豆子當時在這里,它在那墻上轉來轉去,半天不敢下來。豆子倒是老實,并未去追趕,想必這會兒又來了。”
楊儀也沒當回事。
屋幾個人自說自話,殊不知此刻,就在房頂之上,那只“貓”驚魂未定地蹲在那里,手地捂著口鼻。
薛放只覺著眼前有點暈眩,幾乎要隨時從屋頂上下去。
心底閃出來的,都是那一抹裊裊婷婷的雪白影子,像是從水里撈出了個羊脂白玉雕細做出的人,而不像是真的。
他本來不是故意要看的,只是因為不放心昨夜出現的那神人,到底要再守一夜。
不料偏趕上他們在里頭洗澡說話,薛放聽見提到“阿曠”,正也疑,無意中探頭向看了眼,卻正瞧見楊儀出浴。
那個極無瑕的影撞眼中,他魂飛魄,“嚇”的腳下一,半邊臉竟撞在門扇上。
幸虧反應迅速,即刻翻上了屋頂,可整個人竟比昨日跟那神人手過還要氣虛,頭重腳輕,上發熱。
正在神游外,冷不防旁邊“喵”地一聲貓。
薛放驚魂未定,嚇得幾乎彈飛出去。
卻見是一只白獅子貓,歪頭看了他一會兒,竟優雅地走近了,長脖頸在他上蹭了蹭,里喵喵地又了幾聲,甚是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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