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終于醒了,他目掃過周圍，了，似乎想要坐起來。李朝歌扶著他,緩慢靠在床榻上。秦恪垂眸看自己的手指,李朝歌見狀,問：“你現在上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秦恪放下手,含笑搖頭：“沒有。我睡了很久嗎？”

　“不久,只是一夜而已。”李朝歌說著就要起,“他們已經等你許久了，我這就喊他們過來。”

　“不急。”秦恪手握住李朝歌的手腕，淺笑著問,“你怎麼在這里？”

　李朝歌回道：“昨日我飛升到天界,但是他們說你昏迷不醒，我放心不下，就在這里等你。”

　秦恪聽到，微微一怔,轉瞬笑了出來：“真好。你才剛剛飛升，就在這里守了我一夜。我又沒什麼大事,何至于此。你沒傷吧？”

　“我沒事。”李朝歌笑著撥開他的手,說,“反倒是你,你剛經了雷劫，不要托大，先讓他們給你診脈。”

　秦恪聽到，從善如流地點頭：“好。”

　李朝歌走出玉虛宮,在風中停了一會,住路過的一個仙子,說：“麻煩通知另外三位天尊，秦恪醒了。”

　其他人接到消息馬上就趕過來。蕭陵等在屏風外面，君崇給秦恪把了脈，放下手，一邊走一邊說道：“法力穩固，經脈通暢，雖然神魂還有些虛弱，但我開幾帖藥，很快就能穩固。”

　秦恪緩慢從榻上起，走到屏風外。外間站著許多人，蕭陵聽到君崇的話，長出一口氣：“沒事就好。你也真是膽大，空手就敢接雷劫，幸而有驚無險，你平安醒過來了。昨日怎麼喚你都沒靜，我們還以為你神魂了重傷。”

　秦恪扶著袖子坐好，說：“不過是些小傷，竟如此興師眾。有勞你們了。”

　小傷？其余人聽了，挑挑眉不說話。蕭陵道：“雷劫可不是小傷。對了，你試試法力，修為應當恢復了吧？”

　秦恪靜坐不語，君崇在旁邊提醒：“蕭陵，你忘了，他還有一道雷劫。”

　蕭陵聽了一怔，眉宇間不由染上惱：“差點忘了，你的雷劫還在扯皮。真是煩人，明明最后一道就是三九天雷，他們卻不肯認，說不定，還得再一道。”

　君崇和玄墨聽了都嘆氣，秦恪是天尊，能限制他法力的不會是任何一個仙人，而是天道。秦恪下凡前在天道前立契，將修為制為十分之一，任務功后自然解除。然而問題偏偏出在這里，秦恪輔助貪狼的任務算是功了，但是，他自己卻犯了天條。

　秦恪為了服眾，同意先刑，再解封印。結果天雷又出了岔子，某種意義上他要多一道，才算真正完三九雷劫。這就陷了一個死循環，不解開封印，秦恪渡雷劫有危險，但不渡完雷劫，天道不會判定任務完，就無法解除封印。

　玄墨轉過視線，問：“秦恪，以你現在的法力，若那道雷再翻一倍，你可以嗎？”

　秦恪拇指緩慢挲指節，他想了想，說：“若恢復修為，應無妨。”

　眾人聽到表都嚴肅起來，秦恪說話從來都要自乘二，他若說略懂，那就是通，他若說隨便試試，那就是穩贏，但現在他說需要恢復修為，那就說明，秦恪的傷非常嚴重，完全無法匹敵下一道天雷。

　他們四人在殿里談話，李朝歌站在隔扇外，默默看著里面的人。見無人注意，另外四人還有許多事要商議的樣子，就悄無聲息地轉，從側門離開。

　李朝歌出去后，里面四人的目都落向外面。君崇收回視線，問：“秦恪，你費這麼多功夫帶上來，還差點把自己的命賠進去，值得嗎？”

　秦恪看向李朝歌離去的方向，外面天空已經完全亮起來了，仙們采摘云霞，笑聲清脆如鈴，星君坐在龍車上，按部就班給凡間布雨，李朝歌從這樣麗奇異又生機的背景中穿過，長發飛舞，袂翩躚，契合的像是天生就屬于這般仙境。秦恪收回眸子，微微一笑：“自然值得。”

　君崇和秦恪共事多年，最知道秦恪看似冷淡超，其實主意非常，一旦決定絕不更改。秦恪執意領三九雷劫，君崇也不好勸，只能打住這個話題。

　反正李朝歌也飛升了，如今不算凡人，秦恪的付出終究是有果的。天條止仙凡相，但是仙仙沒止也沒同意，自古以來天庭還沒出現過結為夫妻的神仙，大家也說不好這種配對算不算違背天規。不過，法沒明令止就是允許，眾人默契地不提。畢竟一個是執法天尊，一個是新飛升的神仙，以后要共事許多年，誰會不長眼地破這種事。

　唯有蕭陵，意味深長地朝李朝歌的背影了一眼，神莫測。

　玄墨抬手按了下脈搏，他的作很小，但在座幾人都不是等閑之輩，立刻發現了。君崇臉上不無擔憂：“靈力崩潰又嚴重了嗎？”

　玄墨無聲點頭。四人沉默，片刻后蕭陵長嘆：“你為天庭鎮守殺氣，卻害得自己基損。是我們對不住你。”

　玄墨搖頭：“這是什麼話，在其位，謀其政，盡其責，我既然當了西奎天尊，就該接這個結果。說起來還是怪我太弱了，無法收服殺氣，反被侵噬。”

　“你還能撐多久？”

　玄墨想了想，說：“一年半載還無妨。”

　殿再一次沉默。玄墨說是一年半載，但是他們不能真的按這個時間準備，玄墨所說的一年，是指從現在到他耗盡壽命，最多還能有一年。但大道飛升不易，他們豈能當真讓玄墨為天庭燃盡最后一縷，玄墨早點卸下西奎天尊的職，就能再多活幾年。

　拋去接、適應時間，最遲一個月，他們就要選出接任人選了。蕭陵說：“天庭現在有能力鎮殺氣的，一個是周長庚，一個是季安。但周長庚桀驁不馴，藐視天規，當星君就已經惹得議論紛紛，若是再當天尊，恐不能服眾。”

　君崇又提了一個人：“七殺呢？”

　“七殺從實力上講也可以，但是……”蕭陵瞥了秦恪一眼，似調侃似埋怨道，“他不同意。他說這個人心不正，鉆營牟私，不堪大用。”

　三人的視線都投到秦恪上，秦恪坦然自若地笑著，說：“他確實有些事做的不太好，我便直說了。”

　蕭陵嘆道：“我后來用須彌鏡占卜了一下，覺得你說的有道理，后面就沒有再重用七殺了。原本我還看好他的，可惜。”

　秦恪公正嚴明有目共睹，另三人看好的人雖然各不相同，但對于秦恪的評價一向都是信服的。秦恪說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他們不再考慮七殺星君儲熙，而是又討論起其他人。

　秦恪垂眸看著袖口淺金的星芒，良久不語。蕭陵說了一會，回頭看秦恪，頗為意外：“我還以為你會提議李朝歌呢。是周長庚的徒弟，又和你有關，你竟然忍住沒說？”

　秦恪微怔了一下，隨即笑道：“合適之人自會被發掘，若是由我提，你們豈不是要懷疑我徇私？”

　蕭陵攏了攏袖子，道：“你今日怎麼這樣客氣，我都不適應了。”

　秦恪冷然，沒有搭話。這才是蕭陵悉的秦恪，蕭陵被甩了冷臉，終于覺得舒坦了。玄墨聽到蕭陵的話，問：“是周長庚的徒弟？”

　周長庚在人間逃了許多年，如果他趁這段時間教出來一個徒弟，倒也不意外。

　“是啊。”蕭陵瞥了秦恪一眼，似笑非笑，“不只是周長庚，秦恪下凡這幾年，也曾手把手指導。”

　玄墨唔了一聲，垂著眸子，似有所思。天界歲月漫長，年紀反而了最不要的事。玄墨更看重一個人的可塑和長，剛飛升什麼也不會并不要，天界最不值錢的就是時間，只要學習能力強，慢慢教就是。

　今日的秦恪似乎隨和很多，君崇也笑著和他開了句玩笑：“難怪你下凡那麼久，原來，是去干這些事了。”

　秦恪靜靜坐著，任由他們打趣。繃的氣氛難得輕松了一二，玄墨笑完，說：“這幾日我會著重注意這幾人。你們也多留心，不拘份，只要人合適，都可以列考慮。”

　蕭陵等人雖然可以提名，但最終決定權在玄墨手里。他才是西奎天尊，沒有人比他更懂該選什麼樣的接班人。

　蕭陵和君崇點頭：“你放心，我們會多留意的。”

　現在天庭唯有兩件大事，一件是秦恪養傷，另一件就是挑選西奎繼任。如今兩件事都談完了，蕭陵三人次第起，對秦恪說：“你安心靜養，這幾天就不必看玉虛宮的案子了。等你養好了，我們再來看你。”

　秦恪起，送這幾人出門。眾人走后，玉虛宮又恢復一片清寂。秦恪在殿中站了站，來一個仙侍，問：“李朝歌呢？”

　“剛剛領事殿送來了李仙子的份令牌和宮殿門，貪狼星君領李仙子去認路了。”

　·

　季安帶著李朝歌去找的住所，順便解釋了歷劫時的事。蕭陵改變了凡人的記憶，所以他們才沒意識到時間倒流，也沒察覺顧明恪換了人。保持原本記憶的，只有李朝歌和裴紀安。

　這麼一解釋就說得通了，李朝歌隨著季安穿過長廊和花園，道：“原來你季安。”

　李朝歌昨日來了天庭，聽到別人稱呼，才知道裴紀安的真名季安。看來他們這些神仙歷劫并不是隨隨便便選份，季安下凡投胎世家子，名裴紀安，秦恪下凡后了裴紀安的表兄，名顧明恪。

　只不過秦恪下凡是臨時決定的，格行為和原本的顧明恪殊為不同。要不是蕭陵不要臉地修改了所有凡人的記憶，以秦恪的演技，恐怕連一天都撐不過去。

　季安點頭：“是，先前在人間歷劫，用了化名。”

　李朝歌輕輕搖頭，道：“歷劫是你的事，你不必和我解釋。”

　季安側臉，看李朝歌的神，是完全不在意曾經的事了。是啊，都死了一回，又飛升仙了，怎麼會在意前世有名無實的丈夫。現在的心里，恐怕只有秦恪。

　季安悠悠嘆了口氣。

　按理，李朝歌初來天庭，人生地不，周長庚這個師父理該擔起領路、介紹等重任。但昨天周長庚回去后就不知道去哪里廝混了，完全忘了他還有一個徒弟。反倒是季安，大清早來玉虛宮接人，親自給李朝歌送來令牌和門口訣，然后帶著去住所。

　相比之下，周長庚完全可以火化了。周長庚向來不靠譜，李朝歌早已習慣，也沒指過。

　李朝歌是剛飛升的小仙，和秦恪那種獨立占一整片云域的宮殿群不同，所住的地方是一座只有一進的院子，地方不算大，但是獨門獨戶，一個人住也足矣。尤其好的是地理位置，院子坐落在一個空中花園，周圍繁花盛開，仙樹葳蕤，沿著一條石子路走出去，不出一盞茶就能走到主干道，去哪里都方便。而推開后窗，就能看到日落和云海。

　可謂鬧中取靜，五臟俱全。李朝歌覺得自己能拿到這麼合心的住所，和季安多有點關系，李朝歌認真地給季安道謝：“有勞你費心了，多謝。”

　季安也沒有否認，道：“舉手之勞罷了。”

　李朝歌和季安在人間曾有過一段糾葛，然而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兩人雙雙飛升天界，再糾結人間那些事就太小家子氣了。無論恩還是仇，李朝歌都已經算清，此刻面對季安時就像在面對一個以前認識現在又不巧共事的同僚，無波無瀾，無無恨。

　來者都是客，季安幫了很多，李朝歌總不能讓人直接回去。李朝歌請季安進來喝杯茶，季安沒有推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