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行三百多人,全都換上最后一套干凈服,鼓樂手重新架起樂,眾人洗把臉,以最好的面貌進到定江關營地。
作為天子使者,他們不能丟陛下的面,更要讓封賞的將士們到陛下的誠意。
紀煬等人也不例外,不過他跟裴縣令還好,畢竟一路騎馬。
裴又鋒在后面可慘了,全程用腳走路,雖然以他的力不算什麼。
可他在這十一日里,已經覺到自己跟侄兒的差距。
不管人家那是怎麼來的,可人家就是。
他就是草民。
這種認知讓他很是不爽,對裴縣令態度也不算佳。
紀煬看在眼里,心知這事約莫已經了。
再看看裴縣令,他也是愿意離開的。
只要這兩個離開,一個去往定江關,一個到蘇州下面縣城任職。
裴家的勢力自然煙消云散,再也掀不起風浪。
紀煬笑笑,跟著繼續啟程。
但再往里面的路,眾人皆下馬,親自走到營地里。
此時的營地一片肅穆。
這里的年輕人很,多數人跟吳指揮使一樣,已經年過四十,可他們大多數人,都是頭一次見到朝廷封賞。
看著陛下儀仗,看著浩浩的鼓樂隊伍,再看著一眼不到頭的封賞。
這群邊關漢子忍不住激,甚至有些失態。
吳指揮使剛要制止,從汴京而來的天家使者笑著道:“不妨事不妨事,陛下說了,定江關的將士們最為勇猛,要我們一定以禮相待。怎麼高興都不為過。”
紀煬在旁邊笑,有這位在,定然能把將士們哄的特別開心。
果然,接下來皇帝圣旨還沒頒,一連串夸贊的話不要錢一般。
什麼忠勇雙全。
什麼馳騁縱橫。
什麼忠肝義膽,什麼國之楷模。
說的定江關將士們臉都要紅了,最后又道:“陛下自從知道此事,每每想起,便愧疚萬分。”
“他遠在汴京,隔著千山萬水,也覺得心痛。”
眼圈微紅,表真摯無比,一字一句說到全將士的心坎上,半點架子也沒有,更把陛下的痛心說得十分清楚。
吳指揮使都微微容,更不用說下面的人。
等大家緒好一些,才開始宣讀詔書。
里面更是一連串夸贊的話語,但最后的一段才重要。
陛下,竟然封他們指揮使當了將軍!
吳指揮使吳金川,榮封正六品明威將軍,手下可至三千人,不需請示灌江城,另有俸祿增添無數。
后面的封賞更不用講。
手下將士,全都晉升一級,俸祿翻倍,支出銀錢皆有陛下私庫支付等等。
接下來一連串的賞賜更不用說。
這正六品的將軍,聽著是低了些,但別忘了,邊關將士的職位跟文不同。
有了將軍這個名頭,日后調回汴京城,直接去兵部做個四品大員不問題,俸祿更是加一等,連子侄都能蔭封。
等于說,這次封賞,是帶著他全家老小,加上以后退休全都安排到位了。
實際的好,只多不。
更別講,吳將軍聽了后面對自己手下的賞賜,這下笑容才更多。
就說嘛!
只有他一個人得封賞,那有什麼意思。
兄弟們一起加進爵,還以為漲俸祿,這才對啊!
紀煬適時又給了張單子。
這是他讓井旭幫忙討要的兵名目。
吳將軍打開一看,整個定江關,所有將士,一起換武?一起換盔甲?
而且還能領新戰馬?
吳將軍正高興呢,那邊親自捧了英姿颯爽的黑青盔甲前來:“還請將軍換上,這可是陛下親自賞賜,大打造的盔甲,刀槍不,水潑不,火燒不侵啊。”
竟然這般好?
帶著人,親自給吳將軍換上黑青盔甲,頭盔上一撮紅纓,更顯瀟灑。
打眼一看,便是戰神模樣。
連腳底的靴子都是最好的皮子打造,穿上輕趁腳不說,上面并無太多墜飾,十分簡潔實用。
吳將軍材高大,鮮有剛合適的盔甲,這一卻十分合,可見確實是專門為他而造。
這一既實用,又氣派。
腰間的腰帶的配飾更用輕鋼打造,將這盔甲的氣勢顯無。
紀煬看著都道:“我都羨慕了。”
吳將軍挑眉:“羨慕也不行,我的。”
吳將軍對這盔甲不釋手。
怎麼會有這麼好的東西,還穿到了他上。
有這東西,打仗的時候就能點傷,誰不怕死啊,他也怕。
但怕也要上。
角落里的裴又鋒眼睛更是挪不開。
他對這些東西也有研究,吳將軍上這盔甲,縱然有錢也買不到。
最后那黑披風一穿,只聽周圍都在大喊吳將軍,吳將軍。
他之前還覺得吳指揮使太傻,明明朝廷不重視,還堅守這里,更是把定江關守得水泄不通。
現在他也眼紅啊!
就連吳將軍的副手,也得了新武,那可是上好的弓箭。
接著,流水般的封賞進到營帳里,營帳都裝不下!
不說這些東西,就見這些汴京來的跟衛,一口一個吳將軍,更跟吳金川說笑,讓他回頭回汴京時,一定要跟他們一起踢蹴鞠跑馬狩獵。
以吳將軍如此本事,定然是一把好手。
看看,退休生活干什麼都有著落了。
就在裴又鋒羨慕的時候。
紀煬走到裴又鋒邊的裴縣令旁停下。
紀煬語氣裝做有些驚訝,用裴又鋒也能聽到的聲音道:“裴縣令,汴京來的,還有另一份文書。”
見兩個裴家人都看過來,紀煬才緩緩打開給他的東西。
“蘇州下面有個小縣,在蘇州不算富裕,但放在灌江府絕對首屈一指。那邊的知縣年邁去世,朝廷命你去蘇州任職。”
“什麼?!蘇州?!”
裴縣令沒開口,裴又鋒先震驚了。
那種好地方,得到他們?
得到他侄兒?
紀煬解釋:“應該是正好這邊送封賞,陛下想到裴縣令在此做得不錯,所以順手指了他。”
“只是要遠離家鄉,實在辛苦。”
“這有什麼辛苦的。”裴又鋒喃喃道,看著侄兒皺眉,心里更不是滋味。
那麼好的地方,給他他都想去。
紀煬見已經差不多了,把文書遞給裴縣令,自己去和吳將軍說話。
此刻吳將軍邊圍著許多人,但紀煬過來的時候,眾人下意思給他讓路。
雖然紀煬沒邀功,可這些封賞怎麼來了,大家心里都有數。
不是他請封,灌江府怎麼會記得他們。
又給他們糧草,給他們要武。
大家心里都明白!
這地方來了那麼多知縣,也就紀煬真的能做事。
吳將軍更是深深看著紀煬,他欠紀煬這份,看來很難還清了。
旁的不說,這次連他的家人都給安排妥當,以后不管做什麼都有退路。
他可以不要將軍這個虛名,卻沒辦法不在乎以后在汴京的安排。
紀煬笑著道:“這也不是我的功勞,是你們自己掙來的。”
吳將軍點點頭。
他當然知道,這是他們掙來的。
但沒紀煬,又怎麼能說得清楚。
紀煬以后,就是他們定江關所有將士的恩人。
不說讓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吧,至誰欺負紀煬,就是他們過不去!
他們肯定不會同意!
有仇必還,有恩必報!
否則還是定江關的將士?
幾乎一夜之間,定江關所有兵士換上新的盔甲,拿起嶄新的武,弓箭都補充了許多。
聽說戰馬會在年前送來。
原本就是驍勇善戰的部隊,這下更所向披靡。
紀煬等人也為他們高興,凌縣尉更是混其中,了好幾次盔甲,看來也很是喜。
汴京來的同他們一起喝酒吃,面子更是給得很足。
這消息傳到周圍營地里,估計其他地方要羨慕死。
這種臉面,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要說定江關,也不是沒有落寞的人。
吳將軍跟紀煬走過去的時候,裴又鋒穿著小吏的服,跟眾人格格不,臉上半點高興都沒有。
吳將軍輕咳:“裴家主,你怎麼不去吃酒。”
裴又鋒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隨后又扭過頭:“吳將軍還記得我啊。”
紀煬聽著想笑,開口道:“我先回去了。”
聽此,吳將軍裝模作樣:“知縣大人別走,其實有件事想共同您商議。”
“我想問你要個人。”
“裴家之前也為守衛邊關做過犧牲,他許多族親,都死在戰場上。”
“到底是民兵,以前的知縣也沒記過,所以您去幫定江關弟兄請封的時候不知道這件事。”
紀煬故作驚訝:“還有這回事?”
不過紀煬躊躇片刻,還是道:“可惜了,若是定江關的人,這事必然能。但到底不是朝廷的將士,不好請封啊。”
“所以我想請裴家主到定江關任職,您看可行嗎?”
聽到這話,裴又鋒趕抬頭。
紀煬卻道:“雖有些不合規矩,但也可行。只是一進軍營,他這也沒什麼居功,只能委屈為裴家主從最開始做起。”
最開始,不就是小兵?
他當小兵?!
好在吳將軍幫他說話:“以裴家主的能力,當小兵屈才了,不如在我邊做個副手,也不算辱沒吧?”
當將軍的副手,自然不算目。
裴家主見紀煬還在猶豫,開口道:“知縣大人,我真的為承平國守過邊關。”
“您看我這背上的刀疤,就是當時留下的。”
“當時我爹見此地盜賊橫行,又有外敵侵,就組織鄉親守衛家園,最后吳將軍招攬我家,也是出過力的。”
當然,從中也收攬不錢財,殺人放火,趁火打劫的事也沒做。
紀煬適時點頭,最后道:“只是你家要怎麼辦?裴縣令也要離開,你也要走。那裴家?”
說到這,裴家主笑笑,看向紀煬:“知縣大人,您就別裝傻了。”
“我是真傻,但也不至于特別蠢。”
裴家主是想不明白的。
但他邊要走的裴縣令,都姓裴,裴宸在昨晚已經把事原原本本告訴裴又鋒。
從最開始的計劃,再到調他倆離開裴地。
一步步地,全都在紀煬的計劃之。
他算無策,兩人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不止他們兩個,還有劉家,鮑家。
裴又鋒知道真相后想要生氣,可卻聽侄兒道:“不瞞您說,若現在舍棄家業,還能保住命。”
“否則,會死的。”
“您若不信,就去定江關先躲躲,看看劉家,鮑家的下場再說。”
如果是最開始的裴又鋒,或者紀煬剛到那會的裴又鋒。
定然不會這樣聽話。
可就像他說的,他是不聰明,但沒那麼那麼蠢。
蠢到如今的形式都看不清。
紀煬這人,跟其他知縣不同,不管是他本的能力,還是他背后的人。
都證明一點,太新縣要變,灌江府要變。
不是一個裴家可以阻攔的。
裴又鋒有著奇怪的敏銳,在這種時候,又有侄兒攔著,總算冷靜下來。
這會紀煬跟吳將軍一唱一和,便是要他留在定江關,至于裴家?
裴又鋒看看紀知縣:“我家那些人,怎麼辦?”
這說的自然是私兵,紀煬道:“能用的,就請吳將軍挑一些用。剩下的該回家回家。”
裴又鋒并不言語。
五千私兵,這不是說放棄就放棄的。
他甚至有種拼死一搏的念頭。
但看著虎視眈眈的吳將軍,看著上次過來的涼西州兵馬。
還有當了正規軍所得的封賞。
更有他侄兒暗地里說的后果。
按理說裴宸不用講的,反正他馬上要離開這里,不管這里如何,跟他關系都不會很大。
就算有所牽連,也不至于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