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燃起,樹枝燒得嘎吱作響，山里亮一片，倒是比方才暖和了不。

李昭點起火堆之后,便開始擺弄那只打來的野兔。

野兔早就一命嗚呼了，可李昭盯著這只兔子,卻有些束手無策。

塔婁娜看出了他的為難,笑道：“你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大爺,不會下廚吧？”

李昭雖有些窘，卻也沒有否認，道：“我確實不太通庖廚之事。”

塔婁娜一笑,道：“關鍵的時候,還是得靠我呀！”

說罷，便站起來，麻利地接過了李昭手中的野兔,簡單理過后,便將野兔架在了樹枝上,開始烤炙。

塔婁娜手中握著樹枝,輕輕滾了幾圈，讓野兔熱均勻。

的野兔，被火一烤，很快便散發出了人的香味。

李昭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啊！”

塔婁娜角彎了彎,問道：“你的刀呢？”

李昭下意識問道：“你要刀做什麼？”

塔婁娜秀氣的眉頭一皺,道：“讓你拿你就拿，問那麼多做什麼？”

李昭無言，只得乖乖掏出懷中的匕首。

塔婁娜拔出匕首，從野兔上剔下一小片,遞給了李昭，笑道：“你嘗嘗！”

李昭一聽，也立即來了神，連忙手接過兔，道了聲謝。

李昭還從未在野外進食過，他盯著兔看了一會兒，雖然有些不適應，但抵不過腸轆轆的腹部，便啟，徐徐咬下了一兔。

這兔烤得黃中帶焦，恰是口的好時候，才嚼了兩口，李昭便滿臉驚喜。

“這兔隨便一烤，竟然這麼好吃麼？”

塔婁娜笑道：“這野兔日日在山間奔跑，而不膩，瘦而不柴，自然比家養的要好吃……”

說罷，瞧了李昭一眼，道：“你不會從來沒有吃過野味吧？”

李昭回憶了一瞬，在皇宮之時，雖然山珍海味都吃遍了，卻從來沒有吃過這般滋味。

于是，他搖搖頭，道：“確實沒有。”

塔婁娜聽了，驚訝地看著他，道：“看你這模樣，應該也家境殷實，連野味都沒吃過，也太可憐了吧！”

李昭不知道如何同解釋，只得道：“我見你烤炙手法嫻，是經常吃這些麼？”

塔婁娜一面轉手中的野兔，一面道：“是啊，平日里閑來無事，我便會出門打獵，獵到什麼便吃什麼……烤只野兔野什麼的，都不在話下！”

李昭饒有興趣地看著，道：“你們韃族的姑娘，都這麼自由的麼？”

“自由？”塔婁娜聽到這個詞，似乎頓了一頓。

李昭繼續道：“是啊，在我們大金，未嫁人的子，都是不常出門的，更遑論出門打獵了。”

塔婁娜好奇地瞪大了眼，問道：“為什麼？”

李昭想了想，道：“自古以來，子閨訓都是這樣勸誡們的……似乎是為了們日后，能更好地服侍夫君，養育孩子。”

“我呸！”塔婁娜輕哼了聲，道：“這些鬼話，都是那些臭男人說的！”

李昭：“……”

塔婁娜忙

道：“那個……我不是罵你啊！我只是覺得，這世上之事，對子太不公平了。”

“此話怎講？”

塔婁娜面認真，道：“男人和人，生來就應該平等，憑什麼男子事事優先，子便要忍讓？比如我阿娘子，阿爹便總是欺負，無論做得多好，阿爹也很給好臉！可就算這樣，已經算是阿爹最寵的人了！”

李昭有些詫異，道：“你阿爹……有很多夫人？”

塔婁娜一本正經地點頭，“可不是嘛！掰著手指頭都數不過來呢！男子都是花心的，見一個一個，我阿爹那些人，只怕他自己都認不全呢！”

李昭聽罷，重新打量起塔婁娜來。

著了一襲緋紅，雖算不得十分華麗，卻質地上乘，再加上提起的父親……塔婁娜應該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

塔婁娜見李昭看著自己，便斂了斂神，道：“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李昭角勾了勾，道：“我猜，你是背著你阿爹出來的吧？”

塔婁娜面一僵，“你怎麼知道的！？”

可話一出口，又有些后悔了。

這般說出來，不就恰好驗證了自己離家出走的事實嗎？

李昭見神有些不自然，便笑了笑，道：“我不過隨口一說，難不真的說中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干涉你的事……不過是有些好奇罷了。”

塔婁娜見他十分坦誠，便也沒再瞞，便道：“你沒有說錯……我確實是背著阿爹，跑出來的……”

塔婁娜說著，小臉爬上一悵然。

李昭見似乎有些難過，溫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塔婁娜盯著眼前的火焰，道：“我爹想讓我嫁人……嫁給一個有錢有勢的老頭。”

李昭一蹙眉，道：“你是他的親兒，他怎麼忍心這樣對你？”

塔婁娜嘆了口氣，小聲道：“親兒又怎麼樣，他的兒子兒多了去了……”

李昭聽了，一時也有些慨。

他自生在皇宮里，宣帝國事繁忙，在后宮的時間并不多。

一個月里，雖然他見父親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已經為了眾多皇子羨慕的對象。

他懂得塔婁娜的無奈，也十分同，不由得問道：“那你打算一直這樣逃下去麼？”

塔婁娜抿了抿，道：“我也沒有想好……我逃了，阿爹可能會另外挑一個兒嫁過去，但萬一他生氣了，可能也不會再認我了……對于我阿爹來說，若是沒有利用價值，便沒資格做他的兒。”

塔婁娜說著，睫羽緩緩垂了下來，原本神采奕奕的臉上，也流出不失落。

李昭凝視，問：“很在意你阿爹？”

塔婁娜聽罷，重重點頭，道：“阿娘是我最重要的人，阿爹是第二！雖然他兒眾多，我可能本排不上號，但是我依然想為令他驕傲的兒，而不是靠著嫁人為他換取財帛、權利……”

李昭沉思一瞬，道：“若真要實現你的愿，也不難。”

塔婁娜怔然抬眸，看向李昭，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昭看著塔婁娜的眼睛，道：“你方才不是說，男

應該平等麼？若你不想嫁人，那你不妨像你阿爹的兒子們一樣，輔佐他、幫助他，只要你能發揮比嫁人更大的作用，他便不會再迫你了，不是麼？到了那時，你也自然會贏得他的尊重。”

塔婁娜聽了，猶如醍醐灌頂，“對呀！我那些哥哥弟弟們，也不是個個都聰明能干的，我若是好好學家族之事，定然不會比他們差！”

李昭笑著頷首。

塔婁娜想通之后，眼神都亮了起來，挪近了些，忽然抓住李昭的手，道：“我們第一天認識，你就幫我想辦法，你可真好啊！”

李昭形微僵，本想推開塔婁娜的手，可見目誠摯，滿臉激，便只得笑了笑，“小事而已，不足掛齒。”

塔婁娜還待再說什麼，卻忽然皺了皺鼻子，驚得跳了起來，道：“糟了！野兔烤糊了！”

李昭：“……”

在一頓手忙腳之后，兩人終于重新坐了下來。

這不但是李昭第一次吃打來的野兔，還是第一次吃到烤焦的。

塔婁娜毫不避諱地吃著烤焦的兔，道：“今晚怪我，沒留神……等明日你抓了別的，我一定好好烤！”

塔婁娜笑得梨渦淺淺，方才的好心，毫沒有收到影響。

李昭見這般輕松，便忽然覺得，眼前的困境也不算什麼了。

李昭吃了幾口兔，嘆道：“若是有酒就好了。”

但他出來得急，別說酒，就連水囊都沒帶。

塔婁娜狡黠一笑，道：“你想要酒？這有何難！”

說罷，轉過去，從隨的包袱里掏啊掏，很快便掏出了一，扔給了李昭。

“喏，給你！”

李昭抬手接住，低頭看去，卻是一個巧的酒馕。

李昭驚喜極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塔婁娜，道：“你怎麼隨帶著酒？”

塔婁娜笑說：“我們韃族兒，高興時要飲酒，難過是也要飲酒！水可以沒有，但酒卻不能沒有。而且，你可別小看這酒，這是我阿爹的珍藏，平日里輕易不拿出來，我可是求了他好酒，他才給我的。”

李昭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番說辭，忍俊不，道：“這若是在大金，只怕人人都要說你是酒鬼了！”

塔婁娜秀眉一挑，道：“我好心給你酒，你還取笑我！你到底喝不喝？”

說著，便作勢要來搶酒，李昭忙護著酒馕，笑道：“喝喝喝！多謝……對了，我還不知道你什麼名字呢？”

塔婁娜想了想，道：“我姓婁。”

李昭長眉

微揚，“那邊多謝婁姑娘的酒了！”

說罷，他便打開了塞子，仰頭飲下一口。

清冽的酒水順著嚨，劃肺腑，逐漸引起一陣灼熱。

李昭忍不住出聲，“果然是好酒！”

塔婁娜得意洋洋地看著他，道：“你看，我就說是好酒吧！？不過咱們有，有酒，卻還了點兒什麼……”

李昭聽了，有些奇怪地看著，“了什麼？”

塔婁娜莞爾一笑，便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李昭面前。

李昭有些不解，抬眸看。

塔婁娜便也俯下來，湊近了李昭。

火照耀在的面容上，廓和，笑容生。

李昭只覺心頭微，仿佛整個山都跟著明起來。

凝視李昭，輕輕道：“你……會跳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