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是無清域最炎熱的季節。
天鶴仙城外,十數個世家年圍在一起,手中抓著靈石或玉佩之類的配飾, 興地大喊大。
“加油!加油!”
“周大哥加油, 打贏謝二!”
“打他啊!打他啊!”
在他們的圍繞間,兩個人大打出手。
撕打在一起的二人其中一個個頭很高,可看起來最為狼狽,他灰頭土臉的,本來束好的發冠也散落了下來,明顯已經應不暇接,于弱勢。
另一個年比他小一些,看起來十六七歲左右。年像是小豹子一樣, 他的眸子散發著芒,一點一點耐心圍剿他的獵。
二人纏斗著,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大高個要輸了,為他好的聲音逐漸停了下來。
大高個力不從心,他打急眼了, 竟然猛地揮出一掌, 年堪堪用手臂阻擋下來, 發出一聲悶響。
年俊的面容微微扭曲,他忍下疼痛, 隨后不滿道,“周老大, 你犯規!說好了不真氣的!”
二人分開,圍觀在旁邊的小廝見到這一面, 他著急地跑了過來, 急促道, “爺,你怎麼樣,讓我看看你的手……”
年揮開他,他走到雀無聲的世家年們面前,揚眉道,“怎麼樣,服不服?”
“服了服了,謝君辭你贏了。”
幾個爺苦著臉將自己賭輸的錢財配飾紛紛塞給謝君辭后的小廝,嘟囔道,“見鬼了,你怎麼這麼能打啊,我們整個天鶴城竟然找不到一個能打贏你的人。”
“那是當然,爺我是誰啊。”年謝君辭輕哼一聲,他雙手環,“還有呢?”
世家的紈绔子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一起臊眉耷眼地喚道,“老大。”
聽到這句稱呼,謝君辭終于滿意。他對小廝一抬下,意滿志得地離開了。
其他世家都住在天鶴城里,唯有當地最大的世家家族謝家獨自生活在外面的莊園。
謝君辭在前,小廝在后,二人走過城外樹林,看到了等待他的飛舟和謝家弟子。
一進飛舟,年臉上淡定的神才消失不見,他嘶了一聲,表疼得有些扭曲,捧住了自己的胳膊。
“疼死了。周老大這人可真下黑手。”
“爺,你讓我怎麼回去差啊。”小廝愁眉苦臉地說,“老爺夫人都命令止你和別人打架。這不僅打了,你還傷了……”
年的袖下,小臂被剛剛那一掌擊得已經淤發黑發青,看起來有點嚇人。
他漫不經心道,“等回去讓吳叔幫我治一下。”
“吳管事一定會告訴老爺的。”小廝抱著謝君辭贏來的一堆東西,他靠著船艙,生無可地說,“然后爺會被老爺罵,而我會被吳管事罵,還會被扣錢,還會……”
謝君辭想了想,他說,“那我們三個就都保,只要你們不說我不說,爹娘就不會知道這件事。我可不想再挨罵了。”
“可是年你的傷……”
“養幾天就好了。”年不在意道。
過了一會兒,飛舟停靠在謝氏莊園的空地里。
謝君辭整了整自己的襟,了頭頂,確定一切無誤之后,才從飛舟里出來。
他走長廊,迎面來了端著水果的丫鬟,看到他便抿笑了起來。
“大公子回來了。”奴婢小聲地說。
“真的?謝清韻回來了?”年驚喜道,“他現在在哪里?”
-
主院,冬堂。
陳設古樸大氣的堂,謝氏夫婦的對面,端坐著穿灰袍的年人。
他的墨長發簡單地束在脖頸后,低垂的眉眼間有著同齡人沒有的淡然沉靜。僅是坐在那里,便仿佛與周遭有一層世獨立的淡淡的距離。
父母與兒子同桌相坐,看起來更加無措張的反而夫婦二人。
“清韻,你在禪宗過的如何?”謝父問,“師父待你可好?”
“一切都好。”謝清韻說,“多謝父母親關心。”
“哦……”
謝父和謝母彼此注視一眼,謝母在桌下用手指謝父,示意他再多問幾句,不要冷場。
謝清韻恰當地開口問道,“這一年家里可還好?”
“好好,都好著呢。”謝老爺笑道,“我們生意好,過的也好。”
廳堂中又沉默了下來。
“清韻啊,師父還沒有給要你剃度的意思嗎?”過了一會兒,謝夫人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因為我們拖累了你?”
“沒有這回事,母親。”謝清韻無奈道,“有許多厲害的佛修都家庭很好,我帶發修行是因我年紀小,心不靜,與家里沒有任何關系。”
“那就好、那就好……”謝夫人笑道。
謝清韻看向謝老爺,他問,“父親,我之前給你寫的信你可有收到?”
謝老爺不由得在兒子的面前坐直了,他的手指挲著茶杯,苦笑道,“清韻,不是爹不聽你的,而是退出世家商盟之事甚大,且會牽扯許多。不說生意的事,若是無端退出,一定會有許多對我們家的非議,我們家的名聲……”
聽著父親的話,謝清韻逐漸收回目。
他垂下睫,輕輕地說,“我曉得了。”
他又問,“弟弟如今可有開始修煉?”
“清韻啊,家里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謝老爺勸道,“你有佛緣,有這麼好的機緣,便要好好努力,出人頭地。家里一切都好,有爹娘管著呢,怎麼也不會害你們。”
“是啊,哎,你說兒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說那些了,來來,清韻,嘗嘗這茶,你爹花了十個上品靈石拍賣回來的……”
與此同時,一路跑著過來的謝君辭已經來到屋外。
他息著,看到父母如此重地對待兄長,他有些晃神,然后出笑容,跑進廳堂里。
“爹娘,我回來了!哥!”
原本有些僵滯抑的廳堂氛圍頓時變得活躍了起來。
“你這混小子,你又跑去哪里玩了?”謝老爺吹胡子瞪眼地說,“先生等了你一早上,你現在連書都不念了?”
謝夫人拿出手帕著年額頭上的汗,手帕一直阻擋著他的視線,年來去,終于努力擋開了母親的手,湊到謝清韻邊。
“哥,你回來了!”謝君辭開心道,“你這次能在家呆多久?”
謝清韻的面上終于出一淡淡的笑意。
“不多,大概兩日左右。”
謝清韻拿起茶杯,用力量將茶水的溫度降下來,然后遞給謝君辭。
“你怎麼知道我得要命?”年笑道。
他接過茶杯的時候,臉卻變了變。那一瞬間的破綻謝君辭迅速地用笑容遮掩了過去,謝清韻卻蹙眉道,“你傷了?”
不待謝君辭辯解什麼,謝清韻手抓過他的手腕,掀開了袖,出年白皙的手臂上那一大片淤的青紫。
夫婦二人倒吸一口冷氣,謝夫人急道,“辭兒,誰傷的你?”
“你是不是又和人打架去了?”謝老爺怒聲道,“小李呢,小李……”
“我沒事,就是有點誤會,這點小傷很快就好了。”謝君辭嘟囔道,“和小李沒關系,是我非要去的……”
“你——”
謝老爺作勢要打人,謝君辭靈巧地一個閃,躲在謝清韻的后。
“父親。”謝清韻靜靜開口。
謝老爺口起伏,他指了指謝君辭,怒道,“等你哥走了我再和你算賬!”
“好了好了,你說兩句……”
謝夫人推搡著丈夫,夫妻離開廳堂,給兄弟二人獨的機會。
等到爹娘都走了,謝君辭這才松了口氣,直接就近在謝清韻的位置上坐下,他一口氣喝干了茶,控訴道,“死我了,我一聽到你回來了,馬不停蹄地跑了過來。咦,這茶真好喝。”
“真是暴殄天。”謝清韻嘆息道,“你這一口便喝了至五十個中品靈石進去。”
“能讓我喝是它的榮幸。”年笑道。
他坐在謝清韻的位置上,左手握著茶杯,謝清韻干脆站在他面前,握著他右手,又了他已經淤的地方。
謝君辭倒吸一口冷氣,他指責道,“你故意的!”
謝清韻笑了笑,這才開始給他療傷,并且聽著謝君辭講述自己是如何征服那些紈绔子弟們的英勇事跡。
聽到最后,他說,“你打架那麼厲害,代表你本很有天賦。你若是和父親提修煉的事,想必進步會很快的。”
“我不要。”謝君辭嘟囔道,“修煉多苦啊,我才不想修煉呢。我就想在家靠家,在外靠你,怎麼樣?”
他湊過去,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笑瞇瞇地說,“你是我哥,你保護我就行了。”
謝清韻有些無奈。
世家弟子那三腳貓的功夫弄出的小傷痕他很快便治好了,他放下謝君辭的手,順便了他湊過來的頭。
“若不是因為我,也不會拖累得讓你無法修煉。”謝清韻嘆氣道。
“你可不要這麼說。”謝君辭嘟囔道,“不論有沒有那個預言,我都不想修煉。倒是讓我有了借口可以逍遙度日。”
他了懶腰,又笑道,“我覺得現在的日子就很好了,你若是能多回來一些,就更好了。”
看著謝清韻還想說些什麼,謝君辭轉移話題道,“你這麼久沒回來了,我們到轉轉吧。”
傍晚,兄弟二人登上高塔塔頂,高瞭。謝君辭趴在欄桿邊,謝清韻站在他的側,二人注視著莊園外天地際逐漸暈染的夕。
“我已經找到了我想做的事。”謝清韻說,“縱然開端并非我本意,但修佛之事,為我心之所向。”
他看向謝君辭,緩聲道,“君辭,你我已經十七歲,你可想過未來要如何過?是繼承家主之位,還是做一個閑散人,游走修仙界?”
年抵著下,他看著遠方。
“我不知道。”他說,“我只想要所有人都生活在一起。”
他側過頭,委屈地問,“你不能留下家里修佛嗎?”
年可憐兮兮的樣子像極了小狗,讓謝清韻不笑了起來。
“我會和師父去人間歷練,恐怕要許久無法回來了。”他緩聲道,“只是不論距離多遠,我都會牽掛你的。”
年揚起眉,他要道,“我們可是雙生子,在你心里,必須最牽掛我,其他人都要比我差一些。”
謝清韻有些無奈,“自然。”
這時,塔樓樓梯傳來噠噠的腳步聲,是跟在謝君辭邊姓李的小廝跑了上來。
“大爺,二爺,晚飯已經備好了。”有謝清韻在,平日在謝君辭面前活潑話癆的小李變得恭恭敬敬。
謝君辭揚眉瞪他,小李假裝沒看見,行了禮,又趕跑了。
“你去吧。”謝君辭聽到謝清韻說,“我如今已經辟谷,無需進食。而且若是我在的話,所有人都會不自在。”
“不會啊。”謝君辭疑道,“大家都很想你的。”
謝清韻側過臉,夕的芒氤氳在他的眼底,給年沉靜淡然的眉眼染上一溫度。
“去吧。”他緩聲道,“我會在這里等你。”
看到他心意已決,謝君辭強調道,“那你便就在這里等我,不許走。我吃完飯就來找你。”
“好。”
年下了塔樓,他走出去很遠,不放心地轉抬頭看,便能看見兄長獨自一人待在塔樓之上,他的影逐漸模糊不清。
…
謝君辭猛然睜開眼睛,蘭若城的月照著他的臉上。
他息著,一拳錘在墻上,整個法化的側屋不由得搖了搖。
謝君辭捂住額頭,指間的眸變得昏暗不明。
他離開側屋,直徑穿過寂靜安謐的小樹林,來到山腳下的屋子面前,毫不客氣地手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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