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最耀眼的昭寧公主,也終于有了兒家的態。
竇初開之時,昭寧忽然就察覺了耶娘之間似有若無的不對勁。
昭寧苦惱了許久,最后來到沈媛面前,扯了許多不相干的事,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問:“阿娘,婚后的日子,就是像你和阿耶這樣嗎?”
沈媛詫異于兒的敏銳,但多年閱歷的沉淀,讓能面不改心不跳地笑著答復:“每對夫婦之間的相,都是不一樣的。千百種人,有千百種模樣,我與你阿耶,僅是其中不起眼又極為尋常的一種罷了。”
“你與你日后駙馬的日子,要皎皎自己去索。”
的話,說得似是而非。
于是,似懂非懂的昭寧公主,提著擺,一路小跑進帝王的宮殿,問了相同的問題。
李琢先從兒口中聽過妻子的回答,怔了怔,然后才笑著輕兒的后腦勺:“你阿娘說的也有道理。”
昭寧糾結了一瞬,對著一向毫無底線寵著的阿耶,還是遵從本心,多問了一句:“阿耶,你與阿娘是相的嗎?”
李琢出完無缺的笑容:“嗯,是的。”
彼時,昭寧年紀尚輕,沒有從帝王的笑容里察覺出那一的繃和不自然。
得到確切的答復后,只覺得心中一塊大石落定,喜笑開地與李琢打過招呼,然后歡歡喜喜地離開,要趁著天尚早,出宮去尋剛認識的葉家卿娘玩耍。
桌案前的帝王,卻再也靜不下心,心煩氣躁地站起聲,下意識走到了沈媛所居住的寢殿外。
在邁殿門時,他見坐在里頭,抱著烤在啃的沈媛。
那一刻,帝王心中的煩躁悉數化無可奈何。
李琢呼出一口氣,定了定神,神如常地步殿中,皺眉道:“好歹也是一國之母,怎麼還吃這個狼狽樣子。”
沈媛如往常一般行禮,然后毫不在意地抱著烤。剛想繼續下啃時,察覺到一旁投來的灼灼視線……
草!狗皇帝要不要臉,居然想搶的烤!
奈何人家是一國之君,沈媛只能懷著心痛和難舍,猶豫著扯了一只完整的翅,呈給帝王。
繼續不顧形象地出油乎乎的爪子,抱著烤,不亦樂乎地啃著。
坐在旁的帝王,嘆了口氣,到底沒能越過經年累月養的習慣,執起筷子和碗,斯文得地用完這一只香氣四溢的烤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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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過數年,沈媛就這麼湊合地過著。
看著后宮中的嬪妃來來去去,著一雙兒各自婚,然后猝不及防地迎來了李琢的離開。
李琢的病來勢洶洶,反反復復之后,最終還是到了藥石罔效的地步。
哪怕病容枯槁,李琢也依舊是風采不減的。他疼痛難耐之時,依舊能睜著那雙勾人心魄的丹眼,與沈媛開玩笑。
“阿沅,我走之后,就沒人再能管你了。你……”似是疼得厲害了,李琢頓了一下,然后笑著繼續往下說,“你可歡喜?”
沈媛端著藥碗,忍不住瞪他:“陛下在說什麼胡話?”
雖然未曾上眼前人,但多年相,到底能稱上一句親友。
這狗皇帝,疼著這樣也不消停,還在這兒使勁作!
李琢忍著疼,笑了:“怕你哭,提早逗逗你。”
沈媛不理他,繼續瞪他:“陛下趕把藥喝了!”
李琢單手接過藥碗,沒立即往口中送去,而是笑地用另一只手去扯沈媛的袖。
“阿沅,藥太苦了,你去做些吃食來吧。”
“朕想再嘗嘗你親手做的烤紅薯,嗯……就天正七年的那個月夜,你拿來賄賂朕的烤紅薯。”
沈媛心中一,扯出個笑來:“烤紅薯不難,陛下得先將藥喝了。”
聞言,李琢“嘖”了一聲,神如常地一口悶下所有藥,接著迫不及待地朝沈媛使眼神,示意趕去做。
沈媛往外走了幾步,忽而聽見后傳來李琢的聲音。
“阿沅,這麼些年,你……”
在沈媛下意識轉過頭來看他時,李琢突然就把后半段的話咽了回去,笑了笑:“沒什麼,你趕去做烤紅薯吧。”
有些問題,他與阿沅都曉得答案,何必再問呢?
沈媛神不變,笑著應了一聲,轉離開。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李琢自己的心愿所致。這位帝王,最終在冬日的一個雪夜里離去,那日子細數著,跟他與沈媛最初相見的日子在同一天。
彌留之際,他與為太子的阿珩仔細代完朝堂大事,又強撐著笑,溫安了一番哭得雙眼通紅的昭寧,然后才朝著沈媛招手。
可等沈媛上前,他卻沒有說些旁的,只靜靜握著沈媛的雙手,認真又仔細地瞧著,似是要將沈媛的眉眼都繪進心里去。
沈媛抿了抿,輕聲喚道:“陛下?”
李琢勉力勾起角,眼底藏著不甘心,但緒翻騰錯到最后,還是只留下了溫:“阿沅……照顧好自己。”
這便是李琢留給沈媛的最后一句話了。
沈媛看著氣息漸絕的帝王,心里難免涌出一些惘然。
狗皇帝……算了,今日就不說你狗了。
李琢,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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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說“升發財死老公”,這話倒也不假。
李琢駕崩后,由太子李珩即位,改年號天正為永平。順理章的,昭寧公主的中間添了一個“長”,原本的沈皇后也變了沈太后。
功升職的沈媛,回顧了一番升職后的日子,深覺這與升職前也沒什麼兩樣,照舊拉著姐妹們麻將,照舊一心撲在食上頭。
昭寧與謝家小子婚后,不久就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小郎君出生在三月,名字是先帝在時賜的,喚作青章。他專挑著父母的長來長,自小就靠一張俊俏的臉蛋,迷暈包括他親外祖母在的一干人。
昭寧和駙馬正里調油,沈媛便將外孫留在邊帶了幾年。也不管小郎君才剛記事,立馬就開始灌輸“一夫一妻”以及“男德守則”等多項容。
看著自家外孫清凌凌的眼睛,沈媛理直氣壯地拍拍小郎君的肩膀,豪氣壯志道:“章兒啊,你日后要做個頂好的男子漢,莫要濫,莫要三心二意,懂不懂?”
小郎君乖巧地點頭,聲氣道:“嗯!章兒都聽阿婆的!”
對此,沈媛十分滿意,并繼續持之以恒地灌輸現代思想。起初,先帝尚且在時,還需避著這位封建狗皇帝一些,后來李琢走了,沈媛就越發無所顧忌。
希自己的外孫是特別一些的,不要養那些高貴族上的壞脾,不要漠視人命,不要萬事萬以貧富貴賤來論……
事實證明,乖外孫確實聽話,把阿婆的諄諄教誨悉數記在腦海中,無論是為人世,還是那些耳提面命的“不要濫”。
于是,便造了一樁長安城高貴胄府中的奇景——在郎君十六七歲就會娶親的當下,家外孫一直拖到二十三了,還孤零零的一個人,一心只顧著朝堂事,半點不去想風月。
眼看著外孫逐漸長一代剩男,為皇太后的沈媛頂不住自家閨的抱怨和嘮叨,忙不迭收拾東西,帶著最心的龔廚子和阿朝等人,一群人浩浩地直奔終南山的行宮。
雖然沈媛年紀大了,但的算盤打得很響、很明白。
終南山的行宮經過多年修繕,冬夏都能住人,是個避世修養的好地方。所以,準備一直住到臘月,也就是除夕前幾日,然后再回長安。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誰讓閨惦記小郎和新婦惦記許久,說不乖乖外孫,就來折騰呢?
現在年紀大啦,六十多啦,可經不起折騰嘍!
思緒飄散之余,已經變慈眉善目老的沈媛,免不了又想起陪伴許久的系統,以及對方說的“或許會存在的同鄉”來。
沈舒舒服服地癱在搖椅上,膝上鋪著一層薄薄的羊毯子,曬著秋日暖,出神地想著。
同鄉啊同鄉,盼星星盼月亮,怎麼就盼不來你呢?
唉,又是想念炸可樂和辣條的一天呢……
“太后,長公主殿下又著人送信來了。”
阿朝帶出來的徒弟,一個名喚白九的小姑娘,恭恭敬敬地呈上信件。
沈媛一聽這話就頭疼,礙于是親閨的信件,又不好置之不理。
擺擺手,懶散地往搖椅深窩了窩,著拂面的微涼秋風:“你念給我聽吧。”
于是,白九從頭念來。
“阿娘,見信安好。唉,渾小子還是不娶妻,氣煞我也……君回前不久回了長安,兒覺著,還是他做的胭脂糕最好吃……”
“對了,前封信只來得及與您說卿娘的兒桑桑回長安,忘記跟您說,桑桑可會做吃食啦!”
“什麼煎餅果子、茶,什麼蛋灌餅、鴨湯,還有辣條……”
白九還未念完,原本昏昏睡的皇太后倏地睜開雙眼,猛虎一般奪過白九手中的信件,一目十行地看完。
越往后看,沈媛的一雙眼睛就越亮,待看到最后,迫不及待地站起,振臂一呼,中氣十足地宣布。
“收拾收拾,咱們回長安!”
嘿嘿,老鄉,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