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雪時立刻撤開了他的手,笑容化作一灘水,從他那張如海般深邃的面孔退去。
他眼里所有的意戛然而止,看著,變了看一則急于換臺的廣告。
婁語在這一刻不得不承認,聞雪時的演技有長進。
他冷靜地嚇人,從浸到出連一秒都不需要,眼睜睜目睹著他的變化,口鈍鈍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這麼好的演技,為什麼還拿不下影帝呢,老天爺真的不公平。
也即刻從他上退開,讓自己的表切換出戲。
監視外,一直觀察著兩人互的周向明微微松開皺起的眉頭。
這條最后又來了好幾遍,除了第一遍,之后聞雪時都沒有再做多余的作,他們順利拍完了通告上的戲,之后便是夏樂游和馮慈的戲份,看樣子要拍到深夜。
而和聞雪時則可以提早收工休息了。
回到房車上,躺在沙發上好久沒,沒有任何力氣站起有條不紊地卸妝回去,只想放空地坐在這個封閉的空間里,好像蠶蛹一般,讓覺得安全。
直到房車外響起敲門聲,周向明在車門外問:“我進來了?”
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他進來,用鞋尖輕輕踢了踢垂下來的。
“怎麼不去卸妝。”
將鍋甩給他:“還不是你早上來太早,我都沒睡夠。”
“那你回去休息。現場人多眼雜。”
“知道了。”不不愿地起,“你現在要走了麼?”
“配角的戲就不盯了。到時候去機房看素材。”
婁語點點頭:“那有事我給你發消息。”
“我最近如果有空會來組里。”
說這些話時,一邊還在不停看手機,經紀人外加制片人的微信從早到晚都不會有消滅紅點的時候。
婁語抬眉,知道他的潛臺詞是什麼:“不用擔心,你忙你的吧。”
他轉走,婁語想起什麼,趕又住他。
“番位的事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
“聞雪時的經紀人之后沒來找你嗎?既然他們有想改番的訴求。”
周向明看了眼手機:“目前還沒有。”
“……”
“我說了,這個事你不用再管。”
婁語疲憊地點了下頭,在周向明離開后也直接離開了現場。
攝影棚距離酒店不遠,過了十五分鐘保姆車就駛到了酒店。婁語從車上下來,一仰頭,看見二樓的走廊上有煙頭的火,綽綽,像夜海上的巡航燈。
雖然看不太清臉,但這個點回來又在二樓的人,只有聞雪時。
撞上他在走廊煙,上去不是,不上去也不是,最后還是著頭皮上了樓。
剛踏上樓梯,聞雪時聽到聲音轉過,一張臉蒙在還未散開的煙氣里。
又忍不住想念叨一句,你真的要點,但上次已經說過一次,這次再說就逾矩了,不合適。
他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再是能干涉的。
聞雪時偏過臉,往夜空中吐出一片煙,眼睛看著:“不好意思,又讓婁老師聞到煙味了。”
“沒事,這里也沒規定煙。”停下腳步,“今天拍攝……你演技長很多。”
他聽到夸獎臉上也沒什麼波瀾:“你也是。”
婁語沒再接話,點點頭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時,他突然出聲說:“我發的那條消息,其實你看見了吧?”
腳步一停,在撒謊飾太平和坦誠之間瘋狂搖擺。但這一搖擺,已經出了信號。
于是只好實話實說:“我知道你對番位不滿,可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沒有對番位不滿。”他抖掉煙灰,“我是惱我自己,我不該發那條消息的。”
“……”
聞雪時咬住煙:“我能猜到你所有的反應,就像當年一樣,可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問了,這麼些年還是沒長進,你說我是不是有病?”
平靜的敘述,卻一刀扎進婁語心里。
提到當年,婁語垂下眼,那把刀不停硌著,但卻突然輕松了,甚至還笑起來。
這是他們重逢之后,終于能稍稍開始正面提到那些不愿意回過頭看的曾經。
“你現在來問是為你自己的利益考量,這沒什麼不對的。”自言自語地,“我也得為自己考量,就像當年,所以我們能像今天這樣,又走到同一條路上,也是因為當年我就沒走錯路。”
“我從沒覺得你走錯了。”聞雪時出煙盒掐滅火,神便在夜里暗了下去,“恰恰相反,我認為你就該這麼走。”
婁語臉上的笑容此時再難維持下去。
斂起笑意,別過臉:“你別裝大度,當年明明最后是你提分的手。”
為什麼用“最后”這個詞,是因為也提過分手。
就在那次背著他去完酒局之后。
那晚他在樓下了多久的煙,就在樓上關燈的沙發上坐了多久。
大概他以為睡了,才又不聲不響地回來,兩人又迎面撞個正著。
他開口問:“怎麼還不去睡。”
若無其事似的,聲音卻暴了煙多的干。
答非所問地說:“聞雪時,我們分手吧。”
他下外套的作僵在半空。
看著他沉默的樣子,心里更酸了。
他把外套甩到地上,大踏步走過來,沉沉地盯著。
他們借著窗外快到黎明的月對視,婁語率先一步挪開目,上道:“你討厭現在的我是不是,你說不出口,我替你……”
還沒講完,聞雪時把人在沙發上吻了下去。
他直接力行地辯駁了。
兩人氣吁吁地分開,像經歷一場長跑。被吻地蜷在沙發上,很長時間沒有再開口。
聞雪時又想手去拿煙,才發現煙盒已經空了。
他也在沙發上坐下,旁邊的位置凹陷下去,舊沙發松的材質連帶著坐的地方也彈,像是坐在一片流沙里,拖著兩個人一起往下。
快淹沒的人聲音卻出奇地冷靜,他問:“你想好了嗎?”
反問:“你不覺得累嗎?如果對象不是我,你或許就不會離開之前那個經紀公司,不必背那麼多債,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取消一個又一個工作。你難道沒有一刻后悔過,或者怪過我?”
他毫不猶豫:“沒有。”
“你別騙我。”
“這件事的源頭是你被潑臟水,而且是因為我被潑的。”他的語氣終于出疲倦,“我才最想問你,你會不會因此怪我。”
搖頭:“沒有。”
我們都不怪對方,為什麼還會覺得千瘡百孔,覺得那麼疲憊。
大雪非常,鋪在他們腳下,可他們能因此拒絕讓別人也路過嗎。他們不能。眼睜睜看著純白被踏得一片污糟。
他們不能,可在那個時候,他們還有不甘心。這力量還在抗衡和支撐。
聞雪時閉了閉眼,微微嘆息。
“既然還能說這麼多,那就是沒想好。”他低聲,“沒想好,我們就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婁語咬住。
想,或許自己要的本就是他這麼一個回答。
本沒做好分手的準備,但在窗邊看著樓下的他時,特別恐慌,慌不擇路地用一種特別不好的方式去證明自己對他的重要。
聞雪時攥住的手,著的指節。
“小樓,分手對我來說是特別鄭重的兩個字。我不會把它當玩笑或者吵架的砝碼。一旦分手,我們就連朋友都別做。所以我絕不會輕易提分手,我希你也別再輕易說這兩個字。”他頓了頓,很冷酷也很平靜地說,“如果還有下一次,我就默認你想好了,我會答應你。”
那個時候,他預設給的話中分明把分手的主權讓渡給了,好像他絕不會先走。
可也只是好像而已。
進組的第一晚,婁語本該平和地走過去那條長廊,禮貌地道一句拍攝辛苦,晚安,然后進房間,大家相安無事。
可這一晚,兩人不歡而散。
第二天拍攝依舊是間的親戲份,但他們怎麼演狀態都不太對,連章閔都說不上來到底是誰的問題,他們都在盡力表演親了,可就是因為太盡力了,都看得出來這是表演,彼此之間沒有一點水到渠的真正的親。
明明第一天還不至于這樣,第一天的拍攝章閔認為不算真的特別對味,但也能勉強過。也沒太強求,畢竟是第一天開拍,大家都還沒習慣,總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怎麼到第二天反而還倒退了?
這天收工時章閔找了婁語和聞雪時聊戲,敏銳地察覺到這兩人連基本的流都隔著層屏障,也看到了網上的番位之爭,都發酵上熱搜了,這也難免會不對盤。回去琢磨了一陣,跟統籌商議,決定先把兩人吵架鬧矛盾的戲提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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