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城的初夏，一場大雨剛過，太又冒出了頭，空氣水汽逐漸被蒸發，初夏特有的燥熱在天地間彌漫開來。

　一輛黑幻影緩緩駛過校園正中林蔭道，綠意濃郁的香樟在路上灑下斑駁的影。

　明霜拉開車窗簾子，端詳著窗外校景。

　檀附是檀城最負盛名的中學，和檀城國際一南一北，稱霸了全市乃至全省的教育界，不過檀附和國際走的路線不一樣，國際學生大都多才多藝，家境優渥，檀附走傳統路子，每年的高考狀元和競賽金牌得主大都出自這里。

　附中的建筑也如校風一般規整，遠白的教學樓整齊地排排矗立著，校園倒是比想象的大許多。

　“小霜，覺得附中如何？”坐在副駕上的男人回頭，見明霜正支著下頜打量窗外，笑著問道，“不比國際差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目前還在上課時間，偌大的校園格外安靜，只聽見陣陣蟬鳴，完全不見道路上學生出沒。

　明霜敷衍地說，“還可以吧。”

　緒不是很高，不過沒鬧起來，竟然同意了轉學，讓林崇之竊喜。

　畢竟正常人誰會在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前轉學？還是從國際到檀附，檀附七月中旬開始放暑假，滿打滿算也就能讀一個多月。

　“明總本來說要陪你一起過來的。”林崇之見心不錯的樣子，“可惜因為航班原因，今天實在趕不回來了。”

　明霜靠在窗邊，細長的手指卷著自己一縷發。

　淺淡的夏日落在瓷白的臉上，勾勒出細碎的長睫影子。

　一頭及腰長發天生微微泛著，眼尾略微下垂的杏眼，眼珠也較一般人淺淡些，類似深琥珀，十七歲的，單論外形，頗有些像洋娃娃，有張天使一樣純潔無辜的臉。

　可惜林崇之當明立誠生活書有五六年了，和明霜打道多，對脾有所了解。

　這位“天使”，最擅長的就是折磨人。

　明家是檀城名門，追溯源，家族在此地有幾百年歷史，以往世代簪纓，近年投商，也經營得蒸蒸日上，明霜是明立誠的獨，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被慣得驕縱些倒是也不讓人意外。

　明霜手機震了幾聲，群里消息跳出。

　“[心]明大小姐和的土狗們[心]”——昨天徐天柏心來改的24k純傻×土嗨名字。

　其實是個流吃喝玩樂的發小群，群里四人從小玩到大，家境都是一個層次，父輩都有。

　徐天柏：【大小姐今天怎麼還沒來上學？不是吧，真轉學去檀附了？】

　【上月明大小姐救英雄的故事剛傳遍我們國際大街小巷，好多人找我問呢。】

　檀城國際各種二代學生云集，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些人湊合在一起后，自然也會慢慢分出層級，明霜家境和自條件都算是位于金字塔頂端。

　會為一個底層學生撐腰，最后還鬧到自己轉學，徐天柏是真好奇。

　明霜格他是知道的，很不喜歡多管閑事，他們這些發小從小一起長大，知知底，說句窩心的話，明霜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冷，雖說臉上經常帶著笑，到底能給別人多富余的非常值得商榷。

　那件事沒過去多久，明立誠就急吼吼給明霜轉學了，一點緩沖時間都沒給。

　明霜皮笑不笑：【誰找你問啊？不如他們親自來找我，當事人親自解說不是更清楚嗎？】

　【誰敢啊，不給大小姐下三層皮來。】

　【咱明大小姐，果然狠毒得很啊，無毒不丈夫，牛就是一個字。】

　【那個被你救場的，季什麼的，這幾天來我們班好幾次了，說想見你一面。】

　李恒遠扼腕：【戲還足，可惜咱大主已經被明叔叔強制轉學了，不能繼續出演第二部了。】

　明霜垂著眼，不置可否，顯然不想再談論這件事了：【行了，再說就煩了。】

　徐天柏拍了拍，轉移話題：【校花，你人雖然走了，但是音容宛在，今天我們學校又有一個男的在校園墻給你表白，一米九，育生呢，長得賊帥。】

　明霜：【音容宛在你爹，文盲不會用語可以不用。】

　徐天柏發了張圖片，應該是那個男生的自拍。

　明霜看了眼，點評道：【看起來像腦子里也長滿了。】

　李恒遠：【你知道什麼？咱明大小姐欣賞不來這種。】

　【只喜歡妖艷賤貨。】

　徐天柏：【檀附盛產這種嗎？】

　明霜懶洋洋說：【這里只產會念書的好學生乖乖崽。】

　檀附的校風清正嚴謹，嚴格的校紀校規和恐怖的作息時間表和績一樣聞名檀城。

　徐天柏：【可憐的十五，既然去都去了，你就安心在那里好好改造，等出來了，哥們請你吃大餐。】

　十五是明霜小名，因為出生在一個落霜的滿月秋夜，不過眼下也就這幾個從小玩到大的狐朋狗友還會這麼。

　群里三個還配合地番拍，就連剛才一直沒吱聲的陸措都冒泡了。

　明霜敲了鏗鏘有力三個字母：【gun】

　便收起手機，懶得和他們再貧。

　車輛在一幢大樓前停下，林崇之幫明霜拎著書包，門口早有人等候。

　明家早和校方聯系上了，明霜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家還持有檀附的份。

　一行人引著林崇之和明霜走進教學樓。

　校長辦公室在七樓。

　“這是明霜未來的班主任。”電梯里，檀附的程校長介紹道，“是我們附中師資力量最好的班級。”

　“我們還安排了一位優秀學生，這段時間先帶著明霜悉悉環境，希可以讓盡快適應在這里的學習生活。”

　班主任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瘦瘦的，扎著馬尾，很利落的模樣，明霜禮貌地了聲老師好。

　馮紅老早就聽說自己班里會來這麼一位轉學生，了解背景后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眼下一看，倒是和自己想象的差別很大。

　孩生得白皙纖瘦，穿著白襯衫和及膝的海藍格子短，右手腕帶著一串手鏈，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正中綴著一彎水黃的小月亮，細碎閃著，襯得腕骨纖細伶仃，上面有一道細細的白疤痕。

　馮紅當了幾十年老師，閱人無數，對的第一覺是非常漂亮，只是似乎并不像是外表看上去那種安靜乖巧的小生。

　校長辦公室，茶幾已沏好了茶香裊裊的龍井，旁邊擺放著一盤掛綠荔枝。

　一行人聊了聊明霜況，都是客套話，明霜靠著沙發昏昏睡，之后，馮紅還有事，先離開了，林崇之去幫跑繁雜的轉學手續，明霜暫時在這里歇息會兒。

　明霜書包是空的，除了一個筆袋什麼都沒有，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剝了一顆荔枝，甜津津的，水分很足，剛吃完，門口響起一陣敲門聲。

　校長不在，明霜說了聲，“進來吧。”

　門被推開，是個陌生的男生。

　明霜坐在沙發上，掀起眼皮，仰臉看他。

　男生穿著整潔的檀附白短袖校服，烏黑的短發，個子很高，就高而言略顯清瘦了些。

　因為家庭關系，明霜從小見過很多人，不乏一些當紅的明星藝人，但都沒這張臉來得讓印象深刻，不完全是因為長相，這種沉靜清澈的氣質在十七八歲的男生上很罕見。

　好學生，乖乖崽，從頭發到腳趾尖，完全符合這個形容的人。

　明霜以前在國際上學，圈子里的男生大部分打扮都很，各種天價球鞋，頭發五六。

　眼前這個男生，打扮很簡樸，但是有清純勁兒，滿冷淡的書卷氣。

　明霜剝著一顆荔枝，咬了一口，閑閑地端詳著他的背影。

　腰好細，好長，比例也好，材沒拖這張臉的后。

　明霜盯著看，邊在心里點評。

　直到注意到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在面前停下了，一雙烏黑的眸子看著。

　他眼瞳黑漆漆的，睫秾長，五生得昳麗冰冷，雪做的一般，只有一點薄紅。罕見的，令人過目難忘的人。

　明霜后知后覺，“……”第一次見面，盯著人家腰看，是不是不太好。

　不過也不害臊，歪頭友好朝他了個笑，“你是這里學生麼？”

　孩說話脆生生的，穿著短，下兩條白生生的細長的，臉漂亮得奪目，氣質和檀附常見的學生完全不同。

　門在這時恰好被推開，程校長和林崇之回到了辦公室。

　“小槐？”程校長顯然認得這個男生，滿面笑容，“正好，湊巧要找你。”

　“這是我們年級第一名，很聰明優秀，品行優良。”程校長語氣頗為自豪，對明霜和林崇之介紹，“我們最拔尖的學生，也在一班，你們以后可以多通通，一起學習進步。”

　“手續辦好了，你就先帶明霜去班上吧，書已經送過去了。”程校長說，“新同學是第一次來我們學校，你給介紹介紹我們學校，都是一個班的，以后是同學。”

　男生安靜地站在一旁，說了聲好。

　一旁的林崇之有些張，忙看向明霜。

　明霜的脾氣他是知道的，倘若不想做什麼，完全不會顧及任何人的面子，他怕程校長下不來臺。

　“謝謝，那就麻煩你啦。”明霜笑起來時左頰有個小小的梨渦，很甜。

　林崇之暗自松了口氣，“晚點我會過來接你。”

　見兩人背影離開辦公室，林崇之也輕松了起來，和程校長談笑，“不愧是檀附學生，看起來就聰明懂事，有這樣的老師和同學，明總一定不會后悔選擇了這里。”

　程校長也笑，“這孩子確實非常優秀。”

　“只是家庭況有些復雜。”

　“家境不好？”林崇之也是普通家庭出，這幾年跟著明立誠，平日里見得最多的這個年齡段的小孩是明霜，那一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久而久之，竟然都有些恍然，十七八歲的高中生，自然也會有家境困頓，早自立的。

　程校長頓了頓，“也不完全是這個問題。”

　“他父母已經都去世了。”程校長說，“很早就獨立一個人生活，能有現在的績，很不容易。”

　“明家下月會給咱們學校設立一個新的助學項目，來慶祝小霜讀。”林崇之說，“明總慷慨大方，最欣賞優秀的晚輩，有困難可以找明總解決。”

　兩人寒暄了幾句，程校長在桌前坐下，拿起桌上江槐剛送來的那摞資料，看到第一張，愣了愣。

　資料被原封不地退了地退了回來，是之前想給予江槐的一份助學金。

　男生沒有計較之前盯著他腰看的事，也沒問為什麼這個奇怪的時間點轉學，從哪里轉來的。

　電梯只剩他們兩人，他比高了接近一頭，兩人保持著距離。

　“你什麼？”明霜問。

　剛聽到校長他“小槐”

　“江槐。”年說，他嗓音明顯已經早過了變聲期，不像模樣那麼冷，很干凈清潤。

　尾音帶些很淺，南方水鄉男生特有的，氤氳水汽般的淡淡鼻音。

　“怎麼寫的呀？”明霜問。

　“江水的江，木鬼槐。”

　“你的名字好拗口啊。”明霜眨了眨眼，“能寫給我看嗎。”

　生得而張揚，微微揚起臉看著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無理要求有什麼不合適。

　一天生養尊優的無辜勁兒，驕傲張揚又麗。

　江槐第一次遇到這種生。

　他從校服口袋拿出了一個便箋本，撕下一頁，垂著眼，寫下了幾筆。

　遞給，紙上是他的名字，“江槐”

　筆跡清勁，半點不潦草，和人一樣整潔漂亮。

　他垂眼寫字時顯得很專注，那種很乖很純的好學生味一下便出來了。

　接過那張便箋時，指尖不小心在他骨節分明的指側過。間直接的接，江槐背脊像是過了一道電，他飛快收回手指，有些克制不住的生理上的不適。

　明霜很敏地注意到了，看了看自己手指，又看了看年，手指分明干干凈凈，又白又的一雙手，而且也不是故意的。

　他這表現，弄得像是被輕薄了一樣。

　“你再讀一遍給我聽。”大小姐不高興了，“我是文盲，我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