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到神溪山便怏怏不樂的年眼底添了亮晶晶的神采,如一道風從樹上掠來,攬住的腰,又帶回到樹上。
“這世上的男子親,是不是都為了聽這兩個字啊。”
商絨聽了,忍不住抿著笑了一下,將糕餅遞給他,又低眼去看底下大片的紅楓林:“你曾與我說,神溪山很漂亮,如今我終於親眼看見了。”
折竹聞言,迎向的目,卻隻是揚了揚,咬下一口糕餅。
山崖底下的林子裏有一居所,他在那裏長大,捉過溪流裏的魚,爬過參天的樹,在無數個晨昏苦練武功。
每一幀記憶,始終都有那個人的影。
神思恍惚之際,折竹不防邊的姑娘忽然抱住他,下抵在他的膛仰他。
什麽話也沒有說。
但是兩人目相接,耳畔枝葉沙沙不斷,他眼底晦暗的緒褪去,角微揚,將糕餅湊到邊。
商絨咬了一口,對他笑。
底下藥舍的門開了,第十五與添雨正好過來,便隨藥走了進去,商絨瞧見了,便拍了拍折竹的後背:“我們也去。”
折竹吃掉最後一小塊糕餅,抱著商絨從樹上一躍而下,穩穩落地。
張元喜拄著拐起,瞧著榻上已經清醒過來的白:“丹藥吃得太多,毒素太重,又拖得太久。”
“前輩的意思是……”
第十五看向白,後半句話沒說出口。
“不好說,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能不能撿回他這條命,還不一定。”張元喜並不避諱白,字字句句都當著他說。
他不喜正教的那些胡話,更看不上這些正道士煉丹服丹。
張元喜回頭,看見折竹牽著那個姑娘走進來,他這才好好審視起那姑娘的麵容,他眼尾的褶皺舒展了些,走過去:“這便是你信中提到的姑娘?”
“嗯。”
折竹應了一聲。
張元喜對商絨點了點頭,隨即便與他道:“跟我出來。”
說罷,他便率先走出去。
折竹鬆開商絨的手,了的腦袋,轉跟上去。
商絨看著他們二人的影走遠,回過頭來,再看向榻上的白,之前在玉京時,為了出城去觀音山上找折竹,商絨在星羅觀曾與他有一麵之緣。
當日著道袍的青年,還不似此時這般清臒。
“白觀主……”
商絨走近,發覺他神平靜,好似掀不起波瀾的死水。
“公主,我已削去道籍,不在星羅觀中了。”
白的聲音虛浮無力。
“是因為我與折竹從大真人的地宮離開,才牽連了你。”
此前商絨隻見過他臉頰上的疤,卻不知他還被淩霜強喂過那麽多的丹藥。
不知道吃下那麽多丹藥究竟是什麽滋味。
可記得薛淡霜被皇伯父命人溺死前,是那麽痛苦。
“不是。”
白搖頭:“是我騙了拂柳,以為我有萬全之策,但其實我師父疑心甚重,尤其地宮是他最重要的,我幫了,便無法。”
“我是為,而不是為公主。”
“我本可以逃,但我那時還對師父心存希冀,我以為我可以勸他回頭,畢竟他養大了我。”
白苦笑:“但事與願違,後來的事,都是我自己錯失良機所致,與他人無關。”
白中丹毒,又曆經半年顛沛,他的神越來越不好,隻與商絨說了幾句話便又合上眼睛,昏睡過去。
直至暮四合,秋雨襲來。
窗外織的風雨令他驚醒,一盞燈燭在案,滿室寂寥冷清。
他許久都沒有這樣安寧過,不分晝夜時常折磨他的丹毒此時已暫時被製,他臥聽夜雨,半晌,從懷中掏出一枚菱花飛鏢來看。
不知不覺,蠟漸短,燭焰晃。
那道閉的房門忽然大開,風雨湧,白抬起眼簾,頃刻瞳孔微。
殷紅的珠被雨水衝淡從黛紫的袂不斷下墜,燭焰將滅未滅,照見子腰間彎刀的刀鞘上晶瑩剔的寶石。
幾乎是個人了。
渾都是傷,隻有那張被雨水衝刷過的臉幹幹淨淨,連慣常用的口脂也沒有留下一點。
不施黛,凍得泛白。
烏黑潤的發在臉頰,一顆顆的水珠順著的鼻梁下去。
跡隨著的步履而蜿蜒。
“拂柳……”
白喃喃,他想要起卻沒有力氣,踉蹌地摔下床榻,頭暈目眩之際,他嗅到的,腥的味道臨近。
一隻冰涼的,的手住他的下頜,迫使他抬起頭來。
這一瞬,他見近在咫尺的臉龐。
“還好……”
發梢的雨水滴落在他的臉頰,力不支,雙膝跪地,白勉力坐起攬住搖搖墜的,幹淨潔白的袍一瞬沾染了上的跡。
藏在裳底下的後背滿是傷口,此時被他的手臂一攬,痛得更加清醒,眼眶裏卻跌出淚來。
白要抹去臉上的水痕,卻被躲開,他的手僵在半空,一雙眸子盯住。
“你明知道,”
第四一手抓住他的襟,“我這種人,什麽都不可能為你做,我有太多的東西遠比你重要。”
夜雨淋漓,白靜默半晌,還是用袖輕輕地拭的臉:“是,我知道。”
“拂柳。”
他的手指冰涼的麵龐:“我沒有要向你要什麽,我以為我走得足夠遠了,可你為何要找我?”
“我不找你,”
第四揮開他的手,冷笑,“難道要你悄無聲息地死掉?白,我可不想欠你太多。”
若不是留了心,讓自己在玉京的耳目打探了星羅觀的消息。
也不會知道,
他中丹毒,命不久矣。
在離開玉京後不久,他便卸去了星羅觀主的份,消了道籍,孤一人離開了玉京。
找了他整整半年,才終於尋得他的蹤跡。
“你本不是會將這些東西放在心裏的人。”
白又有些眩暈,幾乎看不清的臉,說話也勉強:“我也不需要你放在心裏……”
他話音戛然而止,隻因袖濡一片,著他的手臂,越發潤,他勉強凝神,才發現那是大片的跡。
他驀地盯住的後頸。
手上用足了力氣扯開的襟,後頸底下模糊,縱橫錯的傷口展在燈燭之下,目驚心。
白的微。
“因為你,”
他聽見似怒似怨的聲音,抬首對上的眼睛,又聽道,“我堂堂櫛風樓護法,如今卻被樓中追殺,我這些年殺人積攢的錢財,從小十七那兒好不容易得來的財寶,全都給了小十七。”
曾經不敢闖的鬼門關,闖了。
隻是除了折竹,沒有人能從櫛風樓的戒鞭下撿回一條命。
所以鞭刑過半,便反悔。
最終趁著出任務而逃跑,從此,便是櫛風樓主苗青榕絕不會放過的叛徒。
這明明是憤怒的指責。
可白卻怔怔地著,片刻,他的眼眶微紅,嗓音幹:“你知道,我也許,沒多日子可活了。”
“我們之間,可說不準誰先死。”
第四忍著疼,額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冷汗。
白緩緩搖頭,聲音很輕:“不值得的……”
夜雨更盛,擊打窗欞。
第四抓著他的襟,迫使他低下頭來,而順勢親吻他的,閉起眼睛,潤的眼淚無聲跌出眼眶。
“是,你明明不值得。”
咬牙般,聲線裏裹了細微的哽咽:“是我瘋了。”
第100章 番外三
年淡青的袍角被葳蕤草木間的水沾,他腰間蹀躞帶上的金扣泛冷,懷中抱的山花半遮了腰側的銀蛇劍柄。
他步履輕快地順著石徑走出山林,才接近籬笆,瞥了一眼草棚裏正眼他的馬兒,他隻好走了過去,騰出一隻手來添了草料在木槽中。
馬兒搖晃著尾,歡快地長鳴一聲,埋頭吃草料。
進了院,年快步上階,推開竹樓最左側的那道門。
“吱呀”的聲音驚醒了房貪睡的人,迷迷糊糊地睜起眼睛,隻見一隻白皙的手拂開簾子,年發髻烏黑,銀簪清亮,抱了滿懷山花,行走間袂帶風。
他臨近榻前,山花的清香與他上潤的,冷沁的竹葉香味拂來,好聞極了,商絨睡眼惺忪,喚:“折竹。”
他應一聲,涼涼的,的瓣了一下的臉頰,隨即站直,去將新花裝瓶,擺在的案頭。
夫妻一年,再也不會瞧一眼道經,卻從未間斷過作畫,總是將自己的書案收拾得很整齊,畫卷堆在一,每一卷中都出半片竹葉,便是憑借竹葉上所書的字痕來分辨它們的。
商絨的眼皮又垂下去,聲音的。
折竹回來,坐到榻前,出雙臂來抱,商絨不肯,上卻沒多力氣,還是被他抱著坐起來。
困得厲害,了眼睛,有點惱:“我不要起來。”
折竹的指腹輕輕了一下紅的眼皮:“吃完再睡,好不好?”
周叔便是他不在時,替他看護房子的人。
他的手指冰冰涼涼的,商絨按下他的手,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俊俏的麵龐,抿起,額頭抵到他的膛,悶悶地說:“都怪你。”
折竹低眼,視線落在未被長發遮掩幹淨的,領裏出來的那截白皙的後頸,幾道紅紅的痕跡很顯眼。
像被開了,減淡了些許的胭脂。
“可你昨晚不是這麽說……”
他話還沒說完,趴在他懷裏的姑娘一下直脊背,抬頭撞到他的下頜,的手掌匆忙捂住他的,臉頰泛,一雙眼睛瞪著他。
可發現,他白皙的下頜有點紅紅的,手指蜷一下,鬆開他,又了他的下頜,才下意識地想問疼不疼,可抬頭撞見年亮晶晶的眸子。
他還是一點兒也不知道疼。
忽的,商絨聽到外頭好像有“咕咕”的聲音,連忙推了推年的手臂:“折竹,是鴿子回來了!”
“它回來,你便一點兒也不困了。”折竹似笑非笑,手指了一下的臉頰。
商絨看他起掀簾出去,沒一會兒便又從外頭回來,坐在榻上看見他一邊走進來,一邊垂著眼睫在看指間的字條,便問:“是拂柳姐姐嗎?他們到神溪山了?”
“嗯。”
折竹咬了一顆糖丸,將字條遞給。
第四一夕之間為櫛風樓的叛徒,走投無路之下,便借著商絨寄信的鴿子求助折竹,為了救白,心甘奉上之前從折竹手中分走的造相堂財寶,連自己多年的積蓄也許諾給他。
折竹沒打算回神溪山,也懶得要那些錢,隻給薑纓與第十五去了信,讓他們去永興接應第四與白,又找了人帶著自己的那枚月桂玉佩給他們。
“隻要他們不出神溪山,櫛風樓絕找不到他們。”
折竹的手背抵在茶壺上探了探溫度,隨即倒了一碗茶遞給:“即便櫛風樓發現他們在神溪山,樓主也不可能輕易闖山懲治叛徒。”
神溪山的主人是聖手張元喜,他是妙善的義兄,早年救治過許多江湖中人,其中不乏江湖大派的掌權者,那些人念他的救命之恩,如今神溪山不見外客,若有人執意闖山,他們必是不會答應的。
“希白觀主的丹毒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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