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的課業學得很快,已經趕得上太學院大班的水平,蘇時寒把他之前寫的課論和字帖都拿起來看了看,字寫得很漂亮,寫出來的文章也很有自己的見解,蘇時寒毫不吝嗇的夸獎了趙玄。
趙玄表很平靜,并沒有因為被夸獎而欣喜激,淡淡的問:“以后先生還會回來嗎?”雖然衛恒不茍言笑,平日也不怎麼夸他,但趙玄還是很喜歡衛恒,那是他心中最好的先生。
“這個要等太傅大婚之后再看。”
蘇時寒回答得很方,并沒有說衛恒還回不回來,只說再看,這個再看只怕衛恒到時回來的概率就很低了。
蘇問春猜到了,但沒有穿,這種事,能晚一點讓趙玄知道就盡量晚一點吧。
“說了這麼久的話,蘇大人可要用茶?”蘇問春開口岔開話題,元宵節后宮里沒什麼宴席,和趙玄已經好些時日沒有出過啟辰宮了,不知道最近外面都發生了什麼,難得蘇時寒來,想跟他打探一下口風。
蘇時寒看了一眼,沒有拒絕,蘇問春立刻讓人沏了熱茶來。
茶是上好的雪尖,跑出來香氣四溢,是去年趙震珩賞賜給趙玄的,趙玄年紀小,不懂喝茶便一直放著,蘇問春也是這些時日無聊才在啟辰宮的庫房發現的,雪尖產量極,整個昭陵也找不出幾罐來,蘇時寒抿了一口,眉梢微仰,顯然是被這茶的口驚艷。
見狀,蘇問春連忙開口:“馬上開春了,三殿下既然準備恢復長孫殿下的課業,六藝自然都不能放松,蘇大人可否問問三殿下,長孫殿下什麼時候才能自由出啟辰宮?”
趙玄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兒,一直把人這麼拘著也不像話。
蘇時寒又喝了一口茶把杯子放到幾上,角微微上揚:“快了,最多兩個月吧,長孫殿下就可以在宮里自如活了。”
在遠烽郡的時候,蘇時寒就是鮮笑的,蘇問春也沒想到提起這個話題他會笑,老實說,他角上揚的時候,整個人都很冷,像是沒有心的人,不笑則已,一笑,便要人的命。
蘇問春眼皮跳了一下,總覺得趙熠并不會這麼簡單的放趙玄行自由,一定是要付出什麼代價的。
不過蘇時寒并沒有答疑解的耐,他慢條斯理的整理了袖站起來:“下還有事要理,明日再來給長孫殿下授課。”
“蘇大人慢走。”
趙玄客套的應了一聲,蘇問春把蘇時寒送到啟辰宮的大門口,目送他離開。
半個時辰后,務府的宮人送來一沓裹金紅線給蘇問春。
“郡主嫁上的鴛鴦鳥羽缺了幾分艷麗,不住嫁的,總管大人特意讓奴才給郡主送來這個,以添兩分喜氣。”
今日繡娘還沒來驗收蘇問春的嫁進度,務府的總管大人怎麼又知道那鴛鴦不夠艷麗了?
蘇問春腦海里浮現出前不久蘇時寒眼漫不經心的一瞥,明知不可能卻還是忍不住有點懷疑,難道是蘇時寒覺得那鴛鴦不夠好看?但這又關他什麼事?
蘇問春想不明白,收下紅線卻沒有用,第二天下了早朝,蘇時寒果然如約來給趙玄上課。
兩人上課在書房,院子里就只剩下蘇問春一個人繡東西了。
繡得很慢,離婚期還有三個月,倒也沒人催。
訂婚的消息雖然已經昭告天下,不過還不知道衛恒是什麼反應,這麼一樁突如其來的婚事,沒有任何商量,實在是不大尊重。
只能等新婚那日先問問衛恒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蘇問春可以允他先納妾,等趙震珩百年以后,自己再問他拿了和離書,讓他把喜歡之人扶正便是。
蘇問春心里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過了幾日卻聽見趙震珩病重的消息,宮人直接來啟辰宮通知趙玄去景延宮。
蘇問春和趙玄趕到的時候,景延宮里已經黑的跪了一群人。
這病重,竟是讓趙玄來見趙震珩最后一面。
到了寢殿門口,侍從將蘇問春攔下,只讓趙玄一個人進去。
蘇問春原本是抓著趙玄的手的,聽到這話,趙玄的抓住蘇問春,那一下很用力,帶著些許輕,蘇問春都覺到他掌心冒出汗來。
他很害怕。
蘇問春心臟揪疼了一下,努力平靜的安:“殿下,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趙玄松開的手,一個人走進寢殿。
高如海守在門口,等趙玄進去以后立刻關上殿門,有苦的藥味蔓延出來,過那一閃而逝的隙,蘇問春看見屋里黑沉沉的,什麼都沒有,像一個巨大的黑沉的漩渦,要將所有人吞沒。
沒一會兒,后宮的妃子也都趕來,按照輩分,蘇問春往后退了退,回過神來人已經退到角落,一低頭,正好看見蘇時寒跪在旁邊,衛恒不知道在哪兒,蘇時寒邊還跪了個李燃,兩人周圍還有許多新面孔,應該是最近趙熠才提拔起來的新人。
蘇時寒背脊直,看也沒看蘇問春,蘇問春愣了片刻,往旁邊走了兩步,離蘇時寒足夠遠了才掀了擺跪下。
太醫院的人不停地出出進進,接到消息的百陸陸續續趕來,然而直到所有人都到齊了,蘇問春也沒看見皇后的影。
到了這種時候,依然被困在東辰宮,不得踏出一步,哪怕是見自己夫君最后一面。
高高掛著的日頭漸漸西斜,然后沉云海,被皓月取代。
雖然已經是春日,夜里還是很冷,宮人默不作聲的掛上燈籠,然后給在場的眷送了熱茶和披風。
沒人敢抱怨喊苦,所有的一切都在極度安靜的環境中進行,一直到后半夜,寢殿的大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拉開,趙熠一臉沉痛的走出來,高如海和他換了一個眼,雙膝一跪在地上,帶著哭腔高呼:“陛下……薨了!”
昭陵國史上,第七位帝王,在繼位第二十五年薨逝,他死時,皇后被幽,太子被廢,后繼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