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
靜樂難以置信, 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太夫人,有一瞬間,甚至以為自己是幻聽了。
喊得小心翼翼,生怕驚著了太夫人。
太夫人自己撐著坐了起來, 靜樂這才回過神, 連忙撿起迎枕,拍了拍上頭不存在的灰塵, 把它墊在了太夫人的后, 讓太夫人靠得舒服些。
“是阿嫵嗎?”
太夫人又問了一聲, 靜樂忙不迭地點頭,“我是阿嫵, 是阿嫵。”
太夫人慢慢地出手, 向了靜樂的臉頰,輕輕道:“小阿嫵……長大了。”
靜樂幾乎是喜極而泣。
“過去好久了啊……”
太夫人的意識并不是完全模糊的,只是過去的那些年, 就像是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找不到出路。
偶爾也會清醒一會兒,只不過, 這樣的清醒本持續不了多久,就又會被黑暗拉回去。
不想讓自己被黑暗吞沒,就努力地堅守著黑暗中那唯一的一點。
時不時的清醒,時不時地沉睡。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直到剛剛,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現,長久困著的黑暗不見了。
“太夫人。”
靜樂撲到了的懷里,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著, 不知不覺,就是放聲大哭。
自從鎮北王楚慎戰死后,楚元辰遠在北疆,生死難料,靜樂從來不敢哭,也不敢出自己的脆弱,必須扛起鎮北王府,讓楚元辰沒有后顧之憂,再難也得咬牙。
可事實上,也想能有一個長輩,在偶爾脆弱無助的時候,能讓依靠一下。
就如同這一刻一樣。
“小阿嫵……不哭……”
太夫人已經很久沒有完整的說過話,聲音沙啞,又有些斷斷續續。
蒼老的手輕輕拍打著靜樂的后背,輕聲地哄著。
驕幾乎看傻了眼,側了側頭喚道:“姐姐?”
盛兮也呆住了,這會兒才回過神,輕聲道:“驕,去把你大哥來。”
驕的無措是因為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盛兮這麼一吩咐,立刻就來了勁,飛奔著跑了出去。
靜樂宣泄著心的喜悅和不安,哭了一會兒后,才慢慢地收斂住了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太夫人笑著,就跟太夫人記憶中那個小姑娘一樣。
跑鬧,做錯了事就裝哭裝可憐,一旦有人心,又會上去撒,從來沒人舍得對說一句重話。
“阿嫵。”
太夫人了的頭,跟從前一樣。
靜樂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猛地反應過來,有些張地回頭喚道:“姐兒,你過來瞧瞧。”
盛兮正在邊站著,聞言走過去,輕聲道:“太夫人?”
太夫人扭頭看著,過了數息,輕輕笑道:“我好像記得你……”
黑暗,快要守不住最后那點的時候,曾有一道溫和的聲音在呼喚,自從這個聲音出現后,的頭就沒有那麼痛了,那一點快要熄滅的也越來越明亮。
記得這個聲音。
盛兮怔了一下,微微啟,說道:“我給您診脈。”
太夫人把手了過去。
盛兮給搭了脈。
不多時,楚元辰就匆匆趕了過來,和驕一塊兒進了屋里,他們看到盛兮在診脈,就安靜地站在一旁。
盛兮收回了手,暗暗沉。
“太夫人。”
楚元辰笑地過來,問道,“您醒了,覺得怎麼樣?”
楚元辰出生晚,太夫人沒有見過他,的目在楚元辰和驕的上來回掃了一遍,忽然明白了什麼,笑著說道:“小阿嫵……也當娘了……”
靜樂才想起忘記介紹了,忙道:“這是阿辰和驕,還有姐兒,姐兒是阿辰定了親的媳婦。”
太夫人還有些虛弱了,反應不是太快,等靜樂說完后,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領會了的意思。
笑了,笑容有些吃力:“過去多久了?”
靜樂強忍住嘆息,含笑道:“二十年。”
二十年了……太夫人沉默的時間更久了,原來都二十年了。
恍若前世今生。
難怪小阿嫵都當娘了。
“玉鐲呢?”
太夫人在一團理不清的記憶里,想起了玉鐲。
“玉鐲里的信已經拿到了。”楚元辰說道。
太夫人臉上出了欣,仿佛這比任何事都重要。
楚元辰見狀,就把自己的安排簡單地告訴了。
太夫人理解的很慢,楚元辰就耐下心來,一句一句慢慢說。
“學子……”
聽懂了,楚元辰是想煽學子,從士林和民間來對皇帝施。
楚元辰需要的是,占盡大義。
等到楚元辰說完,盛兮注意到太夫人臉上的疲態,就打斷了他們,問道:“太夫人,您不?”
從高燒開始,就一直暈迷不醒,已經有快兩天沒有進過食。
靜樂也跟著道:“廚房里有粥,您要不要用一些?”
小廚房里一直都煨著粥,就等著太夫人醒來后,隨時可以吃點。
太夫人心知他們是不想自己過于傷神,就輕輕點了點頭,靜樂立刻喜滋滋地吩咐蘭嬤嬤去傳粥。
長久的灰暗和抑因為太夫人的清醒一掃而,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喜悅和希。
盛兮悄悄拉了拉楚元辰的袖,楚元辰立刻心領神會,跟著一塊兒出去了。
盛兮直言道:“……可能和高燒有關系。”人的大腦實在太復雜了。
這些日子來,盛兮一直在給太夫人用針,就是為了慢慢消除腦中的淤。太夫人的神智不清主要還是因為淤迫引起的。
“太夫人在撞傷后,其實并沒有立刻意志不清,是積年累月,才慢慢嚴重起來的。”
“我估著,那塊淤應該不太大,這些日子用銀針治療是有點效果的,太夫人本又意志堅定。”
正是因為意志堅定,所以,再如何艱難也能始終讓自己保持著一清明,熬到了現在。
盛兮不太確定地說道:“所以,興許是這次的高燒,刺激過后,突然就清醒了。”
“太夫人如今是好了?”楚元辰問道。
“不知道。”盛兮搖搖頭,“脈象上還是有淤阻滯。”
能清醒就像奇跡一樣。
本說不清為什麼能醒。
有些沮喪,要是能跟外祖父一樣厲害就好了,說不定就能知道原因了。
“沒事。”楚元辰的烏發,“二十年都過來了,怕什麼?!”
哪怕只有短暫的清醒,也至也讓他們看到希了。
“總不可能比現在更糟糕。”
楚元辰一向樂觀,三言兩句就把盛兮哄得釋了懷,角愉悅的彎了起來。
也對,再壞的況也遇到了過,現在好多了呢!
“走吧。”
兩人又一同進去了。
他們倆出去的時候,靜樂是注意到的,現在見他們有說有笑地進來,一看就知太夫人沒什麼大礙,就徹底放下心來,也沒有多問。
盛兮也不再糾結太夫人為什麼會突然清醒,反正按著脈象繼續治就是了!
阿辰也說了,的醫很厲害的呢!這麼一想,不有些驕傲,整個人也輕松了起來。
太夫人的神還不太好,用過粥后,沒說上幾句話,就又沉沉地睡去。
盛兮給換了手上敷的漿糊,又小小聲地叮囑了靜樂,陳芥菜鹵要繼續服。
原本他們多有些擔心,說不定太夫人再睡著后,又會變得癡傻,不過,很幸運的是,并沒有。
醒來后依然記得他們,而且況一天比一天好,也漸漸想起了更多的事。
等到了正月十五,手臂上那條潰爛已久的傷口也終于開始愈和了。
本來的高燒就是因為這傷口遲遲未愈而引起,傷口的愈和就代表了,徹底好了,而且從正月初八起,也沒有再發燒了。
靜樂盯著這薄薄的一層痂,左看右看,滿眼都是笑,仿佛那不是痂,而是一朵花。
“好了,我都已經好了,你們也別總盯著我不放,”太夫人含笑地看著他們,語氣慈詳地說道,“這年過的,你們一個個瞧著比我還憔悴。”
“還有你。”盯著楚元辰說道,“正月十五了也不知道帶你未來的媳婦出去玩,怎就這麼木訥呢,小心姐兒嫌你傻。”
盛兮掩輕笑,斜了他一眼。
靜樂也是深以為然,兒子知道,除了臉長得好看些,都不知道怎麼哄孩子,簡直讓碎了心。
太夫人故作額道:“出去玩吧,別總在我眼前晃,被你們晃得我頭都痛了。”
楚元辰很自然地說道:“那我先帶阿出去玩,晚上再來接您去看花燈。”
他們一早就答應了太夫人,只要病好了,正月十五就帶出去看花燈,再一塊兒吃元宵。
“不用你們來接。”太夫人擺了擺手,說道,“我跟你娘還有驕一起,我們直接去酒樓,在酒樓等你們。”
楚元辰早早就在酒樓訂好了雅座。
這樣也好!
楚元辰欣然應是。
太夫人也不裝頭痛了,含笑著點了點頭,問道:“快去吧,好好玩。”
等他們兩人走后,又打發了靜樂去休息,驕這會兒還在上課,從初八開始,驕的休假就結束了。
把他們都打發了,太夫人回了屋里,借口午睡,又把伺候的嬤嬤打發了。
靠在榻上,抬手過手腕,那是帶鐲子的位置。
這幾天來,過去的記憶也越來越清晰,尤其是半夢半醒間,那些點點滴滴,已經可以串起來了。
太夫人起了袖,出了手腕上的那條剛剛結痂的疤,思忖了片刻,用指甲拉開了上面剛剛結的薄茄,然后猛地一掀。
剛剛愈和的傷口被生生地剝開,滲出了些許的,沒多久,傷口就又變得模糊起來。
放下袖,掩遮住了傷口。
從始至終,的臉上都十分平靜,目中帶著一種一往無前。
此時,才剛剛午時過半。
太當空,給寒冷的京城添上了淡淡的暖意。
京城里大街小巷的鋪子酒樓在正月初七左右,就已經全部開了門,鋪子的門口掛著各式的花燈,頗有一種元宵節的熱鬧。
街上各種小攤也都擺了出來,小販們大聲吆喝著,走在路上的行人大多喜氣洋洋。
馬車到了華上街,就在街口停了下來,盛兮目灼灼地說道:“不知道今天有沒有舞獅看。”
臉上的雀躍讓楚元辰也跟著笑了,說道:“去看看就知道。”
盛兮欣然應好,扶著他的手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楚元辰又從馬車里拿出一件霜鑲兔的斗篷給裹好,的發上戴著他送的那支玉簪,面上只是略施薄,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帶著期待與歡喜。
率先腳步輕快地朝前走去:“我們走吧。”
元宵節的華上街比往日更加熱鬧,人來人往的,好幾個攤位都賣起了花燈。
除了小時候,盛兮已經好些年沒有在元霄節時出過門了,這會兒看得眼花繚,眼睛都不夠用,忍不住在一個花燈鋪子前駐了足。
楚元辰問道:“喜歡哪個?”
盛兮指著一個貓兒燈:“這個!”
花燈是一只貓兒坐著爪子,做得很有幾分趣致。
“那就這個了。”
楚元辰就上去問了,不過,這個鋪子里的花燈都不單獨賣,是套圈圈獎品。
攤主樂呵呵地說道:“十文錢十個圈,套中什麼得什麼,公子可要試試?”
楚元辰沒有銅板,就掏出了一個銀錁子:“來十個。”
他拿過了十個做得糙的竹圈,看準了目標,輕松一扔,竹圈穩穩地套在了貓兒燈的耳朵上。
自己老婆和別人老婆同時掉水裡,你救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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