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只當他是在為了五寶山那塊套進去的地不爽，也不敢惹他，搞得他邊方圓半米之有人跡。舞臺上的主持人很會搞效果，心知臺下的這群企業家門平日里沈穩老練，為了活躍氣氛，搞起來好幾個遊戲。臺下的幾個略年輕的老闆被請上臺玩什麼無聊的關燈紙遊戲，肖馳聽了一會兒規則就覺得沒意思。

他腦子里一堆東西，四下看了看，想找個地方出去，躲在安靜的角落里休息休息。

然而恰在此時，遊戲開始，主持人一聲令下，會場的工作人員將場地燈盡數熄滅。

燈火輝煌的現場猛然間陷沈寂的黑暗裡，吵鬧的歡呼聲和此起彼伏的尖刺得肖馳腦仁疼，他拉開代高峰沒站穩被人群過來的，然後突然間，鼻端嗅到一化灰他都不會錯認的悉的氣息。

一熱，混沌的吵嚷聲像是被一道無形的結界隔絕了開，肖馳下意識張開摟住對方，啓齒的同時睜開眼。黑暗的會場里幾乎沒有多餘的線，林驚蟄的雙眼中卻彷彿盛下了一整條銀河。

「哈哈哈哈哈——」燈亮起，舞臺上被邀請的嘉賓果然出了醜，全場發出一陣激烈的大笑聲。

代高峰的中老年笑點被中，笑得險些直不起腰，等回過神來，才猛然發現到邊的變化，十分驚奇地看著突然冒出來的林驚蟄：「驚蟄？你什麼時候在這的？」

「代叔。」後背有一隻賊手從腰上一點點到屁上，林驚蟄笑得非常自然，「我一早就在這了。」

周圍滿了人，林驚蟄和肖馳站在一起，相互之間距離不可分。代高峰掃了眼肖馳垂首定定盯著林驚蟄的彷彿安置了一整片炸源的眼神，忍不住乾笑了幾聲，真是冤家路窄。

席後散場，肖馳先去開車，林驚蟄留下來，被代高峰拉著說了一堆有的沒的。

「真是太有緣分了，我以前真沒想到驚蟄你就是林教授的兒子。以前我可聽了不有關你的事，怪不得第一次見你就覺得面善。」早些年在林驚蟄還沒到燕市的時候，大院裡的人聊起沈眷鶯再婚的丈夫家裡的兒子，可從沒聽過什麼好話，代高峰卻掰得毫不臉紅，「老天爺注定我們要做親戚啊！」

林驚蟄可不覺得對方第一次見面表現過諸如面善之類的緒，他笑得十分親和：「我也是，第一眼看到代叔您就覺得和氣，沈阿姨私下裡也跟我提過您不次呢。」

比如對方老大一把年紀了還不像話跟人在外頭搶舞的創舉，又或者對方年輕的時候學習績差的一塌糊塗天天挨爹媽揍的歷史，細數下來，簡直罄竹難書，沈眷鶯的原話如下——

「驚蟄，你可千萬別跟著他不學好！」

「哈哈哈是嗎？原來眷鶯在家裡經常提到我啊？」代高峰聽得很高興，一時上對林驚蟄也親了許多，「既然如此，大家以後都是一家人了，生意上生活上有什麼難的，你儘管跟代叔開口！代叔年紀大了，也沒什麼想法，就想著咱們大院的這群孩子日後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別跟祁……唉。跟他似的，再搞什麼鬥，自己人鬥得你死我活。」

林驚蟄點頭道：「我明白。」

「明白就好，好孩子啊。」林驚蟄一向通達理，又頭腦靈，代高峰相信自己這點到為止的話對方已經聽懂，得到了準確的回答後，不由松了口氣。一個掌拍不響，林驚蟄這邊願意退一步，肖馳那邊再做做工作，兩邊的矛盾順勢就能解開。他老懷大，不由和悅地問：「聽你爸和你沈阿姨說，你馬上要結婚了？」

林驚蟄點頭。

「好！好！結婚好，到時候代叔給你包一個大紅包，恭喜你家！」孩子們一個個生活圓滿，代高峰高興地拍拍林驚蟄的肩膀，笑得眼角的皺紋都冒了出來，「是在十一月吧？十一月幾號啊？」

「六號，十一月六號。」林驚蟄看了眼手錶，覺得肖馳車應該開的差不多了，便笑著道別道，「紅包都是次要，代叔您人能到就是大禮了，到時候一定特意給您敬酒。時候不早，我就先走了。」

代高峰遲了半拍才想起和林驚蟄道別，張開時，對方的背影已經走遠。

十、十一月六號……

他回憶，反復核對了十遍，最終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日期。

天哪！他的頭都開始痛了，這些個年輕人真的至於嗎？非得把對臺戲唱到這個地步？沈家和肖家的長輩們是怎麼回事？居然也由得他們這樣胡鬧？！

剛才大話放得太早，林驚蟄又邀請得十分誠摯，代高峰陷了瘋狂的糾結里，怎麼辦？怎麼辦？

六號到底去哪家吃才好？到肖馳那，沈眷鶯一家想必不爽，可去沈家的話，肖馳這邊就徹底得罪了！

人生中從來沒有遇到過那麼糾結的選擇題，代高峰撓了撓腦袋，薅下一手的頭髮。

至在這個問題想明白之前，他掉頭髮的病是不會好了。

*****

林驚蟄好笑地看著肖馳腦袋上隨著車震搖晃起來的小揪揪：「不生氣了？」

「沒生氣。」肖馳還不肯承認。

林驚蟄了自己剛才在黑暗中被吸得發痛的，又好氣又好笑，雖然小作怡大作傷，但肖馳時不時那麼小作上一把，還是蠻人頭痛的。現在對方作勁兒過去，又不好意思承認自己剛才發脾氣，好像方才在會場里親吻完畢之之後小辮兒都得意得翹起來的是另外一個人似的。

這次是當眾接吻，下一次得怎麼樣才能哄回來？林驚蟄覺自己就跟帶了個孩子似的，得不斷給他買玩念睡前故事才肯乖乖聽話。

大院的夜晚最為靜謐，夏蟲在枝丫樹叢中鳴啼，兩人難得有閒逸致，從車上下來，一起著燕市當下還能看得清楚的璀璨的星空。

林驚蟄嘆了口氣：「高勝和周海棠真的只是我哥們而已。」

肖馳抓過他的手握在手裡，林驚蟄很難得同對方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事，周海棠和高勝一家年時為他所做的一切，哪怕再過幾個二十年他也不可能忘記。胡玉和周媽媽代替了他生命中本該出現的母親這個角，高勝和周海棠則勝似兄弟，沒有緣的羈絆，他們依然被牽連在一起。說句不好聽的，在林驚蟄心中，比起江恰恰和林潤生，高家和周家更像真正意義上的家人。

江恰恰無需多說，林潤生雖說不是什麼壞父親，但兩輩子加在一起，林驚蟄恐怕都沒跟他說上尋常父子一天的話。在他最脆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是周家和高家人扶持他渡過的難關，直至如今，說起胡玉以往在學校時讓高勝每天早上帶給自己的熱騰騰的餅，和周母經濟非常窘迫仍舊時常為自己烹飪的那些菜，林驚蟄仍舊由衷到溫暖。

肖馳聽得心裡難，他父母雖說工作忙碌，小時候甚陪伴他，但至在日常生活中，這兩個角時候時刻存在的。然而即便如此，肖馳和妹妹仍舊因為父母過的陪伴變了今天這個樣子，他很難想象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孩子，在外公離開老家外出探尋古董的時候，是如何一個人在空的房子里生活的。

林驚蟄覺對方拉在手上的力道變，回頭對上肖馳深鎖的眉頭，不由失笑：「你乾嘛？」

其實現在想來，可能是苦的時候已經過去，他覺得小時候的日子也變得有滋味了。有高勝和周海棠兩家人保護他，肚子了隨便去哪家都有飯吃。外公不出去找古董的時候，酈雲的老宅也沒那麼空曠。姨媽和舅舅雖說一直看不慣他，但這輩子到底沒能如願以償。

一切他曾經以為自己會扛不下去的困難，咬咬牙，再堅持一段，回首看時，已經變了山下被踏過的不值一提的階梯。

肖馳小聲道歉：「對不起。」

林驚蟄被他抱在懷裡，看著路燈下圍繞著芒撲騰的飛蛾，忍不住笑了兩聲。其實他並不排斥肖馳偶爾鬧脾氣，時不時來那麼一下還有意思。

但沒想到那些自己覺得溫暖的往事會讓聽的人那麼難過，林驚蟄轉開話題，毫不猶豫賣隊友：「你知道你手上五寶山這塊地多人盯著麼？那個大發建築的李大發，一整晚在那叨叨，猜你公司什麼時候倒閉，早點給他點教訓吧，叨得我都煩死。」

肖馳一聽還有這事？當即默默記下這個名字，又給林驚蟄通風報信：「今晚那個金鑫地產的也是，馬上要土地招標，你注意自己公司里的人手，他們那個姓金的負責人對你們公司日後的意向地非常有興趣。」

兩人換過敵營的信息，肖馳才想起來李大發是誰，皺著眉頭問：「你說的李大發是不是就是今晚一直跟著你的那個？」

林驚蟄一聽這話就知道對方又吃怪醋了，也學著問：「你還問我，我也要問你，今晚你是不是跟個姑娘喝酒來著？大腰細，很漂亮嘛。」

肖馳愣了一下，是想不起來，林驚蟄伏低做小了一天，卻絕不肯善罷甘休：「你別跟我裝糊塗，就那個紅服穿長的，還站在旁邊跟你說了好幾句話，你給我解釋一下！」

肖馳腦門上滲出薄薄的汗水，太都痛了，覺得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又怎麼都回憶不起對方是誰，一時被折騰得手忙腳，無從解釋。

一來一往，酸溜溜的醋味里，兩人黏糊著膩在一起，互相追責。

林驚蟄扳回一局，臉上終於出了一點笑意。沈家的小道裡頭發出細碎的聲音，估著是有人出來了，林驚蟄打算先去看一下父親的狀況，便攬著肖馳的脖子接了個吻，把這事兒記在賬上，下次對方再作，再拿出來說。

他道：「你先回家，我看完我爸就回去。」

肖馳摟著他的腰蹭了蹭他的鼻子：「沒事兒，一會兒我來接你。」

兩人依依不捨地分開，剛一轉，氣氛便陷了長久的凝滯。

兩道影並肩站在不遠，愣愣地著剛剛分開的年輕人，像兩尊亙古的塑像。

因為林潤生喝多了特意開車送對方回家的周媽媽，許久之後將難以置信的目從肖馳的臉轉移到對方被路燈拉得長長的，比正常人長出了一大截的影子上：「？？？」

陪著妻子一起來現在覺自己神有些恍惚急需刮痧的周爸爸：「……」

完全沒有任何準備的林驚蟄：「！！！！」

肖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