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林驚蟄最後也沒能把父親帶出門， 進教學模式的林潤生彷彿分裂出了一個第二人格， 這個人格暴躁而不好說話， 以弄死學生為己任。

周海棠看起來要倒大霉，直至林驚蟄出門前他還沒能全部搞定那張線代卷，林潤生卻已經將注意力轉移在了其他科目上， 並斷言，以他現在的績，補課活至要持續一周才能見到明顯效。

長輩們當然對此樂見其， 周爸爸甚至還熱地起為林潤生倒了杯潤嗓子的茶水。想到高勝躲在房間里從虛掩的門中=賊看客廳的謹慎模樣， 林驚蟄對這一雙發小生出了由衷的愧疚。

肖馳等在小區門外，還沒出門林驚蟄便看到了他。

盛夏的天氣， 對方穿了一裁剪清爽的短裝，高長， 蜷曲的頭髮半扎起來，倚著車略微抬頭向小區里， 在燕市夏天傍晚絢爛的天里宛若一副油畫。

周圍的居民從他邊走過去，又回頭打量。

林驚蟄遠遠停下腳步，站在小區大門口有趣地看著這一幕， 只覺得面無表的對方站在人群中時像極了一頭孤狼， 路人們則是兔子，百般好奇，卻被他生人勿近的氣質拒之門外。

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孤狼」平靜的目在對上他的一瞬間掀起了漣漪。

每到這種時刻，林驚蟄便會清晰地意識到一個現實——自己是特別的。

恍若這世界上那麼一個小小的角落，他了絕對不可或缺的主角， 林驚蟄喜歡這種覺。

「這誰家？你發小？」肖馳一邊為他開車門一邊問。

「就周海棠，還有高勝，記得不？上次一起吃飯的那兩個，我爸說想跟他們家裡見個面。」

林驚蟄本來想借著這次見面的機會直接將自己跟肖馳婚訊的事跟兩家人報備一下的，結果全程也沒找到合適的時機，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因為聯盟會議的事提前早退。

但他話音落地後，駕駛座正在開車的肖馳卻忽然沈默了，木著臉靜靜地看路，雖然沒有什麼明顯的表，但渾都散髮出「我不高興」的氣息。

林驚蟄莫名問：「怎麼了？」

「那個高勝和周海棠……」肖馳沈了一會兒，眉頭微微皺起來，「是不是就是你給買跟我一模一樣皮的那兩個？」

「……」林驚蟄想了一會兒才終於意識過來，一時強烈的想笑的慾湧上心頭。他每到這時就特想告訴肖馳真相，但理智告訴他一定要把真相爛在肚子里，真說出口，肖馳能把這輛車作翻。

「還記著吶？」林驚蟄抬眼看他，「不是，這都過去多久了？他倆皮我也都給你了，連帶還有一件鄧麥的，現在不都你收著麼？就疊在咱家帽間里，還瞎吃什麼飛醋？」

肖馳不得勁地說：「我沒。」

腕上的那幾串佛珠好似在發燙，催促他將這些束縛給取下來，肖馳忍住了，盡量不去注意它們。他也說不好自己是什麼覺，心裡漲乎乎的，翻滾著一帶著味的緒。這緒滋生於和林驚蟄在一起那天，往後每當對方表現出離掌控的時候，便會張牙舞爪地冒出來。

他知道在未遇到自己之前，林驚蟄有屬於他自己的完整的世界。他的圈子里有家人、有朋友，高勝和周海棠不可或缺，卻絕對沒有什麼曖昧聯繫。

但他就是不得勁，

肖馳想起自己小時候第一次接佛理，是朝他手裡塞的筆。那時跟他說，佛非萬能，甚至它並不客觀存在，因此決不能將一切寄託給信仰，佛只是約束，約束信仰它的人在必要的時候克制自己的慾。

燕市地產聯盟的這次會議更多像一場聚會，聚會上不乏上升勢頭頗勁的非聯盟員，聯盟員們短暫流過各自對燕市現有可易地塊的看法之後，便三三兩兩的散開應酬。

林驚蟄被一群新銳地產商拉著說話，遠遠看著被簇擁在另一個團里的肖馳，對方渾的低氣並沒有好轉的跡象。

「肖總這是怎麼了？」耳邊聽到有人好奇的議論聲，「好像今天心特別不好似的。」

林驚蟄呷了口酒，目收回來看了說話的這些人一眼，這是燕市的一群地產新秀，從城北開發的風里一下冒出來的，林驚蟄的始於地產是當中的核心員。

商人跟商人們的際圈分很細緻，雖然大家表面上都和和氣氣，說不準還偶爾合作一把，但實際上什麼人該跟什麼人玩，誰是誰那一邊的大伙都心知肚明。

早年倒還好些，畢竟國推出商品房也沒多久，剛開始可開發的資源也不多，能拿到並以此發展的地產商就那麼幾家，背後關係盤錯節，大多都跟肖馳和代高峰似的，離開會議室都能論上親戚。

但隨著經濟飛速發展的腳步，這種局面逐漸被打破了。

林驚蟄邊的這一群，都是從城北開發的煙塵里冒出來的，家世遠沒有老一派們那麼顯赫，大多都像林驚蟄這樣，全憑眼力和膽量穎而出。不過說起來連他都莫名其妙，或許是始於地產的發家史太有代表，這群人好像很自然就將他視作了領頭羊，從城北版塊土地首次大批量易開始，這個以他為核心的這個小圈子便逐漸壯大開。之後冒出來的人，也都很自覺地被歸類進了這裡，這批幾乎沒有背景全靠個人實力的白手起家的富一代們，和肖馳那個圈子里的員構了鮮明的對比。

然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以林驚蟄為首和以肖馳為首的兩派人勢均力敵相互較量的日常便開始了。全怪代高峰那個大，林驚蟄和肖馳明明已經非常致力表現出雙方的良好關係，從公開合作的綜合樓到幾乎都是同時出場的各項活，但外頭就是莫名其妙篤定他們的不和。

林驚蟄被史南星暗殺未遂的消息捅出來之後，各種猜測越發了不得，畢竟前些日子為了坑走史南星手裡的份，肖馳與對方虛與委蛇過一段時間。這可了不得，各路信息結合起來，可不就讓人細思極恐麼？

因此兩個小圈子間涇渭分明的趨勢越發明顯，互相也時時刻刻關注著對方的一舉一。

「這不是正常的麼？」有人第一個把話題轉到肖馳上，其餘人立刻參與進來，「沒聽說麼？祁凱前段時間終於被抓回國了，現在明顯被控制起來要判刑，鎮雄也眼看要開不下去。肖總他門公司幾個月前才從五寶山那拿的地，當時恐怕是看價格便宜想撿個，現在出了這檔子事，證明五寶山以後肯定徹底荒廢了，他倒是想高興，高興得起來麼？」

眾人聽得唏噓。祁凱和史南星這個案子是燕市今年開年至今最輝宏的一場大戲，畢竟曾經是邊活蹦跳的人，鬧到現在，一死一關，雖然過去沒什麼集，大多數人仍不免慨。但有人慨，也有人幸災樂禍，各個圈子都不乏憤世嫉俗的角，能看到一直以來都發展得一帆風順的迅馳地產裡翻船，可把他們給高興壞了。

新銳圈子里近來蹦躂得特別歡騰的一個小老總滿臉都是藏不住的喜：「看著吧，迅馳地產那幾千萬的資金絕對一分都撈不回來，五寶山就是一塊不祥之地，也不看看之前拿到那塊地的鎮雄地產怎麼樣了。又是火葬場又是殯儀館的，現在前老總還被整這樣。別說心不好，我看肖總估計夜夜都睡不好覺了，誰會去接這個盤啊？哈哈！」

林驚蟄瞇著眼靜靜地看著他，片刻後放下杯子：「你們聊。」

「唉？林總？林總——」

那人了好幾聲也沒能住他，一時又是迷茫又是不安：「怎麼突然生氣了？」

旁邊的人都默默離他略遠了幾步，同時在心中暗暗搖頭，這人靠著城北新高速旁邊的幾塊農田迅速崛起，剛進這個小圈子不久，每天都卯足了勁兒想拍林驚蟄馬屁，可偏偏骨子裡的窮酸氣和險是遮掩不住的。

這人方才那些話，實在是說的太下作，還以為說這些話能林驚蟄對自己高看一眼，但跟林驚蟄混了一段時間的人，誰不知道他是什麼秉？這一點從對方一邊忙著手頭的工作一邊還費勁拉折騰出個基金會主出來募捐就能看出來了。說實話燕市的這群新貴們雖然發家不久，絕大多數人年紀卻都比林驚蟄大得多，願意以林驚蟄為首，除了因為始於地產的發展速度和規模在新銳公司里首屈一指外，未嘗沒有人里對高潔品下意識求的緣故。

代高峰見肖馳瞇著眼盯著林驚蟄林驚蟄那邊，跟著探頭看了一眼，而後又因為肖馳格外冰冷的聲音回過神：「那人是誰？」

剛才黏著林驚蟄一直滔滔不絕，一邊說話一邊倆眼珠子朝林驚蟄上瞅，林驚蟄離開後居然追在後頭走了一段，搞得自己跟林驚蟄關係多麼親似的。

代高峰辨認了一會兒才辨認出來：「那是大發建築的老總李大發，手上在城北有兩塊位置好面積也不小的地，好像前幾天才進的林驚蟄的圈子，天追在林驚蟄屁後頭想拍馬屁。哈哈，虧他沒是個的，要不我估計早獻了。」

肖馳微微垂眼，手指輕輕著自己腕上的珠子。

代高峰到他上散髮出的涼意，一時有些無奈，前段時間眼看著這倆人關係已經變和睦了，今天又不知道為什麼回到冰點。回想起對方同林驚蟄今天一起進場時的狀態，他不免心地勸了兩句：「肖馳啊，今時不同往日，林總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剛到燕市的小嘍囉了。他現在邊圍著一大幫人，都是現在在燕市有頭有臉的，以後城北開發完畢，這群人肯定會進聯盟，又跟林總同一陣線，到時候別因為一點恩怨，跟你打起擂臺來。」

肖馳沒說話，目定定地追著林驚蟄到了另一邊，代高峰不敢看他散髮出鋒利芒的視線，只得接著道：「最好是你倆能各退一步，說實話你也不虧，人家雖然姓林，後面可站著整個沈家呢。哪怕不是親兒子，你看看沈眷鶯和沈甜甜的態度，還不夠明白麼？」

沈眷鶯現在在外說起林驚蟄直接我兒子長我兒子短，擺明在給對方撐腰來著。有這一門關係在，對方哪怕不在大院出生，進他們這個圈子也名正言順。

肖馳沒說話，旁邊一陣香風，有人婉轉的聲調：「肖總，我敬您一杯？」

他瞥了對方一眼，是一個不知道被誰帶來的姑娘。

肖馳禮貌地了下杯子之後沒理，那孩站了一會兒，實在無話可說，最終尷尬的走了。代高峰從剛才事關林驚蟄的話題里出來，好笑地看著這一幕：「行啊你，快結婚了就是不一樣，長得那麼好看的姑娘也不跟人家說話。」

肖馳本沒心思搭理他，遠遠看著林驚蟄的背影，杯里的酒喝過一口也覺得沒滋味放下了。

「婚期定了嗎？什麼時候擺酒？」代高峰接著追問。

這個問題總算讓肖馳分出了一些注意力，他斂神回答：「十一月六號，喜帖到時候我親自送到您家。」

「哎！好！」代高峰喜不自勝。家立業家立業，男人只有家立業之後才算是經歷了完整的人生，肖馳也算是他的晚輩，看著晚輩們一個個人，哪怕不是他這個叔叔做的，代高峰也樂見其。

「客人們——晚上好——」

主席臺上有人開始組織活的聲音，代高峰就搞這個，他們這伙中年男人都喜歡熱鬧。主持在臺上活蹦跳，把眾人都圍聚了過來，肖馳的視線逐漸被遮擋住，意識到林驚蟄好像真的沒有要來哄哄自己的意思，他默默收回尋找對方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