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婦倆商量著兩人之後要怎麼回群南，周媽媽有點捨不得兒子：「你看他又黑又瘦的，也不知道吃了多苦頭，咱們來都來了，多陪他幾天吧。」

周父悶頭煙，聲音沙啞：「燕市太花錢了，剛才來學校路費就要兩塊，吃個中午飯就要一塊錢，住一個晚上得多花多錢？不行，等晚點跟海棠說完，我們馬上回群南。高方哥那邊的工地還等著開工。」

周媽媽一個傳統人，又沒有經濟來源，丈夫發了話，再不願也只能聽從。想到兒子以前在酈雲被自己餵得白白胖胖，才來燕市幾個月就變了現在黑瘦黑瘦的小可憐，心中痛苦，小聲啜泣著。

林驚蟄給他倆倒了熱茶，問：「叔叔阿姨，你們就這樣回去，周海棠怎麼辦？」

周父嘆了口氣：「我會跟他講清楚的，他要是不聽，我就把他打斷！」

周媽媽嚇了一跳：「你胡說八道什麼！」

他倆既已經千里迢迢從群南趕了過來，出了這最難的第一步，林驚蟄就總有辦法把他們留在這裡。見他們自己部意見都有分歧，趕忙開口：「他要是那麼容易就能被嚇住，我也沒必要讓叔叔阿姨你們特意趕過來了。周阿姨，你們至也得留一個星期吧？否則就這樣回去，萬一周海棠又鑽牛角尖，你們還要再趕回來一趟嗎？」

周父煙的作停了一下，明顯有些猶豫。

周母用期盼的目看著丈夫，燕市花銷再大，在眼中也比不上兒子的未來重要啊。

林驚蟄道：「海棠那麼倔，萬一真出事就糟糕了，我在燕市租了房子，叔叔阿姨你們可以先住在裡頭，工地的工作可以拖一拖，人不比錢重要嗎？」

周母急得跺腳，來回拉扯丈夫的袖子：「你說句話啊！」

周父一則捨不得住宿花銷二則捨不得工地收，但林驚蟄說在燕市有地可住，他心中原本偏移的天平便慢慢扳回了些許。

想了一會兒那一天二十塊錢工資，周父半晌後還是咬咬牙：「那就再多留五天，五天之後再走！」

周媽媽立馬拋下了丈夫，起朝外走去：「我看看兒子怎麼樣了。」

「等等。」林驚蟄生怕餡，出手攔住了，悉心叮囑，「阿姨你注意點，千萬別說刺激周海棠的話。」

周媽媽立馬謹慎點頭：「我懂我懂，我一句也不會提的。」

*****

林驚蟄帶他倆住進了之前租給鄧麥的房子里，鄧麥還在上補習班，每天早出晚歸，他倆都以為這是正常在走讀上學，完全沒發現鄧麥退學的事。

小城市的居民有著自己所認為的安全範圍，離開這個安全範圍會讓他們惶恐而不知所措，也正是因此，周父十分珍惜高勝父親為他安排的工地工作，群南雖然也很陌生，可有人在，總比兩眼一抹黑的好。

林驚蟄留下他們後，就開始思考該讓他們從事什麼工作，周父周母的文化水平都不高，為人也老實本分，迂迴些來講就是不懂鑽營，需要跑門路走人的工作明顯是不適合他們的。

90年代，全民創業的初，商機無不在，但敢於下手的人卻不多。個戶發的高峰期還要放在幾年之後，全民向的下崗熱推著那批失去工作走投無路的工人們不得不接這個他們完全陌生的世界，屆時創業的難度和競爭都會比現在大得多。

不論最終決定做什麼，周父的提早下崗都可以稱得上是個歪打正著的好結果。

心疼挨了揍的兒子和幾個到燕市後都明顯累瘦的孩子，住林驚蟄租來的房子之後，周媽媽不肯閒著，甚至大著膽子出門著一口鄉音朝社區老居民們問來了菜市場的地址，用上所剩不多的錢每天買些菜做給孩子補。

手藝實在離奇得好，自住以來，林驚蟄租下的那幢樓外便時常飄散著經久不散的濃香。燕市的老太太們慣常是熱自來的脾氣，好奇之下全來尋找由，周母不過兩三天就混了隔壁鄰居，這座陌生的城市似乎也在探討燒菜技巧的閒聊中變得不那麼危險了。

用隔壁阿姨借出的保溫罐子給梧桐大學送完湯，周母又不辭辛苦地跑了燕市大學一趟，敬畏地走進那道校門，給中午不回家吃飯的林驚蟄也補一補。

買的豬蹄尖尖，用冰糖炒過，放黃豆燉得香濃醇厚，而不膩，連毫不出彩的黃豆，在吸飽湯後都化了綿粘糯的珍品。林驚蟄沒吃幾口，幾乎一多半都被來找他一起吃午飯的方文浩和胡峰搶走。

林驚蟄有點不爽地嚼著口中膠質醇厚異常鮮的蹄，腦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很久之前撿起過但沒能深思的念頭。

「周阿姨。」

林驚蟄認真地同慈地看著胡峰和方文浩搶湯喝的周媽媽建議道，「我覺得您還是別回群南了，就在燕市弄點吃的，做點小生意，還能陪一陪周海棠，不是更好？」

周母楞了一下，這個建議完全超出了的思想範疇，能留在燕市一邊賺錢一邊和兒子在一起於而言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的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說：「做什麼生意，我弄的這些東西大家都會搞，誰會花錢來買啊。家裡還欠著賬，你叔叔到時候回群南，一天能拿二三十塊的工資呢。」

「啥？！」賤的胡峰冷不丁聽到了這個數目，只覺得自己好像接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世界，「二三十塊一天？這夠乾個屁啊？就這些吃的，在燕市隨便擺個小攤賣賣，一個月也說兩三千啊。」

方文浩知道他爺脾氣，沒見識過疾苦的普通工人階層，嫌他說話不好聽，使勁撞了他一下。

周母卻沒被中自尊心，只是一下愣住了，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