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以來,做了這麼多的事,對於顧泯來說,其實真讓他有些覺得對不住旁人的事,也就那麼兩三件而已,頭一件是解語師妹為自己而死,第二件便是沒有陪伴自己那小閨長。
雖說這在修行者里已經是尋常事,但對於顧泯來說,多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如今看到一個年紀和當初的顧惜差不多大小的小孩,顧泯也沒來由的心裏一,嘆息了一聲。
小孩倒也真是個人,眼見顧泯這個樣子,心安不,但轉頭便有些可憐兮兮說道:「大爺行行好,我好些天沒吃飯了。」
顧泯瞇了瞇眼,此刻倒也不去想這小孩的本來心思,只是說了句等著。
形一閃而逝,等到再次回到這破廟的時候,他手裏已經提著兩隻野,一隻野兔子,隨意在庭院裏找了些野草,就此開始烘烤。
後知後覺的小孩只覺自己眼前的好看男子一閃而逝,再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便聞到了那庭院裏傳來的香味,等到探頭出來,正好便看到那個年輕男子此刻席地而坐,正在廢棄的庭院裏烤吃,香氣撲鼻,讓小孩一下子肚子便咕咕咕喚起來。
「過來。」
顧泯沒轉頭,只是喊了一聲,隨手將一整隻野撕開,等到小孩躡手躡腳的過來,他便遞過去一小半,小孩這個年紀,就算是再怎麼。能吃完這些,便已經算是不錯了。
接過小半隻野,小孩立馬便低頭咬了一口,滿流油,滿足的笑了起來。
但隨即鼻子便忍不住一酸,這麼些年了,自己人白眼已經不再數了,即便是到有些酒樓,那掌柜的即便將剩飯倒下都不願意施捨給,反倒是眼前的年輕男子,一面之緣,看著很兇,實際上卻很善良。
吃著烤,小孩不想著,要是天天都能到這個年輕男子,不知道該多好。
「別這麼想。」
顧泯好似知道小孩的心思,平靜道:「旁人給你的,即便是一直給你,有一日他想收回便收回了,你仍舊是一無所有,自己的才是自己的,把希放在旁人上,不是個好想法。」
小孩一臉驚異的看向這個好似有讀心神通的好看男子,沒忍住,問道:「你是神仙吧?」
顧泯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這世間沒有所謂的神仙,修行者再怎麼厲害,也都只是人罷了。
「什麼名字?」顧泯撕下一塊,放進裏緩慢咀嚼,這些年喝酒喝茶都沒有幾次,吃飯更是許久不曾有過的事了。
小孩想了想,咬了咬牙,最後才小聲道:「沒名字,爺爺說我阿七。」
顧泯微笑道:「那就你阿七。」
阿七沒什麼反應,只是嗯了一聲后,繼續低頭吃著那隻來之不易的野。
顧泯看著這小姑娘的臉,沒來由的有些放鬆,原本要急著離開的他,破天荒的想要停留片刻。
阿七也注意到了顧泯的目,年的忽然想起了一件恐怖的事,有些結道:「你該不會是想……把我……賣到青樓吧?!」
顧泯皺了皺眉,對這個說法很不喜歡,但仍舊隨和道:「我也有個閨,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和你差不多大,你們長得不像,但就是覺有什麼地方很像。」
聽著這話,阿七更覺得奇怪了,因為覺得眼前的年輕男子這麼年輕,怎麼就有兒了?
「第一次見就這麼大?出生的時候,你沒見過?」
阿七吃著野,算是隨口一問,這是難得的閑暇時。
「有許多事要做,所以沒來得及,如今想來,很對不起那丫頭,當然後來的弟弟,也是如此。」
雖說留下了一座天下,但是在做父親這方面,顧泯一直都是不稱職的。
阿七哦了一聲,隨即道:「我也沒見過我爹,爺爺說我爹很了不起,但我從來都沒見過他。」
從小便和自己爺爺相依為命,記事起便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
顧泯沒接話,阿七的世或許很可憐,但有些事,不是這麼說的。
兩人吃完烤,還剩下一些尚未炙烤的野味,顧泯擺手一笑,都送給小丫頭,就此他便要起,去往別。
卻沒想到,小丫頭看了他一眼,又是撲通一聲跪下,祈求道:「你能不能帶我離開這裏,教我些本事,我不想一輩子就這樣活著。」
顧泯看了一眼,早些時候他就看出來了,這丫頭其實是個練劍的絕好胚子,比不上蘇宿這種天生劍胚,但絕對不差,用心栽培,要不了多年,便肯定能為一代子劍仙,只是他如今時間迫,是真的沒啥力去調教栽培這個孩子。
「給我個理由。」
但想起顧惜,顧泯又有些心。
阿七認真道:「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顧泯說道:「我這樣的人,你都能覺得是神仙,那又有什麼事我做不到的?」
這句話的意思很清楚,既然我什麼都能做,那你又能為我做些什麼?
阿七有些沉默,但還是用祈求的目看著他。
顧泯也看著。
過了許久,顧泯嘆了口氣,「以後我師父吧。」
有些事做不了,有些事既然遇到了,為什麼不去做?
阿七喜出外,立馬便在地上叩了幾個響頭,很實誠,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是鮮淋漓。
「很多年前我有過一個弟子,不過只是教給他一些東西罷了,雖有師徒之實,但師徒之名卻是不深,如今我一劍道,倒也可以傳承給你,就是不知道你能學到幾分了。」
其實不管是有幾分,眼前的阿七以後只要不出什麼問題,已經註定會是了不起的大劍仙了。
顧泯笑了笑,手替去那些漬,然後拿出那個小金人,手抹去,一道劍意穿過,留下一個小孔,又找來草繩穿過,替阿七戴上,微笑道:「第一次見面,沒什麼東西好送的,把這個給你吧。」
阿七滿臉笑意,重重點頭。
顧泯說道:「走吧。」
一道劍意從指間湧出,瞬間便在天幕之上打開一道門戶。
阿七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顧泯微微一笑,帶著阿七離開此界,前往別。
只是等到他們前腳剛剛離開,一道人影便踏這間破廟,那人走過庭院,看了一眼之前顧泯烤留下的痕跡,然後這才進大殿之中,站在那已經什麼都剩不下的泥像之前,搖了搖頭。
……
……
帶著阿七去走那三千世界,雖然只是一時興起,但真當去做這些事的時候,顧泯才覺得這決定好像是沒什麼問題,小丫頭在短暫的生疏之後,已經完全認定顧泯就是的師父,一路上一口一個師父便沒有了任何的難為,可以看出小丫頭如今的心,比起來以往,不知道要高興多。
雖說顧泯是在走馬觀花,但是既然收了弟子,便要有個做師父的樣子,在來到第二座天下的時候,這位已經可以說得上天下難有敵手的年輕劍仙便開始給眼前的小丫頭傳授劍道門,選擇的劍經,倒是從柢山諸多劍經里最適合小丫頭的一本。
無涯劍經。
這是柢山歷史上的一位子劍修所創,其實極為高明,只是有個弊端,只能子修行,加上那子劍修尚未踏足金闕境便因為陷關而不能自已,故而這本劍經在整個柢山都知道甚,顧泯離開柢山之前,曾經去讀過山中所有劍經,其中這本劍經對他留下的影響相當之好,當時他甚至想過以後若是有了弟子,便可以將其傳下,只是可惜後來事太多,這一茬便被他徹底忘記,如今有了弟子,這才將這本劍經重新拿出,傳授下去。
「劍修一途,開始的時候,劍訣劍經到底高不高明其實沒什麼大礙,練劍這種事,看悟,也看天賦,自然也看師父,這兩樣都比學什麼劍經要重要的多。這本劍經算不上最好,但你的天賦不錯,就是不知道悟如何。」
顧泯一邊口述那本劍經要義,一邊對這個便宜弟子說起這些東西。
阿七扭頭嬉笑道:「那師父您算不算好師父?」
「我要是不算是好師父,估著天底下就沒你說的好師父了。」
顧泯話是這麼說,但實際他從來都沒有在教徒弟這件事用過多心思,如今不過境界太高,對於這些事,倒是顯得簡單了。
只是很快,阿七展現出來的悟就讓顧泯意外不已,一本無涯劍經,一兩日便已經是融會貫通,加上小丫頭這已經是了不得的天賦,很顯然,只要小丫頭不自己給自己找麻煩,要不了多久,註定就會為這世間第一等了不起的子劍仙,絕對沒有例外。
對此顧泯也有些欣。
不過正式踏足了劍修之路的小丫頭,沒要多久便開始嚷著自己要有一柄劍才是,只是當這麼咋咋呼呼說話的時候,顧泯也饒有興緻的轉頭看向,微笑道:「你看我有劍嗎?」
小丫頭啞口無言。
怎麼會想到眼前的師父自己都沒劍。
顧泯一笑置之,他自然有劍,不過之所以這麼說,是想要讓小丫頭別著急罷了。
之後又去過好些座天下,見過不同的風景,這一路上阿七都嘖嘖稱奇,曾經以為自己這一輩子不過是能走出那座小城,看看外面的風景便已經很了不起了,卻沒有想過這一路走來,不僅能看到更廣闊的世界,甚至還能到另外一座天下去,也不傻,一直知曉眼前這個師父即便不是神仙,估著也是差不多的人了,畢竟那些傳說中的修行者聽過,也沒有說有哪一個能夠像是自家師父這樣,說破碎天幕離開便能離開的。
小丫頭無憂無慮,只是每天練劍,但顧泯這幾座天下走下來,整個人的臉卻是越來越難看,這一路下來,他至已經發現了七八個小金人,這些東西他幾乎已經確定是寧啟帝的手段,可是那位自己的先祖,為何要在這些地方放下金人,何時藏下,目的又是什麼?
這些都是顧泯如今的疑問。
但顧泯約覺得,這些事,理應是和自己有關才對。
因此接下來的時間裏,顧泯不得不加快腳步,馬不停蹄地繼續趕往別的天下。
不過即便是在這麼著急的旅途中,顧泯有些時候,也會放鬆下來,願意耽誤一些時間。
就像是今日黃昏后,正好是秋高氣爽的日子,原本空而行的顧泯兩人在路過一座小村子時,這位年輕劍仙先是在雲頭停留片刻,而後便在小丫頭阿七疑的目中落下。
一片農家漢子,此刻正在收割金燦燦的稻穀,一年的辛勤勞作,不知道曬了多天,不知道在雨中奔波了多次,也不知道流了幾斤汗水,而如今終於到了最讓人高興的時候,在這個時候,自然而然的便忘記了這一年以來的所有辛苦,只在心裏想著之後的好。
顧泯選了塊已經割完的農田,在一個已經開始泛黃的稻草人旁的田墾坐下,灑落在這位年輕劍仙的臉上,這讓他無比平靜。
小丫頭不知道自己這個師父在想些什麼,但極會察言觀的小丫頭,此刻也知道自家師父心不錯,故而也就沒有不識趣的開口打擾,只是陪著自己師父坐在田墾上,兩隻小腳沒來由的便開始搖晃起來,像是兩個小姑娘頭上的羊角辮。
出微末,如今即便是已經算是個修行者,但小丫頭到底還是沒那麼快就不食人間煙火,修行者境界越高,離凡塵便更遠,這是沒辦法的事,當一個人開始不食五穀,不用在百年便死去,總歸心會有些不同的,只是總有些修行者是例外,像是蘇宿,甭管境界多高,對於口腹之慾,卻是一點都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