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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方素自娘親走後睡得最為安穩的一夜。
明明是世飄零、慌迷茫的時候,可不知為何,他的心裡竟產生了無比強烈的依托,仿佛過去十幾年來在家中都似外人,如今為男子嫁與他人,反倒心有所歸,不必憂慮其他。
唐橋淵睡前未做任何令他窘的事,只是按過他的腳踝之後,洗去手上殘留藥酒,把他擁在懷裡輕吻眉眼鼻,溫存作,不含。
方素沒有到抵,覺得這人干燥卻溫暖的雙足以恰到好地安他,閉著眼放松下來,思緒漸遠。等到再醒來的時候,自己竟主偎在唐橋淵懷中,臉頰著他的頸窩,睡得整個子都暖烘烘的。
這人早便醒了,只是一直不忍吵醒他,便一不地將他攬著,因而方素的一舉一本掩藏不住,此時才知赧,躲也躲不及。
「睡好了?」唐橋淵的手臂將他松開幾寸,低頭吻他滾燙臉頰。
「嗯……」方素點頭。
唐橋淵坐起來,了微麻的胳膊,俯扶他,裡說道:「本想帶你去府外走走,可你腳傷未愈,不太方便。」
方素抬眼,想說自己只是輕微扭傷,沒他想的那樣誇張,也本不嚴重,何須如此小心對待。想了想卻又覺得說與不說無甚差別,反正出不出府自己都不太在意,寄人籬下,全憑此人安排就好。
唐橋淵未察覺他所想,隨口接著方才的話又道:「所以不如晚幾天再出去,這兩日留在府中休息,我教你寫字,要是膩了,我還可以念書給你聽。」
方素雙眸盈亮,傻傻地重復他的話:「念書給我聽?」
「不喜歡?」這人彎笑問。
方素連忙點頭答應:「喜歡。」急切模樣,惹得唐橋淵垂首悶笑。
於是早飯過後,這人便抱他來到院中,亭下石桌上,短短時間便被人從書閣搬來高高幾摞書冊,分門別類地擺放好,等著唐橋淵自行挑選。
方素在旁坐著,認的字不算太多,看不懂那些書講的都是什麼容,安靜等著那人挑好。唐橋淵選了一陣,發現了一本畫冊,配得文字不多,圖像倒很生,笑著側過頭去問道:「素素怕不怕怪?」
方素先是沒懂,待到這人把書隨意翻了一頁遞到眼前,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他說的是那些民間的志怪傳說。那圖上畫著一個呲牙咧的怪,八只手腳,三個腦袋,恐怖卻又稽。天化日之下,看著這樣的圖實在不令人害怕,方素淺淺笑著搖頭,抬眼看向唐橋淵時,面上很有幾分期待。
唐橋淵心下覺得選對了,執著那本書坐到他旁去,把書翻到第一頁,從頭給他講起。
這書裡其實沒什麼故事,每一頁都畫著一種怪,配上文字說明其形貌與厲害之,余下的便都由人自己想象。唐橋淵一邊讀一邊編故事,絞盡腦哄旁這人開心,方素聽得神之時偶爾會開口簡單問上兩句,他皆仔細解答,說得頭頭是道,就像自己真見過那般。
講著講著,薄薄一本便翻到了尾頁。
方素未盡興,罷了竟問道:「嗯……你知道大頭鬼長什麼模樣嗎?」
「嗯?大頭鬼?」唐橋淵聽都不曾聽過,腦裡卻迅速胡編造起來,裡問著,「素素在哪裡聽過?」
方素回憶道:「小時候娘親講的,每每天黑下來,我娘便不許我出門去,說外面會有專吃孩的大頭鬼。」
唐橋淵了然,難怪他不曾聽過,原來是他那位未曾蒙面的丈母娘謅來哄騙方素的,當即笑了笑,故意回道:「嗯,那我知道,這種鬼長得就像一糖葫蘆,上只有一粒山楂,頂在最上頭轉轉悠悠。」
方素隨著他的描繪想象了一下,沒忍住彎了彎眼角。
唐橋楓見他喜歡,愈發編起了勁兒。
「那腦袋太重了,走起路來便容易晃,像這樣轉啊轉。」這人說著,著脖子學起來,方素一雙明眸認真地看著他,視線隨之移走,不提防在這人轉近時忽然被親了一下角。
方素呆呆地,腦裡竟還想了一下,這人究竟是在編故事,還是真有這樣的大頭鬼……疑尚未思,唐橋淵執書之手已繞到他後背去,垂首靠近,不似方才捉弄似的輕輕一點,而是滿帶,含住他的。
方素閉上雙眼不再思考,任由這人趨舌闖,抬手住他的袖擺,竟淺淺地給予回應。盡管生又張,唐橋淵依舊到欣喜若狂,原本有意收斂的侵略氣息漸半分。方素闔的雙睫抖,逐漸被這人傾抵靠在亭柱之上,許久之後,因呼吸不暢而發出難低。
唐橋淵拉回理智,終於結束這綿長一吻。
手中書冊,已被攥得發皺,扭曲不形。
方素膛起伏不定,垂眼避開他的視線,片刻後卻被這人托著下頜抬起頭來,見他目如火般熾熱,凝著自己,話語低沉且不容反駁道:「你已與我親,拜過天地,飲過合巹,是我真正娶過門的人。」
方素不知他所言何意,安靜等著下文。
唐橋淵卻問道:「你當如何喚我?」
方素一愣,難以啟齒地抿雙。
原來這人是留意到了。
方才他詢問問題的時候,口中有一瞬間的遲疑。
方素遲疑著不知該如何稱呼眼前之人,即便知曉了他的名字,也都無法大大方方地念出來,心底裡總覺得自己與他是不一樣的人,沒有那樣的資格親近喚他,便只好囫圇而過。
唐橋淵注意到了,心疼之余,自然不願意放任他如此下去。
「你便我‘橋淵’,你若不,我便全當聽不見了,」這人有意說道,明知自己不忍,卻偏要假意騙他,接著又將聲音放得輕而曖昧,笑道,「你若開口‘相公’,我更樂於答應。」
方素面轉紅,再聽他說下去幾乎就要無法自,這人得不到他的回答偏又不肯松手,只好小聲而短促地喊了一聲:「橋淵……」
唐橋淵滿意彎,收手之前,在他面上輕吻一下。
方素眼底蒙出細細水霧,不知是驚的還是急的,唐橋淵看得心,不再過多迫,攬他在臂間哄道:「你只是還未習慣,等你有朝一日清楚知道與我之間的關系,便會毫無顧慮地依賴於我了。」
方素半知半解,眼下還想象不到這人話裡境,只約覺得自己其實是願意依賴他的,之所以躊躇不前,不過是畏懼未消,還不能清晰看前路。
失去一位至親,又被另一位至親拋棄,方素不知還能相信什麼。倘若世上真有神仙,能親口告訴他,往後的一生都有這一人他,他一定再不懷抱任何恐懼,連命都願付與此人……
方素試探著抬手,緩緩回抱住唐橋淵。
春末微熱,夏意悄然而至。
自來到這華貴府宅裡後,方素尚無機會出府去走過。倒也不能說是沒有機會,而是自己無所要求,唐橋淵又始終惦記著他的腳傷,因而連主院都有讓他離開,便更不提其他地方。
數日以來這人一直陪在旁,絕大多數時間可說是寸步不離,教他認字寫字,陪他念書聊天。方素走神發呆時思索過唐橋淵的份,不知他究竟作何營生可以天天留在府裡,更不知邊上上下下緣何都他一聲「莊主」。
想了許多回,卻沒有當真開口問過一次。
方素與之相以來,行為舉止日漸放松,不再顯得局促不安,但如此已屬難得,難以更進一步,敢於詢問對方的私事。
唐橋淵憐他,雖看出他仍還不夠自在隨,然而對他細微間的改變已足夠欣,便亦不打破,萬事只等著一步步慢慢變好。
而方素腳踝的扭傷,漸漸地,終於在這些日子裡被養好了。
不知是那藥酒養人,還是當日的確傷得不重,總之唐橋淵徹底相信他無礙之時,方素已能腳步輕快地獨自行走,甚至能小跑上幾步,姿態瞧不出有任何異樣。
這一日夜,方素獨自站在書桌後練習寫字,窗外起了一陣清風,吹得宣紙飛揚。
方素急忙拿鎮紙將其住,轉便向窗邊跑去,小心翼翼地把窗框闔上。
唐橋淵坐在桌前飲茶,看他無意識跑了個來回,眼底出笑容,站起來行到他旁去,問道:「在寫什麼?」話落垂眼,瞧見方素是在抄著一冊話本,其中有不認不得的生僻字,也都像模像樣地摹寫了下來。
「越發端正了,」這人彎擁住他,低聲笑了片刻,隨即話鋒一轉,又問道,「腳不疼了?」
方素如同此時才恍然意識到這一事來,低頭往左腳看了看,點頭回道:「不疼了,好像是好了。」
唐橋淵極了他犯迷糊的模樣,側頭吻著他的耳廊,直把那地方吻得又紅又燙才開口哄道:「那明日我帶你去府外游玩可好?」
方素點頭,眼底出愉快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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