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歷史上，李治為何被武氏迷得暈頭轉向，這是個難解之謎。可以肯定的是，兩人的格占了主要原因。

李治的格一直很矛盾，尤其是登基以后，在決斷國家大事方面很有魄力，他的形象并不似史書上抹黑他那般懦弱無能，相反，他在大唐推行“圣外王”的政策比李世民更果斷，更徹底，對國民生政策方面，李治對貧苦百姓讓步更大，對外用兵方面，李治對敵國的殺戮也更無殘酷，無可否認李世民在位時給他打下了良好的盛世基礎，可是李治的治國用兵手段也是非常的厲害，這才有了后來真正的大唐盛世。

同時，李治在對自己私人生活方面確實顯得很懦弱，尤其在人方面，或許是武氏調.教男人的手段高明，或許李治是真的敬懼，對武氏的要求他總是盡力滿足，武氏的野心其實就是被他慣出來的，以至于越來越膨脹，從最初代帝批疏，到攛掇李治廢后，最后索把整個李家都踹了下去，自己披上龍袍當皇帝，的一生走出的每一步，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

歷史的進程不論走到哪一步，都是有著前因后果的，當然，其中也摻雜了一部分天命和運氣分，試想真正的歷史上如果武氏剛開始膨脹時，李治發現況不對，狠下心一頓，還有以后的大周朝嗎？給甜棗兒不揮棒子，被人篡了江山也是活該。

可是李素生活的這一世，卻讓他看不明白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偏差，李治為何對武氏毫無興趣，不僅沒興趣，反而對的印象很差，對有著深深的戒意。

這就很不合常理了，李素撓破頭都沒想明白，心里甚至有種惶恐。

歷史的軌跡改變了，他唯一的優勢似乎也不復存在了，原本開著作弊的日子過得好的，不管發生或未發生的事，都在他的掌握中，有一天游戲管理員突然告訴他，你的作弊被沒收了，教他如何不惶恐？銷號了怎麼辦？

“子正兄，你今日是打算跟我聊這個人？”李治顯然不太想聊武氏這個人。

李素笑道：“不聊人，當然，也不想跟你聊男人，不過我還是很奇怪，那位武姑娘向你獻了什麼計？”

李治回憶了一下，道：“說要助我困，關鍵是說太原王氏站出來聲援我，繼而帶整個山東士族向父皇求請命，還說愿意幫我游說太原王氏……”

李素的表頓時變得很古怪，囁嚅了幾下。

李治注意到他的表變化，不由好奇道：“子正兄何故這般表？那位武姑娘說錯了？”

李素突然失笑，搖了搖頭，嘆道：“沒錯，句句在理，不過……晚了一步。”

“子正兄何出此言？”

李素了鼻子，慢吞吞地道：“因為……我已說了太原王氏，兩日后，朝堂上必有分曉。”

李治呆住，接著大喜若狂：“真的？”

“我今日來就是為了告訴你此事，嗯，這樁案子有轉機了，不出意外的話……呵呵，你在這宗正寺怕是住不了幾天了。”

李治高興得臉孔發紅，眼中頓時有了神采：“子正兄早想到借助太原王家的力量助我困？”

李素嘆道：“早在當初勸你爭太子時，我便將太原王氏算在咱們的陣營里了，只不過當時沒想到借用他們的力量不是爭太子，而是為了自保……過程算是很艱難，幸好結果還不錯。”

李治激地道：“勞子正兄這些日為我奔走，治實在不知該如何謝你……”

李素瞥了他一眼：“說這話你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你怎會不知道如何謝我？錢啊！給我一筆巨款就是謝我的最好方式，我一輩子都記得你的……”

李治苦笑：“子正兄，你這貪財的病……”

“君子財，取之有道，你看，我為你奔走，救了你的小命，回過頭找你要報酬時既沒把你吊起來也沒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這就是‘道’，堂堂正正的要錢，如果不給我再考慮要不要把刀架你脖子上，世上像我這樣的君子實在不多了……”

李治兩眼發直：“君子……是這麼干的？可我為何總覺得你說的是土匪強梁呢？”

李素嘆了口氣，一不小心就把天聊死了，小屁孩不再像以前那麼好糊弄了，日后若再敲詐他，恐怕得多費些心思……

一個敲詐失敗，另一個死活不上當，二人陷僵局，于是非常有默契地略過這個話題。

“我在宗正寺靜候佳音，外面的事便有勞子正兄為我籌謀奔走了，還有那位武氏……”李治說著，忽然笑了笑：“那位姓武的姑娘確實聰明，可惜與子正兄比起來還是頗有不如，我剛才沒說錯，其才弱子正兄三分，野心卻勝子正兄十分，留在邊做幕賓，說實話，有如肋一般，我看索便給安排個閑差去打發了吧。”

李素目閃，笑道：“不必如此，你還是把留在邊好好用，其人有大才，亦有凌云登天之志，勝過世間昂藏須眉良多，有些地方或許我都不如，慢慢的你會發現的優點，當年屈居我府上時我也答應過，要給尋個好去，如今既主投靠你，自是兩全其……”

李治不以為然地笑笑：“連你都這般推崇，區區一介婦人，真有天大的本事？”

李素神認真地看著他：“確是有本事的，你莫小看，日后但凡遇到大小事，不妨與商議，不過你要記住，為英主者，善納諫，卻也要有所為有所不為，為你謀劃的主意，取舍全在你自己的判斷，不必言聽計從，當你拿不定主意時不妨來問問我，還有……”

李治見他停頓下來，不由好奇地道：“還有什麼？”

李素沉片刻，道：“還有，若你發現越來越膨脹，仗著你的信任得寸進尺擅專獨行時，嗯，不要管那麼多，先！”

*

夜深，太極宮。

李世民坐在大殿，神木然地批閱著奏疏。

桌案上一盞白燭發出微弱的淡黃的芒，微風吹拂過后，燭愈見暗淡，李世民了昏花的眼睛，拈起桌上的小鐵剪，剪去一段燒得發黑的燭芯，桌案周圍的芒于是亮了一些。

回過頭來繼續批閱奏疏時，李世民卻忽然覺得一陣心煩意，奏疏連一個字都看不下去了。

擱下筆，李世民長嘆一口氣，闔目養神許久。

殿一片寂靜，安靜得仿佛連自己心跳的聲音都能聽到，李世民的眉頭越皺越，不知想起了什麼，連氣息都有些了，臉也變得蒼白起來。

睜開眼，李世民從桌上一角取過一只小金盒，打開盒子，里面靜靜躺著一顆鴿蛋大小白的丹藥，李世民猶豫片刻，終于還是取過丹藥塞里，和著茶水吞了下去。

丹藥似乎有些效果，服下不到半炷香時辰，李世民的臉漸漸變得紅潤起來，額頭沁出一層細細的汗珠，只是臉上的那片紅潤卻顯得有些詭異，出一不健康的青灰。

服藥之后的李世民神好了許多，甚至連久滯混沌的思路也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擰眉沉片刻，李世民忽然揚聲道：“常涂何在？”

穿著絳紫宦服的常涂如鬼魅般出現在殿門外。

他是一道無聲的影子，隨時隨地等待李世民的召喚。

李世民抬眼掃過他，淡淡道：“進殿來。”

常涂沉默著走殿，離李世民十步時站定。

李世民看著他，角閃過一笑意，輕聲道：“你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與朕生死相依之人，可以離朕更近一些，不必避嫌。”

常涂沉默著又往前走了五步，便再也不肯走近了。

規矩永遠是規矩，五步便是君臣的規矩，再近就是逾矩了。

李世民嘆了口氣，道：“雉奴這兩日在宗正寺過得如何？”

常涂恭聲道：“悠閑度日，榮辱不驚。”

李世民出不忍之：“這孩子從小到大沒吃過苦頭，也不知宗正寺里吃住如何，可有委屈……”

常涂垂頭道：“陛下放心，老奴的人時刻盯著宗正寺，這幾日晉王殿下一切都好，期間有涇縣公李素去探過他兩次。”

李世民一愣：“李素去探雉奴？”

“是。”

李世民沉默片刻，又道：“只是探嗎？”

常涂輕聲道：“二人說話時摒退左右，老奴不知他們說了什麼。”

李世民眉頭一蹙，道：“從馮渡被刺案發之前到現在，李素在長安城里那點小勢力可有異？”

常涂道：“未一兵一卒，事涉晉王，晉王與李素好，而馮渡被刺的源頭便是促請年皇子離京，老奴當初也懷疑馮渡被刺是否與李素有關，于是特意遣人盯住了李素和他那個同鄉王直，并下令應嚴監視那勢力的一舉一，可是這些天過去，李素并無異常舉，王直手下那勢力也并無任何靜，老奴以為，此事恐與李素無關。”

李世民哼了哼，臉有些復雜。

李素的猜測沒錯，早在李素設計破壞東公主與高家的聯姻這件事開始，李世民便懷疑有人搞鬼，派常涂暗中查過之后，李素和王直設在長安城市井的那勢力便落了李世民的視線。

之所以沒有選擇治罪李素，李世民的想法與李素判斷的也一樣，剛開始這勢力并不強大，幾十百來號人，其中大部分是市井無賴子，再加幾個上不得臺面的游俠兒，看在李世民這樣一位帝王眼里，自然是嗤之一笑的，簡單的說，那時李素手下的這勢力，李世民連收拾的心都懶得，本就是不屑收拾他。

后來，王直不斷的將勢力擴充，部的上下等級和規矩也漸漸森嚴起來，而且在制造長安城輿論，以及打探各種消息方面頗有建樹，這種變化自然逃不過常涂的眼睛，隨著它的日漸壯大，常涂終于開始正視這勢力了，把它當一件重要的事向李世民面稟，到這個時候，李世民才重視起這勢力，也是在這個時候，由常涂親自挑選的十來名應混進了這勢力中。

作為帝王，是絕對不容許眼皮子底下有這麼一不由自己掌控的勢力存在的，按理，李世民應該第一時間將這勢力鏟除，然后將李素重重治罪，可是李世民冷靜下來之后，發現這勢力其實并未給長安城和朝堂造多麼大的損害，從應細作源源不斷傳遞出來的消息，以及這勢力種種所作所為來看，它存在的目的并非為了在長安城翻云覆雨，而是李素自保的一件工，除了保李素，它本沒做過任何損害社稷威脅宮闈的事。

這個事實終于令李世民高高舉起的屠刀輕輕放下了。

保李素不算理由，朝堂那麼多大臣都想有自保的手段，也沒見誰喪心病狂冒著殺頭滅族的危險暗中培植出一勢力來自保，只是李素是個例外。

一來李世民知道李素并無野心，他培植這勢力的初衷不是為了謀害誰，而是為了不讓別人謀害他。二來，隨著常涂派出去的應在這勢力部漸漸占據了高位，它的一舉一實際上已在李世民的掌握之中，鏟除它只是一句話的事，李世民反倒不著急了。

最重要的原因是，李世民對這勢力漸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數年下來，它的羽翼已漸滿，部的組織結構，上下等級，各種打探消息和利用輿論的方法，以及上下垂直單線聯絡的管理方式等等，令李世民嘆為觀止，很多方面甚至是常涂那幫手下都做不到的，李世民暗暗贊嘆李素委實是個人才，就連這種見不得的東西他也能弄出一些尋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新花樣，這勢力如果改頭換面，為效忠朝廷和皇族的一部分，李世民對朝堂的掌控想必更是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