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里世的路,真的走得很辛苦嗎?”妙道說這句話的時候,又變回了一個關后輩的長輩。
仿佛剛剛氣勢洶洶的人不是他一樣。
妙道這個人在大部分的時候都顯得矜持冷淡,穩穩端著道統第一人的風范。
但袁香兒和他接得多了,發覺他那看似仙風道骨的表皮下實著掩著殘暴嗜的巖漿,不就會因為抑制不住而發一次。
這是一個扭曲而喜怒無常的人,十分不好相,哪怕剛剛還春風和煦一個不好就要翻臉不認人。
袁香兒深恨他對渡朔的肆意折磨侮辱。但為了能將渡朔從他手中搶下來,現在還只能強著心中的怒火,小心翼翼同他周旋。
“是的,前輩。那個世界真是可怕。里面全是恐怖的魔。我遇到了一只豬妖,他試圖讓我做他的寵。我還被樹靈迷,險些陷在一個赤紅的鎮子里永遠出不來……進了龍山之后,守門的天吳是不死之,怎麼打也打不死,他把我們所有人都卷海底,我差點以為自己無法活著回來。”
袁香兒一邊慢慢說著,一邊細細觀察妙道,不放過他任何一點細微的神變化。
揣著妙道的心態,把自己在里世新奇愜意的旅行描述得三分真,七分假,顯出其中的千難萬難來。
就連妙道都不得不點頭道,“確實讓你辛苦了。”
“快要出來的時候,偏偏還遇到了一只九尾狐,所有人都差點死在他的手上。”袁香兒眼睛直看著妙道,貌似不經意地在他口撒了把鹽。對付妙道這種人一味地討好是沒有用的,他已經習慣被所有人討好,深知你的討好掐一種對他的畏懼。
在和這樣的人談判中,你一定不能完全跟著他的節奏走。
果然妙道的臉一下凍住了,“你說誰”
“哦,我說那只雄踞一方的妖王,他的名字似乎涂山。”
一有如實質的殺氣,以妙道為圓心向四周嘭一聲沖擊開來,掀起一地寒煙。盛夏時節,整個院子的石板地都在那一瞬間結了層薄冰。
就連妙道后的四位使徒,都悄悄后退了幾步。
他們都知道,涂山這個詞,對國師而言是忌中的忌。這幾年來,從沒有人敢在國師面前提這個名字,這個孩的膽也太了。
“涂山!”妙道臉部扭曲,牙關咬得咯咯直響,“你遇到涂山了?他怎麼樣,他如今長得什麼樣子?”
“他啊,他打扮一個小姑娘的模樣,撐著一柄紅的雨傘。我一開始甚至以為那只是一個小孩。別看他小小,實際上卻異常的強大。我們這些人沒人是他的對手。”
“你們卻竟然能從他的手里逃?”
“多虧了青龍大人那時和我們在一起,傷了他一只手臂。我們才得以僥幸逃。”
“傷了?哈哈,那個變態的暴徒也有這麼一天。”
袁香兒繼續刺激他,“國師大人,你那麼恨九尾狐,甚至連一只小狐貍都一路追殺。為什麼不去里世,找這只九尾狐祖宗麻煩呢?”
你們兩位若是能對上一次,相互解決了對方,我才高興呢。
妙道的面孔變得扭曲,“那個家伙,遲早有一天,我會滅了他滿門。”
原來是打不過。即便是妙道也無法獨自殺涂山的地盤報仇麼。
妙道漸漸從暴戾的緒中清醒過來,涂山兩個字,勾起了他年最為痛苦的回憶。那只九尾妖狐當著他的面把他的師兄們一個個拍死在山壁上,把教導他的恩師一口咬斷脖頸,就在他的眼前,腥紅的魔殘忍地殺死了他整個師門。這個仇恨為沉重的枷鎖,為永遠無法掙的噩夢,鎖在他的心頭上百年,讓他無從解,無一刻安寧。
妙道的手指扳住冰冷的石桌。石桌的涼意,過傳來。
曾經,這個庭院,這張梧桐樹下的桌子椅是唯一可以讓他得到松懈的地方。坐在桌子對面的人,笑語盈盈同他舉杯相,一醉解千愁。
可是那個人他最信任的朋友竟然騙了他。
妙道抬起手指在梧桐樹下那潔的石桌面上過。那張袁香兒從小趴在上面寫字畫符,師娘坐在那里曬干貨分點心的石桌,竟然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簡陋平常的石板上波瀾起伏,先冒出了一點綠,很快綠層盡染,綠野遍地,出現了山川河流,其上更有云霧繚繞,細小的飛鳥穿行其中。
妙道看著袁香兒吃驚的神,“你還沒見到過嗎?這‘一桌世界’是從前你師父和我一起做來消遣的。”
“師父和你做的一桌世界?”
“那時候我們偶爾切磋一下法,或是讓各自的使徒比對一下。在這里面進行比斗的話,鬧得再翻天覆地都不會影響到外面的世界,不會嚇到余搖的那位凡人妻子。”
妙道看著袁香兒莫名來了興致,“你不就想要渡朔嗎?你我各出三人,比三場,贏了我的話,渡朔就歸你了。”
袁香兒皺眉頭,
“阿香。”渡朔突然不顧及妙道,喊了袁香兒一聲,沖著搖頭。
“這是我給你的機會,你要懂得珍惜。”妙道慢悠悠地說,“我這個人最討厭被別人威脅,便是你手握水靈珠,也得按我想要的來。否則珠子我即使得不到,你這一院子的人一個也別想活。”
他沒有給袁香兒考慮的時間,微微一抬手,“皓翰。”
皓翰單膝跪在了他的邊。
額生利角,眸現金瞳,長發旖旎,赤的軀上繪滿詭異的紅符文,這是一位彪悍又強壯的妖魔。
“去吧,若是輸了不要回來見我。”
皓翰縱躍上石桌,健碩的影不見了,石桌上的小世界里,卻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人形影。
“讓我先去試試。”袁香兒這邊,時復從托的藤蔓上下來。
得知了妙道要來的消息之后,時復執意前來相助,袁香兒本不想將剛剛安定下來的他卷進這件事里,當然更不可能讓他第一個出戰。
“還是讓我先去,我先試試他們的實力,阿香和南河你們陣。”虺螣也搶著說,聽說妙道要來之后,本來應該回天狼山的再度找到借口,待在袁香兒家不肯離去。
袁香兒正在阻攔這兩人,南河已經縱躍進石桌的世界里。
(我第一場先試試,第二場留給你。若是我們都贏了,他們也就可以不必冒險。)南河的聲音在袁香兒腦海響起,(何況,我早就想和這個皓翰比試一場。)
他這話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含義,如果我們倆都輸了,時復和虺螣也同樣不用上場,最大限度地保護了主留下來相助的朋友們。
在石桌的小世界,無邊的曠野中,銀白的天狼和額上長角的猛虎狠狠沖撞在了一起。
南河引星辰之力,皓翰降雷電之威。赤紅的隕石從天而降,砸得地山搖;漫天雷云中銀蛇舞,攪得飛沙走石。
戰斗很快就進白熱化的程度,皓翰不僅招來雷電,更是從大地深凝固出一條又一條金屬長刺,凌厲的金刺攜著游的閃電,從四面八方攻向南河。他的天賦能力是金系能力,表現為控制金屬和雷電。
相比起兇狠霸道的皓翰,年輕的南河顯然于下風。在兇狠的戰斗中,那銀白的發很快染上了。可天狼從不因傷痛而退卻,傷痛反而激起了他的。他的雙眸燃著興的戰意,如魅影,避過金槍電雨,向皓翰猛沖過去。
“哪里來的小家伙,還真的能和皓翰杠上。”妙道后的妖魔說。
“是天狼呢,真罕見。天狼都是一群好戰的家伙。這麼小就能和皓翰斗一斗了。”
“可惜終究還是差一點,遲早要敗下陣來的吧?”
妙道支著下頜,看得有趣,轉過臉對渡朔道,“想不到啊,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肯為你拼命的人。可惜了,皓翰的子你也知道,打起來什麼都顧不得,未必會為了你就留手呢。”
戰場中膠著的二人驟然分開,皓翰哈哈大笑,“你不錯,遲早會為我的勁敵。但現在還早了些,乖乖認輸吧,還能些苦。”
“現在就妄言輸贏未免太早。我不會輸。”南河上帶了傷,眼中卻有炙熱的,“為了不讓渡朔回你們那個變態的主人邊,阿香付出了很多努力,我必不讓的努力白費。”
皓翰的攻擊頓了一瞬間,“無用之功,這個世界上還沒有能夠同主人相抗衡的力量。”
就在此時,白日的天空之中,突然裂開一道口子,出云層之后漆黑的宇宙和那浩瀚星辰。
點點銀白的星輝,慢悠悠從天空飄落,鉆了桌面上的小世界,瑩瑩起的星輝群結隊向著南河上落去。
糟了!
袁香兒大吃一驚。
南河的離骸期已經進了平穩的尾聲,不再像一開始那麼痛苦難耐。
每一次星辰淬骨,他只要準備好充足的靈力,在僻靜閉目打坐,就能安穩順利地渡過。以至于袁香兒最近都不再張他的離骸期,將此事暫放在腦后,但想不到在這樣關鍵的時候,離骸期最后一次的淬重煉卻十分不巧地到來了。
南河拖著被星力淬煉的痛苦軀,在場地中勉強跑,不要說反手之力,就是皓翰那兇猛集的攻擊,都已經無法完全避開。
“小南,你出來。”袁香兒站起來。
妙道舉袖攔住了,“不行哦,除非他認輸,或是死了。否則這一場都還不算結束,你不能破壞規則。”
小世界里的南河跑越來越慢,無數的星辰縈繞追隨著他的軀,給他帶來致命的痛苦,他的額頭落下痛苦的冷汗。一道金的長刺甚至在他躲避不及之時,穿了他的小,滯留在他的上,紅的隨著他的奔跑星星點點一路灑落在碧草地間。
妙道邊那位雙角多目的使徒,手搭上渡朔的肩膀,此妖名窕風,
“好可憐的喪家之犬。我看你還是趁早給主人認個錯,乖乖歸隊算了,主人的力量不是這幾個小娃娃能夠挑釁的。”
渡朔蒼白著面,一言不發。
在過去漫長的歲月中,他為很多人流過出過力。但這一生還未曾讓朋友為自己流過。南河的鮮落在大地上,刺痛了他的眼睛,落進了他的心中,點點滴滴都那麼地炙熱,燙得他那顆已經灰滅了的心臟重新滾燙沸騰起來。
“南河。”他站起,向著石桌的小世界喊,“你出來,不需逞強,我便是回國師邊,也無大礙。”
坐在石桌旁的妙道就笑了,越倔強的家伙,屈服之時越能帶給他快,這樣的場面他很是喜歡,也十分。
他就想看著渡朔不得不彎下那筆直的脊背求他,想看見袁香兒眼中那討厭的芒熄滅。那種起來年輕而明亮的眼睛,讓他打從心里不舒服。
在桌面的小世界里,外人的聲音無異于驚雷響徹大地,但南河仿佛沒聽見渡朔和袁香兒的呼喊一般,依舊狼狽而笨拙地躲避著,渾銀白的發幾乎已被全部染紅。
“算了,我不想欺負你。你認輸出去吧。”就連皓翰都忍不住停下了攻擊。
“南河,你出來!”袁香兒和邊的朋友們喊著南河。
(阿……阿香。)南河的聲音通過契約傳進袁香兒的腦海中。
(快出來,小南,你先出來,剩下的給我。)袁香兒急忙說。
(不,阿香,再給我一點點時間。我覺很奇妙,我的似乎就要發生什麼徹底的變化了。)
(可是你,你傷得很重。)袁香兒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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