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市離首都一千二百公裡，飛行時間約兩個半小時。唐若遙十一點準時起飛，在飛機上用了午餐，抵達W市下午一點半，低調走的VIP通道，和劇組派來的人匯合。

劇組安排得很周到，知道飛機餐大抵不怎麼能口，定了一家餐廳特意招待。

唐若遙的口腹之淡薄，為藝人更是嚴格要求材，另外還想早點回賓館，能和秦意濃打個電話或者視個頻，遂婉言謝絕了。

陪同的生活製片是個生，長相很甜，笑起來有兩個酒窩。聽拒絕，這位討喜的生活製片雙手合十，向唐若遙楚楚可憐道：“唐老師您就答應了吧，餐廳都是定好的，預算都報過了，您要是不去我不好和上邊代。”

唐若遙猶豫再三，還是應了。

想：吃了這一頓，晚上剛好就不出門了，去劇組是明天的事。

生活製片坐在副駕駛，唐若遙從兜裡出手機，給秦意濃發了條短信報備：【我要去吃午飯了】

一行字鍵對話框，唐若遙想了想，把末尾的語氣詞“了”改了“啦”，嗯，看起來活潑一點。

秦意濃秒回：【沒關系，我在開會】

唐若遙角微勾：【那你忙完了告訴我】

秦意濃：【好】

唐若遙：【一會兒再和你說】

秦意濃：【嗯】

車裡有旁人，唐若遙收起了手機。

秦意濃放下手機，對著面前的文件發了會兒呆。

片刻，從出神中醒過來，在已經看完的文件末尾簽了個名，合起來放到一旁，繼續盯著手機發呆。

下午四點，唐若遙抵達劇組給安排的賓館下榻。劇組經費不同，居住條件比不上拍前兩部電影，只能算是普通。

大部分取景點在W市，意味著唐若遙要在這裡住很長一段時間。

唐若遙拿出手機瞧了眼，秦意濃還沒回消息，可能是會議沒結束。定了定心，先和辛倩合力收拾了行李，換了新床單，套了新的被套和枕套，把小加打開。

送走辛倩，唐若遙坐在窗前的單人沙發裡，窗外的天開始發暗。

唐若遙：【我忙完了，還沒開完會嗎？】

一分鍾後，秦意濃回復：【剛從會議室出來】

唐若遙：【哇，我們這是心有靈犀嗎？】

秦意濃回了一個笑臉。

唐若遙：【方便電話嗎？】

秦意濃：【不是很方便，晚上吧】

唐若遙略微失落：【好吧[哭哭]】

秦意濃：【】

唐若遙：【你在乾嗎？】

秦意濃：【準備下班】

唐若遙：【我先看會兒劇本，你晚上空閑了告訴我】

秦意濃：【嗯】

唐若遙把包裡的劇本拿出來，攤在膝蓋上，手機則鎖屏放置一旁。剛看了劇本第一頁的幾行字，唐若遙重新把手機拿過來，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和秦意濃的聊天記錄，眉頭輕皺。

給關菡發了條消息：【秦老師下班了嗎？】

收到信息的關菡：“？？？”

直接問秦意濃不就行了？問幹什麼？

為一個敏銳的助理，察覺到了此事的不同尋常，直接上報了。

秦意濃默然良久，道：“就說我剛下班。”頓了頓，補充，“以後和你說什麼，你先給我看過再回復。”

關菡：“是。”

兩邊得到了一致回復，唐若遙把約的不安暫時了下去，專注地看起劇本來。

蕭紅是新時代的代表人，劇本主要講述的是在幾度漂泊的窮困潦倒中，開出不屈的創作之花的燦爛人生。燦爛是指文學上的，在數十年後的局外人來看，的苦難不過是朋友回憶錄裡的講述，是寫在紙上的冰冷文字，皆不可同。

但唐若遙不一樣，是要去演繹蕭紅的人，不能站在上帝視角。是有有的真實生活過的人，一個花一樣的子在好的年紀接連遭遇命運的重重打擊，慢慢失去對人生可以獲得幸福的希，31歲時病死在港市，帶著憾葬在淺水灣。曾在夜深人靜，暗的閣樓裡抱著大肚子放聲痛哭，也曾在來臨時不顧，曾經努力地生活，那麼留人世，最終一切都熄滅了。

人死如燈滅，後世的評價只有後人來說，對蕭紅，抑或是唐若遙，都是不會考慮的。投在歷史的洪流中，盡力地隻過這短短三十一年的一生。

劇本唐若遙讀過很多遍了，每一遍都沉浸其中。每一次重讀對來說不是機械的臺詞記憶，而是讓的靈魂去往20世紀30年代，跟隨著一個蕭紅的人，讀讀過的書，走走過的路，人所，哀人所哀，再用筆寫下那些閃著的文字，《棄兒》、《生死場》、《呼蘭河傳》。

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唐若遙1932年的夏天，暴雨連綿，水面暴漲，的面前滿是洪水和倉皇逃難的人們，大著肚子，焦急而絕地等待著蕭軍的到來。

唐若遙恍惚了一會兒，從劇本的世界裡離，用紙巾輕輕地拭了下眼角。

視頻接通，寧寧的小臉首先出現在屏幕裡，歡快地喊：

“媽咪！我好想你！”

唐若遙對笑起來，說：“我也想你。”

看著鏡頭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沒發現秦意濃的影，主問道：“媽媽呢？”

寧寧轉了一下攝像頭，秦意濃蹲在電視櫃前，好像在翻找什麼東西。

唐若遙落下心頭的大石，先和寧寧聊完，秦意濃拿著手機上樓，關起書房門再和講話。

“還適應嗎？”秦意濃問。

W市地華夏中部，冬天既寒冷又沒有暖氣，現在尚未開春，可想而知會是什麼樣。

唐若遙學了的口頭禪，笑著說：“還好，我今天都沒出門。”

“明天是不是要去劇組？”

“對。”

“劇組那邊的條件怎麼樣？”

“明天去看了才知道。”

“……”

秦意濃不擅長寒暄，唐若遙其實也不擅長，但為了不冷場，主把話題接過來：“今天在公司累不累？早上還聽你和關菡聊公事。”

“都理完了。”

唐若遙嗯了聲，沒下文了。

們兩個用通訊手段聯系最頻繁的時段，是《本》殺青後，到兩人在一起前的一段時間。那時候就算沒有話說，聽聽電話裡彼此的呼吸聲，看看視頻裡彼此的臉，都覺得是莫大的幸福。

可真正在一起後卻不一樣了，你真切地過那個人的溫，嘗過瓣的和熱度，在每一個夜晚相擁眠。那些親無間豈能是語言和影像能代替得了的？相反，越是這樣，就越是求真實的溫暖。

所以們正式確認關系後，即使唐若遙偶爾有通告出門，兩人也很視頻，最多唐若遙給拍一個小視頻分一下，偶爾會打電話，但絕不會煲電話粥。一是因為沒那麼多話好講，二是因為覺相去甚遠，們寧願面對面，抱著一下午不說話，也不願意隔著千山萬水，打電話聊表相思。

們是一類人，所以在面臨分別，相見又如此遙遠時，到了同樣的無所適從。

秦意濃找了個平板支架，將它架起來，放在書房的桌面上。

唐若遙有樣學樣，也將平板固定住，對準自己活的區域。

之後，各乾各的。

秦意濃練字、看書，唐若遙鑽研劇本。

從表面來看，秦意濃還好，神專注，握著鋼筆，一筆一畫地對著字帖在紙上寫字。唐若遙則有些心不在焉，沒辦法集中力，一部分是時不時地想看秦意濃在做什麼，一部分是怕自己太沉浸劇本待會兒又得哭，秦意濃看見。

在一次抬頭時，唐若遙看到秦意濃攥著鋼筆的指節用力得泛白，一貫溫潤的眉眼沉鬱，約浮現出戾氣。眨了下眼睛，再看過去時，臉上的霾卻不見了。

是的錯覺嗎？

練完了一張字，花費了比平時更長的時間。如果秦意濃把那張紙拿起來的話，唐若遙就會發現人下筆極重，墨水不僅滲到了背面，而且筆尖劃破了紙張。

秦意濃擱下筆，輕快地一拍掌，抬起頭，衝屏幕裡的唐若遙笑意盈盈地說：“今天的任務完了。”

唐若遙誇：“真棒。”

秦意濃抿了抿，眼神裡的失落一閃而過。

以往唐若遙都會在這時候主投懷送抱，給一個獎勵的吻的，之後有一半的概率會槍走火，變羊虎口。

從屏幕裡和唐若遙對視，沒說話，但眼神的溫度變得熱切起來。

唐若遙悄悄咽了咽口水，顯然和聯想到了同一件事。

“寶寶。”唐若遙聲音低了下來，帶著幾分沙啞。

“嗯？”秦意濃懶洋洋地斜乜一眼。

唐若遙嚨，了：“我想……”

秦意濃冷酷無地說：“不，你不想。”

唐若遙笑起來，說：“那我回去再想，好不好？”

秦意濃：“好啊。”語氣和唐若遙相仿，含著如出一轍的笑意。

“再有一個月，不，二十九天我就回來啦。”唐若遙故作輕快，聲哄著說。

“我等你。”

人低頭把書桌上的紙筆都收起來，角笑意倏地斂去，眼簾低垂，眸底一片冷漠。

想：你知不知道我離不開你？為什麼你不能現在就回來？為什麼你非要離開我邊呢？明明你也很想我的，不是嗎？

唐若遙看了眼手機顯示的時間，已經晚上十點了。

“寶寶要不要洗澡睡覺？”年輕人特有的清冷卻不失溫的聲線從Ipad揚聲傳出來。

秦意濃抬起眼瞼，角牽起弧度，說：“要。”

“視頻還開著嗎？”

“先關了吧。”秦意濃不想再忍這種看得見不著的折磨，寧願聽不到的聲音，看不見的臉龐，靜然地等待。

一個月，三十天，七百二十小時，二百五十九萬兩千秒。

熬一熬就過去了。

“可是……我想多看看你。”唐若遙顯然和不是同一種想法。無法，那麼退而求其次，看一看也是好的。

“那就不關了。”秦意濃的笑容裡多了一勉強。心滿是負面緒，依舊選擇遵照唐若遙的意願。

秦意濃把平板拿回臥室，擺在床頭櫃，改衝著浴室的方向，唐若遙看著站在打開的櫃前，修長曼妙的背影發了會兒呆，霍然站了起來，也迅速拿了睡抱在懷裡。

“猜猜我們倆誰先洗完。”

“我。”秦意濃毫不猶豫。

“為什麼？”

秦意濃角微勾，放慢了語速，意味深長道：“因為你每次洗澡都洗得特別仔細，尤其是……”

言語陡然變得曖昧，唐若遙聽懂了的言外之意，面紅耳赤地衝進浴室。

秦意濃站在原地笑了會兒，笑完又覺索然無味，輕輕地歎了口氣，看向對面空無一人的房間，也邁進了浴室。

唐若遙明天要去劇組見諸位主創，不好遲到，所以洗了澡再聊了兩句，便要睡了。

唐若遙：【晚安，晚上要是做噩夢了就給我打電話，不管多晚】

們換回了打字。

【晚安】

秦意濃回。

唐若遙檢查了一遍鬧鍾，關燈，角掛著淺淺的笑容，抱著做夢能夢到秦意濃的期盼，幸福地合眼睡了。

秦意濃點進了唐若遙的超話，逛了逛華帖，看看對的表白，又打開了某個app，看了遍唐若遙的影視剪輯，才放下手機，艱難地醞釀睡意。

以前唐若遙暫時離開一天，去外地跑通告也是這樣，早早地說晚安，然後一個人面對寂靜的深夜，久久方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