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因戰事急的緣故冊封大典免了，但祭祖昭告天下這一步不能省，褚紹陵接到聖旨後宮拜過皇帝太后後隨皇帝一同進太廟，皇帝子不適，本想讓宗親帶著褚紹陵去，無奈幾位史同時進諫不可，皇帝無法，喝了一碗藥強撐著換上了袞冕讓人抬著去了。

太廟正殿中敬獻三牲後皇帝駢四儷六的說了一番褚紹陵的好，最後告知祖先，決議立褚紹陵為太子，求祖先保佑云云。

褚紹陵頭戴四龍盤珠冠，穿玄盤龍暗紋禮服，端莊肅穆的立在皇帝後，比起病中的皇帝來還要威嚴三分，皇帝說這一長串話費了不力氣，微微息道：“如何……你滿意了？”

父子倆如今徹底撕破了臉，褚紹陵也懶得再假模假式的敷衍，淡淡道：“太子之位本來就該是兒臣的，冊封禮晚了快二十年，算不得滿意。”

皇帝聞言不由得想起自己登基時對梓君侯對淩皇后的種種承諾，心中暗歎萬事皆有定數，皇帝咳了幾聲，低聲道：“不管如何，這位子終究是給你了，以後朕的皇位也是你的，你那些弟弟……你要善待他們。”

褚紹陵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皇帝繼續斷斷續續道：“儲位已定，你不必、不必再忌憚他們了，對他們好一些，博一個慈的好名……這不好麼？”

褚紹陵輕輕點頭：“兒臣不會容不下人的，像老五和老六，若是他們日後能將兒臣當君王一般敬畏，兒臣自然不會薄待了他們，封王，賜婚，賞封地，兒臣一樣也不了他們的。”

皇帝額上青筋鼓起，低聲怒道：“那阮兒呢？褚紹呢？你……你這孽子，你竟是連自己嫡親兄弟也不顧惜了麼？！”

褚紹陵輕歎一聲：“褚紹阮對兒臣都做過什麼，麗嬪對母后做過什麼……父皇不是不知道，至於褚紹，兒臣心中自有分數。”

皇帝呼吸越發急促：“如今朕不是已經將儲位給了你了嗎？以前的那些事你竟然還要拉扯？你……如此心，如何堪當大位？！”

褚紹陵頷首：“列祖列宗在上，父皇要收回冊封詔書麼？”

皇帝被褚紹陵一句句頂的說不上話來，半晌道：“朕明白了，給你再多的好你也不知激，你這，你這……”

後面的話說出來不好聽，褚紹陵好心的替皇帝接上：“養不的白眼狼。”

“你也知道！”皇帝扶著口低聲怒道，“朕真是白養了你……”

褚紹陵懶得再說什麼了，褚紹陵默默的看著殿中一幅幅歷代皇帝的畫像心中冷笑，列祖列宗在天有靈，想來也能看到自己前世的種種不如意了，這一世能重來一回，憑什麼還要再忍氣吞聲？憑什麼還要再遭一遍以前過的罪？

皇帝見褚紹陵不理會也不再多言了，他也是知道褚紹陵的子的，別人不犯他他還要去招惹人呢，更別說跟他有過過節的人了，皇帝低聲喃喃道：“如此睚眥必報，陵兒，你其實一直恨著朕吧，你恨朕負心薄幸，辜負了你母后，所以你才一直不讓朕好過，皇后走了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放不下。”

褚紹陵定定的看著皇帝，低聲道：“母后一輩子不曾行差踏錯，卻盡苦……這些父皇不必跟兒臣說，父皇對母后如何，父皇最是清楚了。”

皇帝冷冷一笑：“你不曾坐擁後宮三千，現在說這些未免太早了些，等你站到的朕的位子上時，不知還會不會待衛戟如同今日。”

褚紹陵抬眸看向皇帝，皇帝此刻被褚紹陵氣的神智不清，恨不得跳腳詛咒了，見褚紹陵有了反應皇帝心中不湧過一快意，低聲笑道：“陵兒，等你大戰歸來後，朕就該給你選太子妃了，到時候朕自當給你選一門好親，驃騎將軍衛將軍想來也會高興的。”

褚紹陵垂眸：“兒臣不急。”

“不急怎麼行？”皇帝虛弱的笑了笑，“就算現在不急，以後等你當上皇帝，三宮六院是不了的，到時候不知你那千萬寵的衛將軍會如何呢？”

皇帝努力順了順氣，低聲慢慢道：“衛戟的事朕不會手，朕等著看你以後如何跟他走下去……你恨朕辜負了淩皇后，朕等著看，看你辜負衛戟，跟朕一樣，跟列祖列宗一樣，為……孤家寡人。”

褚紹陵驀然笑了出來，低聲道：“父皇累了，回宮吧。”

皇帝以為褚紹陵心虛了，息著笑了幾聲走出了大殿。

褚紹陵轉頭環顧大殿，沉默了片刻跟著走了出去。

皇帝力不支坐上步輦已經走了，褚紹陵慢慢的走在後面，太廟中莊嚴無比，梁棟外包沉香木，石階上雕著繁複的描金龍紋，廊柱上著赤金鏤空花，無一不緻，無一不奢華。

褚紹陵走下九重石階，迎面就是供奉異姓功臣神位的西配殿，褚紹陵長吸了一口氣，百年之後他的神位將被供奉到大殿中，在那之前，他一定會親手將衛戟的神位放在西配殿最當中，讓衛戟同他一起子孫萬年供奉，再沒有人能將兩人分開。

從太廟出來後褚紹陵直接去了軍中，皇帝子不佳，調遣軍士的差事就落到了褚紹陵手上，幸得衛戟昨日已經替褚紹陵擬定好了名單，褚紹陵稍作修改後直接拿來用了：著封衛戰為護國將軍，封老將白蘊江為定國將軍，許萱、廉瑜為車騎將軍，還有眾小將不提，林林總總算上褚紹陵和衛戟共有二十六位將士。

天啟十五年秋，太子帥眾將西征遼涼。

褚紹陵之前已跟皇帝要下了十萬大軍，這次褚紹陵一心要將遼涼徹底打服，若不是遼涼疆土太過貧瘠褚紹陵甚至想直接將遼涼攻下，一勞永逸。

“殿下不可。”衛戟聽了褚紹陵的打算連忙勸道，“殿下去了就知道了，遼涼氣候實在不養人，就是打下來也沒人願意去住的，用作發配之地倒是可以……但那邊地勢偏遠，再起匪患之禍就不好了。”

褚紹陵笑了下：“我就是這麼一說，吃點心麼？”

褚紹陵打開食盒取了一個盤點心放在馬車上的小桌上，衛戟拿過小磁碗給褚紹陵倒了一杯茶，低聲道：“這樣行軍，估計還需十一二日才能到西北邊境上。”

褚紹陵喝了口茶笑道：“嫌我走的慢了？”

“臣不敢。”衛戟微微掀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吶吶道，“急行軍倒是快，但到了遼涼後不免力不支後續無力，這樣也好。”

褚紹陵一笑：“放心，從北部調過去的六萬兵士再過五日左右就能到西邊了，到時候遼涼狄子必然不敢再放肆，只等著我們過去一舉攻下，到時候大軍境，我們不急，急的是遼涼王。”

衛戟想了想點點頭，外面傳來幾聲號角，衛戟連忙將披上披風，道：“該臣去巡查了。”

褚紹陵點了點頭拿起桌上攤著的地圖來看，衛戟系好披風下了馬車，拉過拴在褚紹陵馬車上的黑馬來翻上馬，出馬鞭輕輕點了點，馬兒頗通靈，轉跑到隊伍後面，衛戟自最後查起，一隊一隊的巡查，又跟各個卒長挨個叮囑了一遍，點完這些兵已經過了快一個時辰，期間隊伍不停不斷，全靠著衛戟一個人記強眼力好，衛戟策馬趕上褚紹陵的馬車，馬夫連忙停下車來，衛戟上車將剛才卒長們畫圈的冊子遞給褚紹陵：“沒有掉隊，沒有跑的。

衛戟查過的東西就沒有褚紹陵不放心的，褚紹陵也沒再看，直接將名冊扔在一邊道：“你編的這巡查法子很是妥當，四個時辰巡查一次，每日還要不定時巡查一兩次，幾乎沒有疏，難為你了，老將也沒有這樣仔細的。”

衛戟搖搖頭：“小心無過錯。”

褚紹陵每每看見衛戟一臉老的樣子就覺得好笑，俯一把拉過人來讓他倚在自己上，低聲笑道：“從出皇城後就一直繃著臉，不就是去打個仗麼，哪裡就這麼要命了？”

衛戟笑了下搖搖頭，褚紹陵的手不老實的下去在衛戟屁上了一把，輕聲道：“是怕不能立功？還是怕給我丟人？”

衛戟不知是被的害臊了還是被說中心事不好意思了，臉紅紅的，一把按住褚紹陵的手，低聲道：“殿下……”

“不鬧你……跟我說說。”褚紹陵輕輕著衛戟的後背，“還是累著了？以後巡查時你別去了……”

“不是。”衛戟想了想低聲道，“臣頭一回上戰場……臣怕自己學的那些到頭來都是紙上談兵，臣怕，怕讓殿下失。”

褚紹陵了然一笑，果然是這樣。

褚紹陵低頭在衛戟頭上親了下，聲道：“不會，這次你定然能立下大功的，就算沒有撈到半點功勞又怎麼了？帶你來就是為了讓你混軍功的，來這一趟什麼都不做你回去也可以再往上升遷了，還擔心什麼？”

衛戟臉好了些，褚紹陵輕聲調笑：“再說……衛將軍陪著孤解悶，這也是功勞一件啊。”說著手又不老實起來，專撿著衛戟害怕被的地方，衛戟又又急，只怕被外面的將士聽見了，死死咬著，褚紹陵見衛戟不敢十分掙扎更是有恃無恐，直欺負的衛戟險些哭出來才停了手，又將人攏在懷裡好生安了一會兒。

衛戟被折騰了這半日心裡的那點小擔心再也沒了，吶吶的伏在褚紹陵懷裡要睡不睡的，褚紹陵輕輕的撥弄著衛戟的耳垂，輕聲問道：“老欺負你……氣不氣我？”

衛戟抬起頭來愣了下，臉又紅了，被褚紹陵問了半日才小聲說了句“不氣”，褚紹陵心裡像是被小貓輕輕撓了下似得，熨帖不已，扯過一邊的毯子給兩人蓋上，低聲哄道：“就知道你最聽話了，睡會兒……”

衛戟點了點頭，往褚紹陵邊靠了靠閉上了眼。